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鹤日记》月下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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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试着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手机依旧是在关机。

　　我咬了咬牙，给我之前的房东打去了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房东阿姨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和，听起来有些烦躁，几乎是喊着说了一句：“喂？”

　　我赶忙道：“阿姨，是我小苏，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阿姨缓了口气，但语气中还是夹杂着烦躁：“小苏啊，那个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啊，手里的好几套房子都被震坏了，现在正忙着联系住户呢，你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啊。”

　　我忙喊道：“等一下，等一下阿姨，那个我之前住在福安路小区的朋友，就是我之前住的那间房间，那个房子出什么问题了吗，我联系不到我朋友了，打电话没人接，您在那边吗？”

　　房东阿姨虽然不住在那个小区，但距离很近，那个小区有好多的房子都是她的，如果那边出问题了，说不定她会过去看看。

　　我语速特别快的说完，房东阿姨那边停顿了一下，我在这边耐心的等着，毕竟她出租房的房子那么多，肯定要先想一想。

　　很快那边道：“额，小苏啊，我我我，我是在这边呢，这边的楼啊塌了，榻的不止一栋，我也在尝试和所有的租户取得联系，你先别着急，我有消息再通知你啊。”

　　我拿着手机没有回话，阿姨没有等我，几乎是过了两秒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楼塌了？

　　手机还被我举在耳边，我下意识的又不死心的给宋安远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结果还是关机。

　　我将毯子披在身上，坐在地上愣了有好一会，鞋子都被雨夹雪冰在了地上。我拿起地上已经落入了冰雪的纸杯，将里面已经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走到临时服务站那边，对着工作人员又要了一杯热水。

　　没管烫舌头，我几乎是一饮而尽。

　　身体被烫的有些痉挛，但我的四肢有了些温度，已经没有那么僵硬了。我将毯子紧了紧，放下手上的纸杯，将电脑交给工作人员帮我保管，转身便向着小区大门口走去。

　　保安将我拦了下来，问我去哪？

　　我说我要去福安路。

　　“那边太乱了吗，您还是别去了，现在我们这里真的算是最安全的，这边的……”

　　“请打开门，拜托您了，我要去找我朋友。”我看着他，平静的连我自己都有些震惊。

　　“您别说是朋友了，这生死关头老婆孩子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啊，您别看现在只是余震不严重，但谁知道这地震会不会突然更严重起来，再说来外面连一辆车都没有，您怎么去啊，还是好好在这吧，消防队肯定比您快，那边出不了什么事情，您是业主，我们也是为了您着想对不对，别一冲动回头真出了事，你朋友没事，您把命丢了怎么办？”

　　我静静的听他说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我不是业主，我只是租户，你们的服务很到位，但还是请你把门打开，外面有电动车，我可以骑电动车过去，另外我很冷静，我的朋友在这边没有亲人家属和其他认识的人了，他在这里只认识我。”

　　保安看着我张了张嘴，好像还要说什么，我继续道：“要不我就会跳出去。”

　　我如愿以偿的出了门，被保安大哥用看神经病的眼光一路注视，电动车扫不上，好像出了这个小区连手机的信号都不好了，我试了好几辆，最后终于打开了一辆。

　　电动车的速度本来也没有多快，好在路上没人，我给到最大电力一路畅通无阻。我瞧着一路上的建筑，其实这边还好，就是一些广告牌什么的遭到了破坏。福安路距离这里要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骑电动车估计要一个半小时或者更慢。等我赶过去的话就已经要凌晨四五点了。

　　我去了能做什么呢，在废墟里面将宋安远扒出来吗？他现在怎么样，被天花板砸在身体上动弹不得，或者在角落里面蜷缩，三楼……会不会已经跑出来了？

　　再或者在走廊被困住，我那个小破房间里面有什么抗压的东西吗？桌子柜子茶几好像没有一个结实的。他会不会从三楼跳下来，那件房子窗外是小花园，下面有一些住户种的瓜果蔬菜，还有架起来的黄瓜架，万一他掉下来的时候被……

　　我打断自己的臆想没有继续，车子起得飞速，我忍不住又开始想到，如果他真的在这边出了什么事情，我要怎么办？应该通知谁？

　　宋安远是独生子，他父母去世了，没有什么亲人，他的家人是后来做生意搬到京都来的，父母的老家都不在这边，舅舅叔叔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他家里的房子卖了，家产都拿去抵了外账，谁会来管他？

