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牙（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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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男两女立于井边，这是唐临视线最先捕捉到的东西。
两个男人中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带着方框眼镜，看起来年纪不小，得有三四十岁了，他双手叉腰站在井边，面容透着不满；另一个是年轻人，他戴着口罩，裹着黑色风衣，他在听见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把视线锁定在了唐临身上，眼睛犀利而有神。
另外两个女生站在他们的对面。一位高大干练，梳着成熟的齐肩短发，盘手而立；另一位一看年纪就小很多，留着两条麻花辫，穿着制服短裙，脚上还缠着绷带，胆怯地躲在成熟女生的背后，目光里有少许期待。看样子，刚刚那个声音应该是这个女生发出的。
唐临和宋辞走近了水井，才发现他们围起来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季节！
“你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络腮胡无视了唐临，上前用力撞了下宋辞的肩膀，毫不客气地说。
宋辞没有搭理他，反倒是络腮胡碰了钢板，吃痛地揉自己的肩。
“怎么样？”宋辞越过络腮胡，和短发女人说话。
“已经断气了。”短发女人说。
“喂，一个新人就有够麻烦的了，你怎么又带了个出来？”留络腮胡的男人不服气，又来找宋辞的茬，火气大得很。
宋辞当他是空气，再次无视了他的话。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季节......”唐临听见了短发女子的话，他感觉自己心跳变得很慢，冷汗爬过他的脖颈，爬到他的脊椎。
不是吧，她说......她是说......季节已经断气了？
唐临记得自己明明是亲眼看着季节入睡的，他甚至还和季节道了晚安。季节怎么会突然死在水井？
“啧，所以我说新人就是麻烦。”络腮胡男人又啧啧不满道。
“死了”，黑衣男子回答了唐临的问题，语言简短，语气平淡。
“‘头羊’死了，事情就变麻烦了。”短发女子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透露出疲态。
唐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越过人群去看中间那具僵硬的尸体。
季节的脸色异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脖颈处有好几道青色的勒痕。他就穿着那件POLO衫，腰间还别着熟悉的钥匙圈，一样的黑裤子，一样的......等等！
季节的脚上，没有鞋！别说鞋了，连袜子都没有，一双脚黑乎乎的，像刚踩过墨水一样。
唐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赶忙去翻季节的手腕。
果不其然，两条手腕透露出非人的白，没有一点其他色彩，也没有红色勒痕。
明明应该有的，被手、被四娘拖拽时留下的痕迹。不到半天，没可能这么快消下去的。
“这个尸体......真的是季节吗？”唐临猛地起身，对其他人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躲在短发女人背后的年轻女孩听到后惊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说完又缩回短发女人背后。
“你眼瞎了吗？”络腮胡没好气地说，撸起袖子准备打人。
宋辞伸手拦住了络腮胡，他碰了碰黑衣男子，眼神示意他去查看。
“季节是‘头羊’，‘头羊’身上有标记，是不是他，看脖子就知道。”宋辞语气冷冰冰的，和唐临对话时的风格截然不同，很有一副领导派式。
黑衣男子快速移步到唐临身侧，蹲下摸了摸“季节”的脖子。
“没有，平的。”黑衣男子起身说道。
黑衣男子刚离开“季节”，“季节”的皮肤突然开始变得粘稠，然后迅速地融化，变成了一摊血水渗进了地里。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连连向后撤步，特别是年轻女子，她差点跳了起来。
“真不是季节啊。”短发女人凑近感叹道。
“那季节哥去哪了。”年轻女子从短发女人走了出来，她焦急地跺脚，眼里泛出了泪花。
“季节确实回过屋子，但是我去的时候他不在屋子里，所以我把他舍友一起带出来了。”宋辞上前，站到了唐临身边。
宋辞用手背蹭了蹭唐临的手，挑起半边眉毛，眼神玩味地看他，语气轻佻地说：“哥，你想想......他可能在哪。”
我怎么知道！唐临急得直冒汗，这具假尸体是虚惊一场，那真的季节在哪里，为什么这里有个假季节，唐临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一个新人能知道什么。”络腮胡讥讽道，唐临觉得他说话真是倒胃口。
年轻女子愤愤不平上前，气鼓鼓地说：“萧古，你别太过分了，这个......”
“额，你是......”她又往后缩了两步，她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唐临。”唐临在头脑风暴，抽空回复了这个问题。
“唐临好歹是季节哥的室友，说不定知道什么线索。”她重新上前继续说道。
名为萧古的男人被呛了一嘴，本来就不太稳定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
“你这个臭婆娘第一次来里世界，就敢跟我叫板，你知道你萧爷爷......”
