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一世界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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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走后门呗，谁不知道刘长玉才是最有能力的。”
“就是就是，薛凝凭什么能当负责人……”
不服气的议论声，小声地，似有若无地，但却如雷贯耳向薛凝耳朵里钻，像惊雷劈下贯彻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叫嚣，脸色翻涌绯红的不自然，一半是羞愤，一半是恐惧。
来路不正?
她长得漂亮，又有一副好嗓子，哪里比刘长玉差了呢？
努力——她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若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曲线救国又如何?
她担当地起。
想到此，薛凝僵滞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背脊不禁也打得笔直，变成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
花萌希不知道薛凝的一番心思，只当有人说闲话，怒目横视，伶俐地向后扫去，俏丽的脸面如染上霜雪，又被火焰烧灼，冰火两重，热寒交织，似乎要伤及肺腑，但她无所惜，为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青梅情谊，她不愿意让薛凝受丝毫委屈。
只是声音幽幽早已消散，花萌希来回探看，寻求不到来源，倒是无意中瞥见坐在何瑾年身旁说话的庄梦妍。
猛然一愣，脸色风云变幻，眼眶中的光影顿时辗转粘稠，混沌不清。
也许是怕何瑾年看来，她忙收回眼神，揪着衣摆，紧张的神色隐隐渗透出不安，终究沉默不语。
许是那一脚踩空又伤到了筋骨，原本已经渐渐消解疼痛的脚踝竟然又开始疼起来，庄梦妍不愿让何瑾年扶，遂贴着墙深深浅浅踏着步子走在前面，被甩在身后的何瑾年看着少女坚毅倔强的身影，眼里闪烁起隐晦的神色。
他明白庄梦妍的意思，因此，虽不忍心看她走得如此艰难，但也终究没有越过界限。
只是这样的和谐还是被打破。
顾常延快步来寻人，见庄梦妍小心翼翼下楼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因此连忙冲上前，此时何瑾年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一道矫健的身影晃过，空气里悄然余下熟悉的木质雪松的香味。
他的鼻息比他的视线更先一步清明。
他定在原地，眼前的画面里，夏日阳光正好，楼梯间，空气里似乎还有起起伏伏的小尘埃，黑发少年半跪于地帮少女揉脚踝，一边还担心问道“脚踝怎么又伤到了?”
少女扶着墙似乎也极其意外，垂目凝神，脸颊绯红，痴痴地看向少年的顶涡，所有的话语都被咽在嘴里，吐不出。
而他，就像一个误入的外人。
外人?何瑾年嘲讽一笑。
周悟月与徐昊边说话边下楼也冷不丁地看见这一幕。
徐昊有些许的吃惊“这……是顾常延么？他怎么……”
周悟月也故作惊讶，只是垂下的眼眸里又是一阵盘算，她自然不意外，对于庄梦妍与顾常延的事，她早有猜测，此刻更是肯定。
她斜眼睥着看得愣神的徐昊，探究他眼底的神色，惊讶，惊喜，兴奋……眼眸颤动，眼睫眨得飞快，周悟月眼底瞬间冷了下去。
他在欣喜什么？周悟月在心里冷笑，左不过是撞见顾常延与其他女生如此暧昧如此亲近，恨不得长了翅膀一般飞到蒋菲面前，得意洋洋地告知。
他还惦记着。