　　郑思琪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他真的出事了的话我能联系谁？

　　他出事？

　　路过一个减速带，我险些摔了，赶忙聚精会神。

　　他住在我以前的房子里，住在我帮他租住的房子里，然后他出事，他在这边出事…………

　　我口干舌燥，心脏砰砰乱跳，路上又试探着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依旧没有人接还是关机。

　　我之前在保安大哥面前的镇定随着和这个人失联的时间的增长逐渐有些土崩瓦解，烦躁的只觉得电动车的速度太慢了。

　　就算将油门拧到了头，也感觉它像个老爷爷一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我猛然一个机灵，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了福安路这边。

　　我一看是郑思琪。

　　我心烦意乱的一个手接起电话。

　　“奕恒，你知道宋安远啥样了吗，我给他打电话怎么是关机呢？”

　　我本就心烦，听到他问就更心烦，忍着怒意道：“不知道。”

　　“不知道？哎？那你说他怎么不接电话呢？要不你给他打一个看看，我有点不放心，你说他一个人……”

　　郑思琪还在絮絮叨叨，我已经忍不住了，怒骂道：“关机他妈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他他妈的关机，我给打就能开机？你能不能长点脑……”

　　我还没有骂完，只觉得前身一轻，连车带人便直接一头栽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在了土沟里。

　　电动车倒在一边，砸在了我的左腿上，我一抽痛，那边的手机还在继续，郑思琪在里面能呼喊着：“哎？奕辰？奕辰？”

　　我磕磕绊绊的起来将电动车丢到一边，将手机摸过来，十分烦躁的道：“我这边有点事，回头再说”还没等他回话，就直接挂上了电话。

　　打开手电，看着这个施工的坍塌土沟，我抓了一把头上的土，赌气一样的往上爬，连腿上的钝痛都感受不到了，冲上去便看到前面不远处划出了一条隔离带，正有一群人在那边。

　　真是无语，那边放了隔离带这边就不知道放一个？

　　我磕磕绊绊的走过去，意料之中被人拦下来，治安巡警瞧着灰头土脸的我问我做什么。

　　我说我要去小区找我朋友，他们将刚刚保安大哥说的话，经过删减和修改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吸了口气，不同于以往看见警察就哆嗦，开口问道：“是有明确的命令，这条路不能进出吗？”

　　治安巡警看着我抿了下唇道：“这倒没有，主要是……”

　　“谢谢你们的安全提醒和守护，对于上级领导和各位同志的良苦用心我深表感谢，但我还是要过去，并且十分着急，请让我过去吧，谢谢了。”

　　另一边的人要出来，人越来越多，治安巡警似乎有点懒得管我，摆了摆手，就去另一边帮忙了。

　　我二话没说便继续朝小区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机的手电筒巡视往外走打算离开这边的人，看看是否有宋安远的脸。

　　“晃你妈啊，傻逼！”一个男人对我骂道。

　　我置之不理，继续，看见身影和他像的就冲过去用手机照，一路上被骂了十几次，当然也有素质好一些的人，没理我这茬。

　　手机的电量还剩百分之二十，已经变成红色了，一直到我走进小区门口，路上我都没有看见宋安远的身影。

　　我的精神力和手机的耗电量差不了多少了，在小区门口便看见歪歪扭扭的楼房，和广场上站在空地上拥挤的人群。

　　这个时候我的脚步居然慢了下来，缓缓朝着我住的那栋楼走去，门口的楼房已经有一座坍塌了，还好那座楼是低楼层，榻的也没有很彻底，只是发生了塌陷的情况。

　　我一路像里面走去，我住的那栋楼上体已经歪歪斜斜了，楼上的阳台已经坠毁，铁栏落了一地，看着摇摇晃晃十分危险。

　　这边的人群躁动异常，拥挤的广场全都是人，到处都是叫喊声，都在搜寻同伴和亲朋。

　　我看着那座楼，楼房没有榻，宋安远应是安全的，于是忙拉住一个身边的住户大爷道：“大爷，里面的人都跑出来了吧？”

　　大爷被我一拉，咳嗽了两声说：“应该吧，但要是被家里的重物砸到也不好说，这不消防员已经进去搜索了嘛。”

　　这一栋连带其他几栋危险的楼房已经被隔离带围了起来，确实有消防人员来回穿梭，我恰巧看见两个消防员怀抬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人的腿流着血，应该是被家里翻到的巨物砸到了。