萧古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黑衣男子捂住了嘴。为了防止他又乱挥拳头，黑衣男子还把他的两只手也反扣住了。
“牧苑彬，你他......”萧古用力扭头想要摆脱捂住自己嘴的手，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行了！”
“第一天就变成这样，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曼蔓，你也别和这种人较劲了。”短发女子开口，两边都安静了下来，看来她说话有些分量。
“对不起，夏利姐。”苏曼蔓委屈地低下了头，又躲回了夏利的背后。
“苑彬，你也松开他吧。”宋辞也对黑衣男子说道。
牧苑彬放开了扼制萧古的手，萧古仍在小声骂骂咧咧。
一场闹剧。
“想到了吗？”宋辞勾勾唐临的手指，唐临这才回过神来。
这些人的争吵像烧开的沸水反复翻滚在唐临耳边，但是他实在是没心情回应了。他在努力回忆自己睡前的记忆，试图捕捉蛛丝马迹。
他有预感，季节还活着，而且如果能找到季节，事情可能会有很大的突破。
“没事，慢慢想。”宋辞俯身贴到唐临耳边说道，沙哑低沉的嗓音扰乱了唐临的思绪。
“我看着呢，还没死。”宋辞语气透着点笑意，用着勾人的声音，说的话却那么无情。
唐临不懂，宋辞明明应该是知道季节具体情况的，他却不和大家公布，是不想透露缘魂能力吗......但是却偷偷告诉了自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宋辞的话并没有让唐临放松下来，反而让他更焦虑了。脑袋里很多细节交织在一起，他也在不停地扣弄自己受伤的掌心。
被子、鞋、煤油灯、烧水壶、药盒......记忆一点点在脑海被重新构建。
人不会凭空消失，在现实世界不会，但是在里世界呢......一切逻辑都将被重新定义。
片刻后，唐临还是决定坦白。
“我不了解这个世界......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抱歉。”唐临低垂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季节如今下落不明，寻找线索的责任却全都担在了唐临的身上。
唐临心里有些发堵，这件事不应该交给他一个人完成，给一个规则都还没完全摸清楚的新人，给一个刚醒来不到半天的“逝者”。
萧古啐了句：“新人就是新人，跟季节睡一屋都不知道人去哪了。”
“还找线索呢，呵呵。”
牧苑彬和夏柳都没有说话，苏曼蔓眼眶中的泪憋不住了，瞬间喷涌而出，她边啜泣，嘴里边念叨着季节哥、季节哥。
“是，为难你了。”宋辞别过头去。唐临的视线跟着宋辞偏转，他想去看宋辞的眼睛。
宋辞转回头来，唐临又不敢看了。不想看见别人失望的眼光，尽管自己没做错什么。
“天快亮了，回去吧，”宋辞开口道，看来他是准备指挥到底了。
“的确，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不能盲目行动。”夏利接着说。
“等提示吧，季节......自求多福。”牧苑彬难得说了一句带情绪的话。
他们也知道，在里世界，失去联系的人必是凶多吉少。
“正午村口集合。”宋辞下达最后的命令。随后，其余四人便纷纷散去。
只剩宋辞和唐临还停留在井边。
宋辞拍了拍唐临的肩膀，柔声说道：“走吧。”
唐临依然低头不语，也没有挪步。
有点不对劲。
宋辞弯腰去看唐临的脸，却看见微垂的睫毛下通红的眼眶。
豆大的泪滴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砸进土里。
唐临咬紧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哥......你这是......”宋辞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不关心谁哭谁笑，看见唐临落泪却觉得一阵揪心。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唐临哽咽着说，声音有些沙哑走调。
宋辞蹲下去看他的眼睛，他小心地、轻柔地拂过唐临眼角的泪。
“哥.......你在想什么啊。”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啊。”宋辞皱着眉说道，眼里全是心疼。
唐临别过脸去，他不想被宋辞看见自己掉眼泪的模样，感觉很矫情......很丢人。
唐临用两只手的手背捂住了眼睛，说道：“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他们在因为我吵架。”唐临指的是萧古和苏曼蔓。
苏曼蔓显然很信任自己，宋辞应该也是吧，不然也不会在他耳边反复催促。
“我也......不想让你失望。”唐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变调了，他其实不想说的。
宋辞站起身来，拿开了唐临挡在面前的两只手。他看着唐临发红的眼睛，神色复杂。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吗？”
唐临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宋辞指的应该是萧古他们一群人。
唐临躲开了宋辞的视线，又摇了摇头。
宋辞用大拇指揉捏唐临的手背，然后抚摸他受伤的掌心。
“你不知道这些，但是能看出这里躺着的“季节”是假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宋辞说得很温柔，他又在安慰自己。
“你早就知道了吧。”唐临止住了泪，嘀咕道。
“是，但是我必须让其他人也知道，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
“你直接告诉他们就可以了啊，什么‘头羊’......标记什么的，你们知道的都比我多。”
“不，这个事情必须由你来做。”
“没有人会看见尸体第一时间先去怀疑尸体的身份的。”
宋辞没再继续说，他换了个话题。
“新人通常都会比其他人醒来得晚，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甚至在同为新人的苏曼蔓之后 ，所以没有参加我们的第一次会议。”
“那时我们就互通了身份，交换信息，得知了大家各自的任务。”
“第一次集体会议结束后，季节就以照顾你的名义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路过了这口井，然后发现了倒在井边的季节。”
“我去季节屋子调查，他们留在这里。”
宋辞细心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唐临这次听得很仔细。
他调整好情绪开口说道：“我或许能知道一些季节的线索，但是在刚刚的情况下我不能说。”
唐临又垂下脑袋，好像在想很多事情。
刚刚的眼泪不是没有由来的，一方面他们把重任压在唐临身上让唐临感到焦虑，另一方面唐临又因为别人的不作为感觉到委屈。希望他找到线索但是又没有人跟他分享线索，这让唐临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
他想到了一些关于季节缘魂的事情，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很难开口。
他不知道宋辞希望自己说还是不说，最终唐临还是决定隐藏。关于缘魂的事情，还是慎重点比较好。
但是唐临坦白后，宋辞的反应成为了压垮唐临的最后一根稻草。唐临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他脑子里反复滚过一句话：我是不是选错了，我应该说出来的。
现在，唐临抬头去看宋辞的眼睛，他渴求宋辞的回应。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宋辞目光真挚地看他，这是唐临第一次选择主动和他透露信息。
语毕，他扯了扯本就宽松的领带，拉着唐临的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唐临摸到了他温热的皮肤，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指间缓缓向左，那里的皮肤微微有些凸起，摸起来像是一个月牙的标记。
“这就是‘头羊’的标记。”
“我也是‘头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鬼牙（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