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真相与结局 ...

  •   五 再见

      那些玄衣人涌进楼中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一次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你受何人指使刺杀朝廷官员?”这个白衣女人的声音竟然有些莫名熟悉的冷冽。

      我的笑里充满了轻蔑:“无人指使,私仇罢了,不知大人可曾听闻,衢州往事?”奇怪,她听了我这话,竟然毫无波动,衢州,衢州,都说人死如灯灭,果然,不会有人记得这些像泥土一样卑贱之人的死,十二年前的衢州是这样,今日的轻尘也是这样。

      “白棠师姐——我来问吧。”

      一个面上覆着白玉面具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后。

      “祭司大人——”白棠看着这个女子,眼中竟然有几分担忧,女子握住了她的手,不一会她离开了牢房。

      “姑娘是,衢州,衢州——”

      “你是想说衢州‘余孽’吧?看来这位大人知晓当年衢州之事,那便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人是我杀的,你们月神司想拿我如何,替那等渣滓偿命吗?”

      女子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正是我留给轻尘的糯米团子:“姑娘说的没错,那样的人确实不配,只是姑娘没有想过,罪魁祸首的仇人还没有死。”

      她忽然靠近了我,隔着那张面具,我在那双眸子同样看到了恨意。这可有些意思:“若我猜得不错,大人抓我,不是正是替那罪魁祸首办事吗?”

      我虽被铁链束缚,可她此刻离我这样近,她一声低呼,那张面具已经被我捏成了碎片,我将她按在地上,碎玉抵上了她的脖颈,她竟然不会武功。

      散乱的头发一时遮挡了她半张面容,她转过来时,碎玉在她颈上划出了血痕,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

      “你,你,怎么会?”我拿着碎玉的手不觉发抖。

      “云妫,是我——”

      此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欺骗,轻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轻尘,无力感顿时侵袭了我的全身,我跌落在一旁,和她一起躺在月光下,暗牢中只有一个沉默的骗子和一个无言的傻瓜。

      “祭司大人,好算计啊——”方才擒住她的时候,怀里的吊坠不慎掉了出来,我捏着这枚墨玉制成的棋子,和外面的夜色一样浓。

      她的目光也一定看到了这枚棋子,她忽然起身:

      “同为匕首,杀戮不会止休,我会帮你达成所愿的——”

      她像是在逃,可是那后半句话在我听来,如同一个笑话,就像我一样。

      我已看不太清那窗外的月,只见那蛾眉似的一弯渐渐在我眼里融成了圆满,刚时又霎时成了一片黑暗,连星子也无半个了。

      刚见时是初一,今日十五,是重逢也是死别。

      毒发作了,但好像没有那么疼,

      “你终究不是她……”

      六放逐

      我在将死的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衢州:四下封闭的城门,活人成了恶鬼,就因为月神司的一纸预言,衢州大旱预示东宫不安,非得血祭才能消弭,那太子竟然真的信了,怂恿他昏聩的父皇下令封城,任衢州自灭,那些官员全是一副附和的嘴脸。

      好像有人托起了我,滑凉的水流进了我的喉咙,这个味道好熟悉,可是抚在脸上的这只手却是这样冰。有一抹温凉滑进了我的袖口,贴着我的手臂,很快变得冰凉。

      白棠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细长血痕,虽已不再渗血,究竟还是让白棠心中不安。她陪着她,缓缓地走过狭长的暗室走道,只见她苍白的脸上透着几件绯色。就在快要走出暗牢时,她就这样不声不息地倒下了,幸好白棠接得快,白棠想要探一探易栀的脉,可她却很快把手缩了回去:“师姐,我无事——”

      “解药呢,你服了吗?”

      易栀吃力地点了点头:“麻烦师姐送我去东宫。”

      “易栀,你知道吗?我宁愿看着你死,也不愿看你活着处处受痛苦——”

      她苦涩地笑了:“师姐,谢谢你,我活在世上,月神告诉我,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那胆小怕事的太子听说抓住了当年的余孽,吓得深夜连觉也不睡,东宫灯火通明,似乎就是在等她一人。

      “祭司大人,当年此事是国师测算,如今又冒出余孽来,国师老是闭关,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有些虚浮:“殿下,臣有一法可解,那恶徒如今被锁在月神司的暗牢里,只需殿下亲手了结此人献祭,月神定会收回恶诅。”

      “你,你让孤去杀人?”