周悟月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唤回徐昊的神思，面对其略尴尬微妙的眼神，周悟月只做单纯无邪一笑，极尽灿烂明艳，好似什么都未多想，让徐昊暗舒一口气。
心底警铃大作，冷漠一片，是被侵犯领地后的威胁感，不悦。
她自然不能放任，不能坐视不理。
正听着赵晶玲给她讲如何找庄梦妍不痛快的办法的杨柳思走到楼梯拐角处，突然见到停滞不前的一男一女，于是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
落在她眼里的是何瑾年的背影。
自己追随多年，化作灰烬也能在风沙中一眼认出，喜欢何瑾年是她注定的宿命，是她前十几年不可或缺的任务，化作生活的点滴，镶嵌进生命的骨血，直至要与之成为一个完整体。
他虽从不向自己走来，可是高高在上也足够她追逐，像太阳，像月光，像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但是她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月亮此时正照耀他人，向一个普通暗淡的少女奔去。
杨柳思的眼睛被气红，但此刻，她却突然冷静下来，毒怨的目光藏不住，直直向赵晶玲射去,面无表情又面露狰狞般，手下用力，几乎是用掐，赵晶玲白皙的手腕顿时粉红一片，暗暗吃痛。
“她还敢勾引瑾年，就按你说的去做，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杨柳思轻飘飘却又沉重的话音灌进赵晶玲耳朵里，她抬眸向前看去，只见周悟月也暗有意味地给她递来眼神。
庄梦妍懵懵懂懂，不知何时自己落入了何瑾年的怀中。
待反应过来要挣扎时，她已经被抱着走出一大段路了，顾常延没有跟上来。
她一顿挣扎，何瑾年却态度强硬，始终不放手，大庭广众之下，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惊奇或异样的目光如绵绵不断的细雨，一滴一滴打湿她的心。
何瑾年抿嘴不言，俊美的面容如堕入千年的寒冰，凉泠泠透彻骨髓，他的手白如雪好似冰凉地没有温度，但又能瞬间烧灼起来，奇异的感觉。
庄梦妍想走，何瑾年却不放，两人正僵持不下，顾常延淡着一张脸走来了。
宁静，安定，又酝酿着腥风血雨，浓黑的眼眸化解不开，却不知不觉还是染上冰冷的笑意。
一步一步，稳稳走来。
他只冷声对何瑾年说道“你一直想谈，我们谈，不过——放开我的人。”
何瑾年把庄梦妍放于地，但冷笑一声“你的人?尘埃未定，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你的人?”
话音刚落，拳头呼啸而来，重重地落在何瑾年的脸上，通红的一片，如乍然灿烂的烟花，绚烂短暂。
亦如他们的过去，始于一场烟花盛宴，满天五颜六色的花火如流星坠落，划过一道道长痕，但是繁盛过后又是空寂的黑夜，浓重的墨汁一般，腥臭滑腻如河底湿臭的水草，铺满天地，背后是肮脏与恶心。
烟花虚假的热闹，遮不住现实的残忍。
可是短暂的那一瞬间，又仿佛漫长到沧海桑田，绵绵无绝期，说不明，道不清。
早已胡乱作一团，水草纠缠，谁放过谁?
他们都被迫随波逐流，河水的争斗，凄凄厉厉地死伤惨重，那重重叠叠堆积成山的尸体里也许也会有被献祭的，珍贵的，单纯的，无辜的，少年情谊。
顾常延温声让庄梦妍先走，却又凝目望着眼前微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眸的少年，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他的出生，他的过去，甚至他的未来都是被人捉弄的讽刺的谎言。
自己曾无比珍惜的情义，现在来看也只是一个笑话。
他提高音调，声音更是寒冷彻骨“你毁掉了我曾经最在意的兄弟情谊，现在，又要来抢我最喜欢的人是么？她是我的!”
只是眼底苍凉，悲哀，他何尝不知道，那时的何瑾年也身不由己，顾何两家之间的利益争斗罢了，稚弱的少年，又能抵挡什么?
