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鬼牙（7） ...
-
“要喝水吗？”
老人倏然抬起头来。他满脸都是年斑，饱经风霜的皮肤上布满纵横的沟壑，深陷的眼窝里嵌着双浑浊的瞳仁，用诡异的目光凝视唐临三人。
季节怎么会接这么诡异的人送来的水，他也不像是那种毫不设防的人啊，唐临心里感觉很疑惑。
一察觉到老人的出现，宋辞就瞬间挂上了招牌笑容，他微微扬起唇角点头，像个嘴甜的孩子应道：“我们路过这里，刚好有些口渴了，谢谢你啊，爷爷。”
老人诡异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像一块揉成团再烘干的破抹布。他眯着衰老下垂的眼，抬起缩皱干瘪的嘴角，露出了他漆黑的口腔和整个上下牙膛。他的嘴里已没有一颗牙，只剩下萎缩的牙龈和发黑的牙洞。
苏曼蔓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在老人弯腰去水井取水的时候她扯扯唐临的衣袖，低声细语：“这水我们要吗？”
唐临回头，撞上她惊慌失措的目光，解释道：“嗯，虽然不能喝，但是要搞清楚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人在灶台夹缝里掏出了一个铁质烧水壶，然后接了些井水倒进去。他把水壶小心放在了灶台明火上，之后又颤巍巍走了回来，用他沙哑难听的嗓音说道：“等等，烧开马上就能喝了。”
宋辞笑着点点头，唐临实在是佩服他，居然还能跟这个老人周旋。
唐临在宋辞和老人聊天的间隙，退后走到老人听不见的地方和苏曼蔓攀谈。
唐临：“正常井水打上来就能直接喝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烧开呢。”
苏曼蔓：“确实很怪异，而且你看，那个烧水壶。”
唐临随着苏曼蔓的视线看去，老人从灶台下摸出来的烧水壶现在就搭在翻滚的火焰之上，那个烧水壶和季节带回来的那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唐临：“他等等应该会把水壶给我们，千万不能喝.......遇事不对，就往回跑，和其他人报信。”
苏曼蔓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唐临的叮嘱了。
“明白，我跑得可快了。”
另一边，宋辞和老人正聊得有来有回。片刻后，老人把装着滚烫沸水的热水壶递给了宋辞，看着宋辞礼貌接下后他又用嘶哑的嗓音问道：“渴吗，现在喝点？”
宋辞尴尬笑笑：“太烫了，我们回去再喝。”
老人凝视着宋辞，眼里透着诡异的光：“趁热喝......这里就这一口井能打到水，所有人都要喝这井水。”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所有人......所有人......”他念叨着，一瘸一拐地回屋了。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唐临凑近问宋辞，“烫吗，要不要先放下?”他注意到烧水壶冒出的热气，担心宋辞会被烫伤。
“你，拿着。”宋辞把烧水壶举起来，在苏曼蔓面前晃了晃，苏曼蔓为难地迈步上前，准备伸手去接。
“......没必要吧。”唐临不明白为什么宋辞总要为难苏曼蔓，他拦住了苏曼蔓伸出来的手，接过烧水壶放到了牌坊边的石堆上。
“哥！”宋辞吃瘪，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怎么样，可以进村了吗？”唐临拍拍双手，又问了一次。
宋辞别扭地转过头，用鼻腔发声，不悦地应：“嗯。”
唐临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突然凑到宋辞耳边低语，宋辞耳朵咻一下全红了。
“你还能看到季节吗，他目前怎么样了。”
宋辞顿时手足无措：“不......不能看见了......天亮了。”
唐临皱眉，所以说宋辞缘魂的能力只能在晚上生效吗？那么现在就不能实时监测季节的状况了。
“看来我们要抓紧了。”
宋辞揉揉耳朵，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我刚刚问了一点消息，那个老头是守村的。”
“这村子人不多，挨家挨户都锁门了，所以他说不会拦着我们进村的。”
“至于“红墙”......说到这个事情时他就表现得有些古怪了，他说整个村都是白瓦房，不可能会有一面红墙，还反问我为什么要了解这些，我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了。”
唐临有些感慨季节的社交能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能问到这么多东西，而且还是跟一个不人不鬼的诡异老头打听到的。
苏曼蔓的注意力一直不在二人身上，她频频探看老人所在的那间屋子。
“苏曼蔓，你在看什么？”唐临问。
苏曼蔓神色略显慌张，她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窗户里......那个老人.....那个老人好像突然化掉了！”