      “殿下何必这样,明里暗里,殿下手上沾的血也不少了,只是献祭,需要殿下亲手为之,且不能有旁人在侧。”

      “好吧,不过你得保孤平安。”

      “自然——”没有人看见她俯身下拜时的表情。

      七终了

      白棠悄悄进了暗牢,我神识尚未清明,可也能察觉到她在松我身上的锁链。

      “没想到,她竟将自己的解药给了你。”

      这声音?原来她就是主人的信使。

      “解药也应该起效了,我知道你听得见,她说会让你如愿,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个机会,这个东西,我想她一定想留给你。”她将一团绵软的东西塞在了我的怀中。

      白棠离开的时候,我仿佛模糊的一句话:“她常常说兔儿很像一个人……”

      当我将袖中的玉簪插进那罪魁祸首的颈项中时,温热的血让我唯一一次体会到复仇的快感,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整副身心的空荡,我倒退了几步,跌靠在暗牢的墙上,忽然外面一阵骚动,火光的炽热灼着我的眼睛。

      我夺了一件月神殿的黑斗篷,轻易地混进了混乱的人群里,人潮涌动中,怀里的东西忽然掉了出来,袋口松动了,露出猩红的栀子花瓣。我还摸到了一粒硬物,在火光下,它闪着月光般温润的颜色——一枚白玉棋子。

      “云妫,我们这样做好吗?被爹爹和云叔叔发现了怎么啊?”

      小小的云妫凑在棋盘前,选了两颗最润泽的玉棋子:“没事,老头就知道和易叔下棋,这回我便破了他们的残局。”

      易栀抱着那盆小小的花,和她一起坐在廊下,低头轻抚着花叶,云妫将两枚棋子凑在太阳下看,被棋子折射的微光刚好照在猩红的花上。

      “易栀,这样的孤品,这世上只有你能育得出吧。”

      “我也不知,不过我想每个人养的花都会沾染主人的性情,你这样说倒也不错。”

      这枚白棋赠你,和你一样,像月一样清朗,至于我吗,像这枚黑棋,也不错……

      此刻我手中握着两枚棋子,好像串连起了过往的十二年,我的眼中满是酸涩,我成了一条在逆流中的鱼,明明岸就在那里,我却一直都没有看见。

      火光中,暗牢的两端尽头,站着我与她,月白的斗篷帽已经滑落,我看见她披散的青丝,全无装饰,只斜簪了一枝猩红的栀子花,花像是快要融进那火光中,四周的嘈杂再也涌不进我的耳中,我知道她亦透过面具在看我,她是轻尘,也是易栀,果然,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栽出一品特殊的猩红栀子花。好像把那缕冰凉的镜月拥入了怀中,可其实她见我想穿过长长的暗道,朝她的方向来时,她笑得苦涩,转身得决绝,留给我的只有那阵混着梅香的似有似无的凉风。

      “你疯了,快走——”有个人拉着我融进了向外的大流中,正是白棠。

      十几日后,我在酒肆中偶然听闻,太子被刺身死,老陛下宣布退位,月神殿已扶持了女主,而当年衢州为太子挡灾一事也公于天下,国师有愧,已退隐了,各种云云。

      王族、月神司,听着这些词从市井小民中中须出,高贵与神性都散去了大半。

      “那,祭司大人呢——”

      棋子没入深潭,一片寂寥……

      白衣女子的身影,在细蒙蒙的雨中,渐渐近了,近了。她一言不发地在我身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是冷的,可白棠一饮而尽:

      “那日,终归是我晚了一步,不然主人肯定能保下她的命。”

      “主人如今位登人极,国师大人,记得提醒她,高处不胜寒啊,这两枚棋子,劳烦你替我呈交主人——”

      白棠差点问出口:“你连一点念想都不留吗?”

      我却看穿了她的想法:“她一直说,身为女子,本就艰难,不要为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主人是如此,我是如此,她亦如此,那又何必留什么念想,十二年里,我本以为只剩下了我一人,如今真的只剩下了我一人……”

      女帝捏着这两枚棋子,将它们锁在了匣中:这场棋局,少了两颗棋子,注定残局,只是不知是谁,尚还不明白,这场梦,终会醒……

      或许在这个局里的人,都很可悲,我好歹,把我的自由、她的自由都拿了回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