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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一世界30 ...

  •   庄梦妍把自己放倒于柔软的沙发,手臂搭在眼眶上,遮挡住垂直而下刺眼的光,不顾她回应的敲门声迎来了蒋文沨和他怀里的白色小狗。

      小小白跳了下来,从沙发的方向奶奶地“汪汪”两声,寻嗅着庄梦妍的气息,摇动毛茸茸的尾巴,蹦进了她的怀抱。

      一团软绵绵的触感,温热的温柔的气息,小狗热烈滚烫的爱意,庄梦妍坐直了身体,保住怀里的小小白,不自觉地揉捏了它的脸——长肉了些,滚圆了些,更可爱了些。

      小小白乱扑扑地拱动,在她的手臂间穿来穿去,扬起温暖的笑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庄梦妍愣愣地看它,刚哭过的眼又蓦然酸涩,热辣辣的,是眼泪即将迸出的感觉。

      她抿了抿嘴,把小狗推开,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温柔的软物会让她动容,可是她不想再哭。

      猛地撞见沉默地站在她身旁的蒋文沨。

      他陡然开口“你与璃花……”

      庄梦妍自嘲一笑,转回头,被推开的小小白依旧“不计前嫌”地凑上来,吐着粉红的小舌头舔舐她的脸。

      终于像按下的开关,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打在衣服上化作斑驳的痕迹。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知道蒋文沨动情了,他把庄梦妍搂进怀里轻抚,随即而来的是绵长的叹息。

      庄梦妍的轻软的声音撞上他的小腹,瞬间变得如钟楼正点的敲击声,沉闷低垂“我不会因为不被接受的好意而恼羞成怒,可是我爱她,我不愿意看见她就一直这样下去。”

      “我不想看她死去。”

      在梦里。

      庄梦妍面对璃花孤寂的背影,追寻,却永远无法触及,悬崖上,回头是生,前进是死。

      她急呼“璃花,回头!”

      “我不想看你死去!”

      一个强势能干的母亲,一个卑微懦弱的父亲,一个缄默沉闷的弟弟。

      这是璃花人生游戏的开局。

      梦想上大学当科学家的母亲,在临近高考前以读书无用的理由被逼着结婚,嫁给了一个唯唯诺诺没有能力的男人。

      从此她的任务就是处理家务,生下儿子。

      后来,她却能从容地告诉所有人她儿时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贤妻良母,可以相夫教子。

      那甘之如饴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恐怖,好似几十年间的岁月足够磨平一个女人曾经所有尖锐的棱角,毁灭所有昂扬的斗志。

      丈夫服从,孩子听话,只是操劳许多的心思,但是她是幸福的,她很幸福!

      可是她的女儿太像她了。

      聪明伶俐,干练爽利,却偏偏是个女孩。

      那么优异的成绩,那么富有野心的眼睛,像年轻的她,回不到的过去。

      于是,她嫉妒起了曾经的自己,怨恨跟自己相像的女儿。

      再加上重男轻女的外衣,璃花背负的委屈早已变成无止尽的黑洞。

      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饭,没有温暖的冬天,没有凉意的夏,来回往复,周而复始。

      “差两分就是差两分,为什么别人都能全对,你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从小给你说,你没有你弟弟聪明,读书尽是浪费钱!”

      燥热的夏季,燃起了一把火,把璃花心里的野草点燃,烧了个荒芜,她燥郁起来,向来听从母亲话的璃花第一次愤怒,当然不止因为这一次,无数次的打压挖苦早已埋下祸根,待到毒瘤已经放肆,开始疼痛,她才稍稍明白,原来她也会生气。

      璃花撕了卷子,把白色的纸屑全部抛向母亲刻薄的脸,世界凝滞几秒,顺着耳边的疾风,一个巴掌重重扬下。

      她离家出走,放弃学业,与街头混混没日没夜地厮混,后来偶然进入zm驻唱,间接又当上交际花。

      激荡的情绪开了口子,就再也辖制不住,她从温顺安静变得暴躁泼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血缘的羁绊牵涉住她的心,任凭父母或软语或强硬地找上门,来向她要钱。

      她还是会对骂,但所谓反击流于口头,顺从的是容易下跪的骨头,于是轻易暴露脆弱,再心甘情愿地奉上脏钱。

      “你爸爸……”

      “你弟弟……”

      前来的永远是父母,开口的永远是母亲,要钱的借口永远是父亲与弟弟,那两个沉默的男人得了所有的利,逼反目的两个女人,为他们伤透了脑筋。

      璃花偶尔也想看一看父亲的样子,只是那如木偶般无情无绪的脸,被母亲的脾气磨了这许多年,沧桑的皱纹里满是老实无奈。

      但,垂下的眼里也许有得意的精光。

      他怎么不算大获全胜呢?

      房产的名字只有他与他儿子。

      他们是亲生父子,他们统一战线。

      可是亲生的母女,却互相敌对,互相厮杀。

      唯一的相融与相似,就是为他们付出。

      很少有女人能反应过来,走出堕入深渊的怪圈,璃花承认,自己羡慕以及嫉妒庄梦妍。

      为什么她能全然不在意,可以决绝反抗彻底,甚至丝毫没有受到亲缘羁绊的束缚,为什么?凭什么?

