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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来已非昨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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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血痕
“主人传信,命你做掉此人,为期三天。”黑衣女子将一封密笺递给我。
我靠着小巷的一面墙:“为何是我?”
“你私自离开,报你的私仇,主人可以不计较,这个任务,于你而言,也是顺便。”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封密笺,纸片顺势滑进了我的衣襟里。
“云妫,别忘了,离十五,还有三日。”她的身影消散在黑夜里,鸦声一阵阵凄迷。
我就着月光看清了密笺的内容,巷中多了些被风吹起的残灰。
待我归来,已近天明,夜的颜色像是被水冲淡的墨,我有些累,扯下面上的黑布,抬头想看看月亮,却只见二三点残星,天色中已将杂了几许明色。
我靠在她窗下的那棵树上,口中衔着衣料一角,左手裹着右臂的伤口,时间不多了,动手前,至少保下她。
我踩着枝干,靠近那扇窗,我轻敲了几下窗棂,却没等来熟悉的那抹光亮起,窗外尚寒,天色已半明,馄饨摊上的老伯已开始烧水。
那个人虽棘手,可到底也被我解决了,如今便只剩下这一个了。
我摸摸了贴在衣服里的糯米团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给她带点心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她没有来开窗,大概她不在房里吧,不行,必须早日带她离开,天已经亮了,又过去了一日。我震开了窗门,却发现房内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般尘灰的气息,壶内的茶茶水浑浊,像是已经搁置了几日。
“难道她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吗,她又能去那儿?”
似乎有人从隔壁听到了声响,往这边来了,我赶忙躲在了屏风后。
走进来的,果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子。
我将她扣在了墙上,捂住了她的口,她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
“轻尘呢?”大概是我的声音太冷,直接把她吓得发抖。
“你是那个——,不对,你,你是个女子?!”
她的脖颈很快出现了红痕。
“人呢?”我继续逼问。
“轻尘她,她……”
我仿佛没有听见她后续说了些什么,只有几个字冒进了我的耳中,其中便有那个朱衣官员的名字。
“既然入了这风月场,只要恩客有所求,我们这样卑贱的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只能怪轻尘命不好,遇上这么个有权势的人,说真的,我们这样的人,哪天被玩死了,也是自己活该——”
“好,很好——”我不过才离开几个时辰,这个地方就吞噬了她,而且还是这个人干的,果然像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在乎身上是不是又多添了一笔血债。我像是不受控制地大笑,手中一松,放开了她。
“你走吧——”她看着我,衣袖处又滴下一点一点的血来,她有些犹疑,可还是离开了,她出去后,屋内又恢复了死寂。
我本想若在此处杀了他,会给她带来麻烦,如今,竟无此虑了。
四仇尽
“大人,我们要现在进去吗?”
她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那朵可笑的粉花已跌在泥里,被雨水湿透,她一身青纱禅衣在雨里更像一片霓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很白的一双鞋如今踩在了这小巷的泥地里。她捏着一片衣角,仿佛还没有从数日前醒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的神色。
一旁的侍从不明所以,依旧追问:“大人——”
有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侍从:“师姐,月神殿又不是那太子手下办案的,他竟敢如此支使我们,还指名让师姐出面,不过是他手下死了几条狗罢了,那些人,我瞧着就讨厌,死了也活该!”
“兔儿,你愈发没规矩了,怎可在祭司大人面前这么说话。这次出事的官员都参与了当年的衢州案,月神当年预言,衢州是太子灾妄,此事我月神殿自是脱不了干系,灾妄未消,当是还有衢州的余孽,太子自然紧盯着月神司不放。”兔儿看着白棠师姐冷峻的脸色,吐了吐舌头,躲到了易栀的伞下。易栀将伞面微微倾向她那一侧,笑着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大人,再迟些只怕——”那楼中的灯火忽明忽暗不停地闪顿着。
易栀继续替兔儿理乱发:“既然兔儿觉得那些人讨厌,那就等他们消失了再进去也不迟,我可没有答应要保那个人。”此刻易栀的眼角虽挂着笑,可兔儿却感受了一丝寒意,这张面具似乎隔开了那个最温润的师姐。
雨很大,她的话消失在雨打屋檐的声音里,也让所有人心上一寒。
忽然楼里的烛光熄了,暗夜笼住了楼里楼外,生的死的,每一个人。
她抬起的右手又无力地垂下,玄衣人涌进楼中,黑色的斗篷下闪着银光。
面具掉在了泥地里,同那可笑的粉花躺在一处,那个叫轻尘的姑娘此刻从世上完全消失了。
当月神殿的骰子落进沙海里,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早为你我划定了界限。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种出这花——
猩红的栀子依旧散出些白梅的清幽,让人想起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