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镜若散人

7、七

　　【16】
　　祭祀典礼上，敬渊牵着我的手踏上了石阶。
　　祭天地，祭神灵，祭宗法。
　　百官之中有旧臣认出了我，但都狐疑不敢确定。
　　赫将军五年前已死，况且陛下舅父一门皆亡于赫将军之手，连陛下的母亲也隐约是被其逼死。
　　若这也能和睦如夫妻，那也算是奇谈了。
　　我深知这一点，况且五年过去，我的容貌并非没有一点变化。
　　我望着身侧的敬渊，气势沉稳，面容冷峻威严，衣袍被风带着微微飘起，犹如天神，尽掩日月光华。
　　他回望我，墨玉般的瞳仁闪着和煦的光彩。
　　幸好，还有三年。
　　【17】
　　在诏狱里，我见到了敬王和良峥。
　　良峥一见到我便唾口大骂，让我等死。
　　在我喊了一声良峥后，他仿若被定住了一般。
　　我转向敬王，开口道:“你便是这般拉人入伙的，就让他这么稀里糊涂？”
　　敬王倒是坦然:“不然怎么让他死心塌地地办事。”
　　我问为什么不在封地做个闲王，做那劳什子事。”
　　他答:“当年父皇说我愚且未明，人生嘛，还是要有些追求的。”
　　我再问:“你有没有想过陛下要是真死了，又会是一场内乱。你那点兵马，都不够其他诸侯王看的。”
　　他无奈笑道:“钰儿，你一定要和一个叛臣贼子讨论江山社稷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那皇后娘娘呢，娘娘九泉之下见你这般，必痛心入骨。”
　　“钰儿，她不是皇后了，是个庶人。”
　　“你恨我当年没能救下皇后？”
　　“恨”
　　我转过身去，疾步离开了诏狱。
　　第二天，我吩咐内侍把小姜带去诏狱，同敬王关在一起。
　　内侍从狱卒那带来消息，说是敬王身边那名男子自裁谢罪了。
　　良峥死了。
　　我嗯了一声，继续侍弄面前那株兰草。
　　敬渊下了朝便来陪我，告诉我他的诏书写好了。
　　简单来说就是，朝内处死一批人，卫国处死一批人，越国处死一批人。
　　我靠在敬渊怀里，他顺势抱住我。
　　良久无言，我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看到敬渊在批奏折，他发觉我醒了，便吩咐内侍端来一碗银鱼粥。
　　“饿了吧，以后不可这般睡一下午了，否则夜间该睡不好了。”
　　我看到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脸上强装欢笑。
　　蛇姹萝是我的遗憾，他的心结。
　　我与他之间，睡不好的一直是他。
　　每每午夜毒性发作，他便会一直醒着，看着我睡着了再继续睡。
　　卯时他便要上朝，白日里还需议事，批阅奏折。
　　我把他赶到外间去睡，他就午夜时分跑过来，抱着我，等我睡熟再走。
　　久而久之，我便由着他了。
　　是我贪恋他。
　　有一日，我在御花园赏花时，碰见了敬渊几位妃子。
　　他后妃加起来就只有四五个人，但我总是分不清。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认为我应该热情一点。
　　正打算起身问候，她们仿佛惊慌了般推脱有事先走了。
　　这样也好，我也省心。
　　倚香居是我当年入宫由皇后抚养时便住的地方，庭院里的小池塘还是我当年亲自挖的。
　　这几日敬渊很忙，我蹲在池边看金鱼游泳，等他来找我吃午饭。
　　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一众内侍过来，各式菜色放置在桌上。
　　我问他前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着摇头，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让我别胡思乱想。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敬渊下了一道罪己诏，然后又要史官重新修史。
　　他在诏中痛斥自己当年在上将军一案中忠奸不分，枉害忠良，追封上将军为宣平候。
　　我夺过他手里的茶碗摔碎，他把我抱在了榻上，检查我衣物上有没有溅上碎渣。
　　我深觉他不必如此，况且我并非心中无愧。
　　云相阖府，一百二十一口人。云贵妃死前惨烈模样。我有愧。
　　我罪有应得。
　　敬渊抱着我说:“你是先皇手里的刀，不是我的。”
　　“史官迂腐，但我已着翰林编撰大晁国典。”
　　“我永不立后，国典之上，你我同列。后人翻阅史籍，定会觉得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终于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