听到苏曼蔓的话，唐临心里一惊，宋辞也皱眉，唐临跟着宋辞偷偷向老人的房子凑近，苏曼蔓看二人行动，迅速拿起了唐临落下的烧水壶，也不安地跟上了。
屋子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有扇窗，窗户是纸糊的，能隐约看见里面家具的影子，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宋辞在窗前站定，打量了半晌，决定戳个洞看看。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留下了两指宽的洞，随后眯起一只眼睛往里看。
两张木椅挡在面前，只能透过木椅的缝隙依稀窥探其中，屋子正中央好像有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锋利的刀具，后面是......一面红色的墙？
宋辞伸出手捂住自己另一只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
突然，宋辞的视线被遮盖住了，一只泛红的眼睛撞了上来，黑色瞳仁瞬间缩小，锁定住了宋辞。
被发现了！
宋辞连忙后退，把凑在他身边的唐临和苏曼蔓一并拨开。
一把血迹斑驳的巨斧破开纸窗，还好宋辞及时躲开，只差一点，这利刃就要正中他的脑袋了。
宋辞不慎跌落在地，窗户上出现了一只老皱青色的手，拨开纸窗，老人拿着斧头准备要爬出来袭击他们了。
他的动作很快，很难想象刚才他还是颠簸着一瘸一拐回屋的。
眼看老人又要挥斧砍向离他更近的宋辞，唐临立刻去摸腰上的枪。
比唐临更快一步，苏曼蔓直接打开了烧水壶，用力一泼，把滚烫的热水全都泼到了老人扭曲的脸上。
蒸发出一片水雾，老人发出了有如丝绸撕裂般的鸣叫，他松开斧头，用力揉搓自己本就怪异的脸颊，鼻子，嘴唇，眼眶，都被他揉搓成一团。
下一秒，他的脸开始渐渐融化了，从头开始渗出了血水，一点点滴落。
“唔......呜啊啊啊啊啊啊！”老人发出了刺耳的嘶吼，他用手不断接掉落的血水珠，固执地想要把完全失去的五官揉回只剩半边的脸上。可惜血和着水从指缝间穿过，什么也没留下。
不到一分钟，他整个人都化完了，只剩一摊血水，留在屋内的椅子和窗户之间。
苏曼蔓松开拿着烧水壶的双手，紧紧捂住发白的双唇，她感觉一阵反胃，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唐临额角落下一滴滴冷汗，他上前扶起地上的宋辞，抓着宋辞肩膀的手还有些颤抖。
他的目光凝聚在已经被砍破的纸窗内里，屋里的光景全然展现在他们面前。
一面红墙。
或者说这本不是一面红墙，而是被日积月累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的墙。红墙前是一张摆满刀具的桌子，桌子旁，堆积着数不清的人体组织。浓重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唔........呕”苏曼蔓还是忍不住干呕，但是她的胃里空空的，只能吐出一地泛绿的酸水。
宋辞慢慢站起，眼前的景象让他呆愣了片刻。不过半秒，他调整了状态，迅速上前调查还在淌血的窗沿。
果然，在血色之间有一点诡异的白，一颗小小的牙齿就落在窗台的老人化成的血水里。
第三颗牙齿。
唐临也注意到了，不过更让他在意的，还是屋内的那面红墙。
这是四娘所说的红墙吗？那季节呢......他不会已经被肢解，然后混进这些肉块里了吧。
唐临不敢相信，他不顾窗沿的血水染上自己的白衣，两手撑墙翻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臭味更甚，腐味混着腥味扎进鼻腔，唐临捂住口鼻小心靠近那堆叠得有半人高的人体组织堆。
手臂、腿，头颅堆叠在一起，这小小的屋子里没有其他藏身处。果然他还是来晚了吗，季节也已经......已经被肢解了。
唐临眼眶发红，他甚至不能找回季节完整的尸体。
宋辞也翻窗进屋，来到唐临身后。他看了看眼前堆叠起来的人体部件，又看了看欲要落泪的唐临。
片刻后，他绕过唐临，抬起修长的腿，狠狠踹了一脚眼前的人体组织堆，那些身体部件瞬间散落一地。
“额啊.......痛......痛......痛.......”
“还不快滚出来，你知不知道别人有多担心你。”
唐临惊诧地抬起头，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宋辞。跟着宋辞目光注视的方向，他在头颅和手臂之间看见了一对正左右不安地移动的瞳仁。
下一秒，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在堆里站了起来。
那人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哈，睡过头了。”
苏曼蔓终于也缓过了神来，她在窗台外捏着鼻子往里探看：“季.......季节哥？！”
“......额......你这......你还挺会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鬼牙（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