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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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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我们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她把手揣在大衣兜里面,仰着头看着路灯呼出一片白汽。
“你刚刚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抿了抿嘴,恨不能将整个头都埋进围巾里面,含糊着说:“你不认识。”
“呦,是你们单位的还是以前的同学,你小子可以嘛。”她一把揽住我的肩膀。
“哎?你还是不是南方姑娘了,怎么越来越狂野了。”我被她拉了一个踉跄,慌慌张张的为自己的小心思转移话题。
“我从小是在北方长大的,我住我小姨家,成年之后上了大学才考回来的。”她咧嘴一笑。
我站直了身子,一边走路一边试探着问:“从小到大你就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她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我也顿住了脚步,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她仰着脸,路灯将她的侧脸衬托的十分好看,有一种极其温和的美感。
她想了想,转头冲我笑了一下:“有啊,不过……不合适。”说完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干嘛,你该不会是要把我当成素材写进你的小说里面去吧。”
我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九点钟了,我有些失落的躺在床上,想起今天洛烟和我说的那些话,总觉的心里有些失落。
但也还好,没有很难过,因为我一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喜欢我,我们能做朋友吃吃饭聊聊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她有她的理想和信念,我能看着她越来越好,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我甚至都不敢想象我们如果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无法想象,如果我和她真的交往了,那她会变成什么样,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我想象不出来。
也许她真的会一辈子不结婚,也许我也真的会一辈子默默的喜欢着她,谁知道呢,未来本就充满了未知性,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觉得其实也不错。
晚上的时候我又码了两个小时的字,看着后台寥寥无几的阅读量,我又合上了电脑去洗漱准备休息。
洗了一把脸,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也许我们可以合租!”洛烟的话在我的耳边响起。
水龙头没有关还在稀里哗啦的流水,我赶紧用冷水淋在脸上,这才清醒了一点。
可还没完,脑子里又想起了陈子绪之前和我说的:“房子很大,你可以找你的家人来和你一起住,或者女朋友。”
我躺在床上很想尽快睡觉,但这两句话在我的脑子里却挥之不去,怎么也消停不下来,最后只能打开台灯又找了一本书看。
书是早上放在桌子上的《百年孤独》,看到了这本书我又想起了宋安远。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郑思琪说让我多照顾点他,可是他有困难真的会和我说吗?
我估计不会。
我放下书,决定等这周放假了去看看他。
周三我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突然后面响起了砰的一声,我当时正背对着学生们写板书,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上的笔都扔了出去。
我回身,发现坐在最后面的一个男生正站着怒气冲冲的看着另一边。课堂瞬间炸裂,所有的人都向后面看去,我预感十分不好,等我走到后面才看见一个学生淌在地上,脑袋上流出了殷红的血迹。
那个学生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是被一把椅子狠狠的摔在脑袋上造成的,没错就是那个我看见站在最后面怒气冲冲的男生。
我不敢动地上受伤的学生,怕碰到脑袋上的伤口更加严重,于是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让班长去主任室通知了今天的领导。
课上到一半没有办法继续,我只能找了代班老师来帮我代课,自己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这算是课堂事故,我又让辅导员赶紧联系了学生家长,等到救护车上面的医护人员和我们说了没有太大的危险,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班主任叫做徐玲玲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也就刚毕业二十五岁,但人还算稳重,打电话通知完学生家长,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问:“恒哥,怎么回事啊?”
我皱眉吸了口气:“不知道,我上着课写板书的时候,后面突然发生了冲突,应该是你们班级里面坐最后面的刘宇言做的。”
徐玲搓了一把脸,她十分心烦的说:“我真是醉了,这都什么事情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只能宽慰她:“没事,先别着急,刚刚大夫也说了,这个孩子伤的不重,现在最重要的是和他家里人说明白,不要把事情严重化。”
“哎,我真的自从做了这个班主任就没有正常下过一天班的,一天班!也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一次也没有!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如果我也像你一样读个名牌大学专业硕士,现在就不干这破活了,做专业研究导师多好,上完课就没有事情了……”
她喋喋不休的还在继续抱怨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别着急了,事情总要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况且是在我的课堂上发生的,我有着直接责任,我和你一起承担。”
徐玲玲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欲哭无泪的说:“恒哥,你真的太帅了。”
我无奈的冲她笑了笑,觉得还是要把事情的原委了解清楚。
刘宇言虽然坐的位置靠后,但我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他话不多,学习也算认真,只是成绩不上不下,说认真却也没有全然努力。
“刘宇言在我课上一直还算听话,平时不吵不闹不逃课,也没有跟着别人起哄搞破坏,这件事应该好好问清楚,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冲动的学生。”我对徐玲玲说。
徐玲玲抿了抿嘴,她道:“咳,就小孩子那点事情,陈锐本来就嘴欠,估计是说了什么刺激刘宇言的话了,我就不应该让他们坐的太近,真的事,本来这两天我还打算给他们换座位的,结果……哎……”
“刺激的话,你指的是什么?”我转头看向徐玲玲,她是班主任,自然知道的要比我知道的多。
她表情有些难喻,看了我一眼道:“等我回头问清楚了吧。”
我知道她的意思,在车上人多,不好过多的说学生的隐私,是我不好,太疏忽了,于是赶忙点了点头。
到了医院安置好了陈锐,没一会他的父母便已经开车赶到了。父母看着年纪都不算大,也就三四十岁左右,再加上保养的好,脸上连一点皱纹都看不见。
陈锐已经醒过来了,徐玲玲一直在给家长解释道歉。
我将事情的原委都和陈锐的父母说了,让他们先等一等不要着急,我们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两个孩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发生冲突的。
就这样,一直到下班才等来了刘宇言的家长,是他的妈妈。后来徐玲玲告诉我,原来刘宇言的父亲近期过世了,因为的父母早就离婚了,所以他是跟着父亲的。
但前不久父亲在一个工程里面出了意外,去世了,现在又回到了妈妈身边,家庭状况也是有些复杂。
不光是他的妈妈,过了一会还有刘宇言的姑姑也一起来了。
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我几次想插嘴都插不进去。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出面协调的了,就连徐玲玲也是一样,没办法,两个主任根本不够用,又将理科系的主任借了过来,安抚这三方面势力,差点就要报警了。
最后以刘宇言的母亲赔偿了医药费,带着孩子出面道歉才算将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刘宇言一个人守在放学后的教室,我走过去,他眼圈红红的,看见我将头转到一边,不敢和我说话。
我坐到他的前桌,放松了语气:“你怎么样,还好吗?”