　　那人的身高和宋安远差不多，我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喊道：“宋安远？宋安远？”

　　可还没冲到那人面前便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我十分烦躁的回过头正对上宋安远那张错愕震惊的面孔。

　　“你！”我脸上怒意未消，盯着他一愣，又细细打量了一下他。

　　“苏奕恒？你怎么在这？”他皱眉看着我。

　　“你……你，太好了，你没事。”我吐出一口气。

　　“你是……”宋安远怔怔的看着我。

　　我忙拉着他问道：“你，你手机呢？怎么打电话一直关机？”

　　宋安远瞧了一眼被我拉住的手臂，他抿了抿唇，似乎十分无措。

　　“额，跑出来的时候被人挤掉踩碎了。”

　　我心说怪不得，这个时候手机从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生命啊，微信就是生命值，这两个一断，直接就是生命体消失的意思啊。

　　宋安远：“你是来找我的？”

　　我眉头一皱，此时生出了一丝气愤：“不然呢，你这个时候手机关机真的很吓人的好吗？”

　　宋安远反手抓住我的手臂。

　　“为什么”

　　为什么？

　　我都要气笑了，为什么，大哥你要是出了点……

　　想到这我突然一顿，他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他什么人，朋友的弟弟？

　　想到这我一把甩开他拉住我的手，有些心累又厌烦的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快跟我走。”

　　我拉着他穿过厚重的层层人墙，越过坍塌的楼房，踩着满地的疮痍，拨开人群一路向外面走去。

　　走出小区，他脚步一顿，我回身看着他。

　　“去哪？”

　　此时已经漫天飞雪了，真是罕见，没有想到南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场大雪。我停下脚步，还来不及回话就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地面一震，是余震，我脚步不稳，猛地向前一扑，在震动的大地上猛地扑在了宋安远的身上。

　　我死死的拉住他的肩膀，四周传来尖叫和喧闹，我的大脑嗡嗡作响，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宋安远死死的拉住我，他的脚步特别稳，居然一动没动。

　　余震持续了几十秒，我心有余悸的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四周，撑着宋安远站直身子。

　　我皱眉看着四处，忙说：“回我那边，走！”

　　宋安远一把拉住我：“等一下。”

　　“先别管你房间里的东西了，人重要还是你的那些东西重要，这边建筑老旧，还不知道后面震级会不会上升，先去我那边。”人群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我眼看着小区破旧的门岗亭已经坍塌了，此时才意识到这究竟是有多危险。

　　“你冷吗？”宋安远上下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睡衣，肩膀上还披了一件毯子，此时若不是地震的特殊时期，我看上去绝对像个傻叉。

　　但四周很多人有的还不如我，穿着个大花裤衩就跑出来的男人到处都是，相比之下……

　　我看了一眼宋安远，卧槽，他他妈的居然还穿着大衣！

　　我你妈，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

　　我还没等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再一看他里面却也穿了一身居家服，但质地肯定比我的那身睡衣要厚实一些。

　　“当时没睡觉，还在工作，所以反应的快了一些。”他一边将衣服给我穿上一边说。

　　我忙打住他：“别，我没事，你穿就好。”

　　路灯的光不是很亮，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根本没有功夫去关注他，却被他强行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身上都湿透了，你穿吧。”宋安远强行将扣子给我按上，反手拉住我的手腕：“你是怎么过来的？”一边说一边向前走。

　　“骑电动车啊。”

　　我被他一路拉扯着向前走去，等我们俩走到路口的时候，这边的共享单车几乎都被扫没了。

　　人群都在向外走，开过来的消防车和拥挤的人群堵在一起，熙熙攘攘，吵闹不休。

　　“走不了了，没有车了。”宋安远皱眉看着那边说。

　　车……
　　车！

　　我脑子一个机灵，一把拉住他：“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车。”

　　宋安远皱眉看着我，我靠近他耳边，小声说：“相信我，走！”

　　我拉着他绕过拥挤的人群，从一边的小道偷偷溜过去，天黑着，人又乱，大家根本看不轻。地面已经湿漉漉的开始有点积雪了，我心道不好，来的时候路上还只是有水，若是地面结了冰，就算我们有电车，也不好骑出去。

　　走出大路，饶过前方的隔离线，我拉着宋安远走到了之前摔下去施工的土沟中，果然我之前来时的电动车还栽在里面。

　　“搭把手。”我说着，就要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