至多是，以卵击石。
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是刚被接回国的时候，周遭是陌生的一切。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亲人，陌生的同学，还有一张张笑脸宛如工厂里量产出来的仆从们。
那个时候的顾念锡忙生意待他也不算亲近，关心他的顾明晏又常常要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顾念婉恨他的母亲带累了他的父亲给顾家抹黑，因此，作为名义上的顾家少爷却总是被处处打压，他的身边堪堪能称之为玩伴的唯有顾铭扬一个人，可是顾铭扬从小就最得顾老爷子欢心，他是在宠爱和娇惯里长大的正儿八经的孙少爷，是顾明晏之外的第二合法继承人，在蜜饯甜汤里泡着长大，他的烦恼只是思考中午吃法餐还是日餐，出门是穿CHANEL还是Dior，两个人都是名义上的顾家孙少爷但是境遇却是直直白白的云泥之别，这样的差距是顾常延怎么努力都缝补不上的鸿沟。
敏感的少年很早就已明白。
而顾铭扬只是抱着好奇玩乐的纯净眼眸来看待他这个新面孔，喜欢他温和安静的性格，就像面对一只宠物一样，逗逗笑笑，然后还要去寻找新的乐子。
没有谁会在意一只宠物在想什么。
所以就算两人是年龄相仿的玩伴，顾铭扬也永远不会理解他，当然他不愿理解也懒得理解。
他总是沉浸于自己繁复鸷丽的小世界，全然不管周遭一切，他有从未有后顾之忧。
顾铭扬也许是无意的，他无意感受无所谓的一切，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对顾常延微妙的态度。
可是世界的花草鱼虫，动静之物，又有哪个不是顾铭扬天然的玩物呢？
况且，他需要，就算是不真心的相伴。
他也习惯沉默，自从燃起那场无怨无悔的大火。
所以亲眼撞见管家婆婆被灭口，得知小白被虐待致死，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都只能站在门口睁着红眼，把手尖捏地发白，再死死咬紧嘴唇，缄默。
父亲已逝，母亲又是见不得人的菟丝花，被人低看，他只有温顺懂事，处处讨好，顾家才会有他安身立命的位置。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开始还会痛，可是渐渐只能被麻木侵蚀，纵使如此，还是痛，腐肉会痛，剜肉剔骨更是痛，装作不在意，保持得体的微笑化作无知无感的人偶，却也妄想从忽视与打压的间隙中喘息，短暂活来，便是悄悄的逃出生天。
他敝扫自珍，如得到骨头的饿汉，甚至比不得还能吃的上肉的狗，扭曲了性情，克制到变态，他也能欺骗自己活得自由自在。
可是，何瑾年偏偏闯了进来。
带着那么尊贵，那么不可一世的姿态。
何家与顾家是世交，彼时的黄灵月已经与顾念星离婚二嫁到何家，但是仍旧对顾家有留恋也放不下自小就与自己分开的顾明晏。
她时常带着自己的继子何瑾年和只有几岁的何巧巧去顾家参加宴会。
别墅里灯火通明，大人们穿着讲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珠宝名表的光耀辉映着繁复的宫廷风的吊灯十分刺眼，撒着娇逼着顾常延陪自己一起坐在角落里偷懒的顾铭扬百无聊赖地玩着丝绸胸巾，突然眼神一亮，脑子里闪过新的主意，推推哄哄非要撺掇着顾常延一起去后花园放烟花，顾铭扬不在意应酬与客套，不管不顾地跑出去，等到顾常延找到间隙，趁无人注意赶到后花园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夜晚的后花园吹起了冷风，他觉得有些微凉，不知怎么了眼睛无端湿润起来，他找到一个光芒比较暗淡的地方蹲下小声啜泣，不知不觉地抱紧自己。
他的难过逐渐放大，渐渐纵容了心底的答案，那是自己不敢面对只想遗忘掉却越来越深刻的日子。
全世界只有他记得。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
泪水模糊双眼的视线，影影绰绰中他只看见一双程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顾常延红着眼睛擦去不停地往下滴落的眼泪，抬头便看见了一张冷峻如冰山但是十分俊秀的脸。
小少年冷着脸俯身给他递来手帕，他懵懵懂懂接过低头瞥见洁白的手帕边缘绣着一个小字——“瑾”。
这时，突然身后的花园中传来一声飞天的响声，然后就是碎片剧烈爆炸的声音，顿时光影照亮两人的身影，一站一蹲，一个仰头一个俯视。
绚烂的烟火柔化小少年的脸庞，顾常延抬头呆呆地凝视，在冰山一样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温柔。
烟花一簇一簇绽放，又瞬息凋谢消失，各色的烟火在明灭里交织，一切都是短暂与虚无的，只是顾常延的心里突然好似有暖流涌过，那一瞬间的温暖仿佛就能抵过千千万万个日夜里他的孤独与沉默。
顾常延微笑接过又道了谢，收拾心情便想继续寻找顾铭扬，只是没走几步，身后轻轻浮浮就传来小少年清冷的声音“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他寻声回头，还未望进小少年的眼底，新的一场烟花又乍然绚烂。
点燃整个世界，灿如白昼，又像指路的灯，让迷路的彷徨者找到了方向。
“好。”
在顾常延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何瑾年。
渐渐的何瑾年来得勤，认熟了一花一木后就再也不会迷路，反而是躲迷藏时的顾常延总是会拉着何瑾年的衣服半笑半闹道“我迷路了，你带我出去吧。”
“好。”何瑾年轻笑答应。
下一秒，守株待兔已久的顾铭扬便会从旁边的草丛堆里蹦出来，胡乱拍掉身上的落叶，指着两人大喊一声“你们都被我发现了吧!”