他别过头嗓子压的很低:“没事。”
“吓坏了吧。”我将一瓶水递给他。
他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可能以为我是来批评他责骂他的吧。
“我都吓了一跳,更何况你了。”我冲他笑了一下:“陈锐现在没事了,在医院观察一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苏老师,你怎么不责备我?”他讪讪的问。
我将瓶盖帮他拧开,递到他的手里:“年轻人,冲动很正常,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和人发生过冲突。可能年纪大了的人总觉得那些让你恼火、失去理智的事情不算什么,那是因为他们经历了更多。可对于当时那个年龄段并没有走过太多路的少年人来说,也许这件事就是他现阶段生命中最难以接受或者不能接受的底线了。”
他看着我,似乎在琢磨着我说的话,也可能是吓坏了,脑袋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
我笑了一下道:“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要再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是男子汉的话,就勇敢的担当和承认,也许在你看来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十分过分的事情才让你动手的,但你造成的后果却还需要自己来承担吧,你觉得呢?”
“我要怎么做?”他喝了一口水,垂下了眼帘,坐在了座位上。
“不如你和我说说你这样做的原因,我们分析一下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再做出下一步的决定?”我冲他眨了眨眼。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苏老师,我当时真的是气急了。”
“我知道的。”我点了点头。
“老师,我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住,妈妈的条件其实比爸爸还要好一点,但是我当时我还是选择了跟着爸爸。”刘宇言说着,眼圈又再一次泛红了。
我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我爸前些日子在工地出了意外,去世了……”
“徐老师和我说过了。”我说。
刘宇言吸了口气,咕咚咕咚了喝了几口水:“我爸之前买过保险,保险的受益人写的是我的名字……现在,家里因为这笔钱的事情吵得惊天动地,有一次我妈妈给我电话说起这件事,在门口被陈锐听见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我问他。
刘宇言将脸别过一边,嘴唇都有些颤抖:“他说我现在变成大少爷了,靠死老子发家了……”
我手上握拳,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刘宇言说着就掉下了一颗眼泪,他有些倔强扭过头抹了一把,声音压抑着颤抖,却又带着坚定。
“苏老师,我知道打人不对,但我不后悔打他,再来一次,也许我还会这么做。”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也是,如果换做是像你这个年纪的我,可能我做的会更过分。”我说。
他抬起眼,瞪的圆圆的盯着我,显然没有想到我是这么个态度。
我道:“你现在成年了,你做的事情都可以为自己负责,那我想你有权利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包括捍卫自己的尊严。可现在,是你的家人在帮你收尾,在为你的冲动买单和承担,那你要不要也做点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我可以去给陈锐和他的家人道歉。”他站起身子,用校服抹了一把脸,又接着说:“但是我想把事情说清楚,因为他也伤害我了。”
“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收到他的道歉,毕竟这件事我觉得,他说出的话也很过分,你应该得到一个道歉。”
他忍不住又掉出了眼泪,但强撑着不让那些泪水在我面前横飞,只能一次一次用袖子抹去。
“苏老师,谢谢你,谢谢你站在我这一边。”他抹干净脸对我说。
我笑了一下:“不,没什么可谢的,那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和家长领导们谈谈怎么样?”
“好。”他瞥了一眼门外,语调格外的坚定。
解决完这件事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我点了一份外卖,吃完后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陈子绪家里外面的浴室很大,还有泡澡的浴缸,我狠狠的在里面泡了一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出来。又在电脑上写了一会,直到晚上十点钟才觉得腰酸背痛,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正要关掉床头的台灯,我又看见了那本《百年孤独》
我周末如果要去见宋安远,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他说一声?
要怎么说呢?
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我打算过去看看你,你住在那里还适应吗?
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想见见你吧。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版本的借口,却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微信上面的消息我打完了又删,删完了又打,整整十几分钟,我纠结的不行。
手机叮咚一声,我忙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宋安远,他给我发了一个问号。
?
他给我发问号做什么?
我顺着问号向上一看。
我想见见你
我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这句话发出去了,我的天啊,我是疯了吗?
我看着那个问号,手机页面上正在显示对方正在编辑。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他在说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我该怎么说,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等了一会,想看看他要说什么,盯着手机过了好一会,正在编辑的提示消失了,可我什么也没有收到。
我刚到再继续发消息,发现上面又显示了正在编辑的提示,于是我吸了口气,又等了一会。
可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我开始编辑:那个,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周末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还没等我发送,手机再次叮咚一声。
好,明天见——宋安远
我一个激灵,反复看了两遍,最后确认了是他发的消息。
额……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咬了咬牙,终于回道:好,那明天下班一起吃饭。
嗯——宋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