正当顾常延还在发愣时，何瑾年却扬起不服输的眉眼拉起顾常延的手就疯跑“抓到了才算你赢!”
漂浮而过的清风带起两个小少年的额发，清扬又利落，但发丝偏偏又缠缠绵绵，混沌纠结。
走路装作摇摇晃晃的何巧巧也嬉笑着追来，只听顾铭扬一声令下，她就匍匐卧倒，面露苦色，手一掐大腿将那欺骗的眼泪迸发，委委屈屈地哭喊“哥哥，我痛，哥哥，我痛……”
何瑾年的笑容顿时消失，同时断开的还有牵拉一起手，他急急回头，甘愿输掉游戏，尽管知道妹妹向来擅长演戏耍无赖，但他依旧担心，万一真的受伤。
他爱这个从他最讨厌的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妹妹。
藏在严肃说教嘴脸后的，是他原原本本真真正正的爱。
于是，顾常延被落下。
一时失神，也停止了脚。
两人都甘愿奔赴既定的输赢，南辕北辙，殊途同归，双双落网，都输了个彻彻底底。
顾铭扬大获全胜。
得意的何巧巧甩下鬼脸又不知逃窜到何地去了。
还未养成型的依赖感打了退堂鼓，做溃不成军之势撤退，悄无声息。
但他们依旧是最稳定的四角，从年少玩伴到去b市读书。
一起长大。
可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错位的呢？
应该是顾氏集团决定涉猎医学领域开设了第一家三甲级别的综合性医院，又不断在医学器材与药物研发上做出成绩打破了何家在医学方面的垄断后，两家正式形成竞争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
所有的一切都向着不可逆不可控奔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世家的交情原本就摇摇欲坠，裂缝丛生，亲密无间也化作乌有。
但是生意往来，竞争与合作共存，两家必然不能到老死不相往来。
世界纷纷扰扰，但顾常延以为那些生意场上的争斗与他和何瑾年的友谊无关。
直到初二那年顾铭扬捅出了篓子被送出国避风头，何家与顾家争夺项目失败拉大两家的罅隙，顾常延只是一个与掌管家产无缘的私生子尚且被顾老爷子警告要与何家保持距离，那么作为何家第一继承者的何瑾年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他当时面对又的是何种光景。
于是分崩离析近在咫尺，他以为被友情眷顾的自己转瞬间又什么都不曾拥有了。
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无聊又潮热。
跟随爷爷一同去陪伴远在美国的顾铭扬。
从未被说过重话的顾铭扬，第一次尝到纵容下生长出来的恶果，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好似一夜之间懂事的婴孩，他突然主动跟顾常延剖心。
也许他是明白了过来，这么多年一直跟随在他身后，忍让，关心，爱护他的顾常延，带着真心。
从心理上拉近了关系，但却抵挡不了何瑾年从他的生命里突然的剥离。
抽去，割分，想起曾经，只剩下空落落。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一世界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