      走不出沼泽的人,不断下陷,逐渐被淹没吞噬,可是高傲自尊不低下头颅,不愿意向岸边的人求助,也会狠狠抽打那只救赎她的手。

      如此挣扎,如此无助,如此纠结。

      坠入情绪的沼泽。

      庄梦妍还在担心,一次拯救的错过,是否会让她与顾常延之间产生罅隙。

      却突然再一次得到顾常延明确的表白。

      作为语文课代表的庄梦妍,在成语小测上自然是轻松地全对。

      她是唯一写出“之死靡它”的人。

      语文老师一顿夸赞,她正被众人注视地浑身不舒服时,顾常延突然向她问正确答案。

      至死不渝,忠贞不二。

      他一定,抽出笔,轻声对庄梦妍道“把手给我。”

      于是,他拾笔在庄梦妍的手腕处写下“之死靡它”。

      写完,他还摩挲着庄梦妍左手手腕上的疤。

      石头手链却不见。

      庄梦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问道“写在这里做什么?”

      他笑道“脉搏通心脏。”

      正上课,他的声音压地极低,庄梦妍望向他的脸,只见他突然止了声,嘴唇翕合。

      分明说的是,我爱你。

      庄梦妍看愣,良久才失神地转回头,面不改色,只是手腕处的黑字,却如沸水蒸腾,滚烫热烈。

      终于迎来了月末的学生会汇报大会。

      所有班级的班委都要参与。

      庄梦妍作为语文课代表自然也要去,只是顾常延和江媛作为学生会成员要提前去准备汇报材料,她只能跟着何瑾年同去。

      可是请求梗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与何瑾年的关系十分微妙。

      说是好,但也不亲近,说疏远也不见得,玩笑话总能逗上几句,但也仅限于此。

      他们没有进一步的相处。

      或者说,何瑾年性格中自带的高冷傲气不允许他俯下身价跟没必要的人联络关系。

      何氏集团的继承者,一出生便衔着上流社会的入场券,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被名利堆砌出满身的慵懒倦怠,作为话题漩涡的中心之一,他自然不需要维系任何社交关系,因为他才是被巴结的那一个。

      庄梦妍想明白,便不纠结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纵然面面相对时偶有尴尬,她也能平淡处之。

      因此,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只见何瑾年一顿,略思忖片刻,遂扬起满脸的春风温笑,痛快地答应。

      和善地不像话,简直可称之诡异。

      汇报会在学生大楼的礼堂里召开。

      两人共同行进。

      不远不近,距离保持地刚刚好,只是沉默在两人中蔓延,与周围的热闹打跳形成鲜明对比。

      何瑾年率先开口“对了,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庄梦妍歪了歪头,示意他说下去。

      “马上要月考了,老顾说让我辅导一下你的英语。”他垂眼注视庄梦妍,倏地一笑“考前突击。”

      庄梦妍一晃神,上楼的脚踩空,直接向下重重摔去,她的手无意识地胡乱抓扯,竟然探到了何瑾年的腹部,而他也不觉尴尬,伸出手就把庄梦妍捞进怀里。

      站虽站稳了,只是脸贴近何瑾年温暖的胸膛,让她陷入迷糊的失神。

      庄梦妍突然发现,何瑾年身上的气息与顾常延的极其相似,都是木质雪松的淡香。

      萦萦绕绕,纠缠不断,似有若无的气味,亦是似有若无的眼神。

      庄梦妍转头回避,逃离开不属于她的温暖怀抱“多谢。”

      何瑾年轻描淡写了一声“嗯。”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事人自然可以视而不见,只是落在他人眼里,便煞有介事地反复重演,反复推理,直至推测出她们所以为的真相。

      杨柳思铁青着一张脸。

      赵晶玲温声开解,周悟月却故作惊讶“我只以为她和顾常延关系好,没想到跟何瑾年也这样亲近。”

      棕栗色大波浪下包裹着一张气地通红的脸,又愤怨地煞白,染上五颜六色的情绪,只咬牙切齿道“贱货,脚踏两只船!”

      周悟月抽身事外般地捂嘴一笑,赵晶玲叹了口气,知道杨柳思等会肯定又要对她撒气,无奈之余还有一丝疲惫与厌烦,只是脸上还是一派和谐。

      她心里清楚周悟月是怎样的人,尤其擅于隔岸观火,看不尽兴,还要添柴拱火。

      唯有杨柳思心浅如镜,丝毫没有防备,总是三言两语就被牵着鼻子走。

      喜怒哀乐皆系他人言语。

      赵晶玲自然不是为杨柳思愚钝的单纯去考虑,而是想让自己好过,毕竟别人拱起的火往往都是烧到无辜的她,不过作为出气筒,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争辩无不无辜。

      她们的气,她只能受着。

      况且,周悟月——

      赵晶玲盯着那蹦蹦跳跳红着脸向一个高个子男生飞去的身影,短暂地出了神。

      “你说——庄梦妍为什么会突然闯出去呢?”

      周悟月轻笑道。

      依旧是一节体育课上,她的眼神追随着篮球场上的徐昊而游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不动声色地靠近落单的赵晶玲。

      赵晶玲不解“什么意思?”

      周悟月便笑意更甚,凝着性子四周悬望——她向来习惯性观察与捕捉信息的模样。

      良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茶话会。”

      顾常延一队又进三分,领先一步,赵晶玲理应露出笑意,只是此刻,面部的肌肉僵硬凝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竟然是一副扭曲的面目。

      她瞬间明白。

      “你想告诉杨柳思?”她声音隐隐颤抖,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似乎也是懒得再装,猛地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周悟月,语气难得微微有了波动“告诉她,我毁了她姐姐的好事?”

      周悟月若有所思地回望。

      实际上,顾常延不愿意接受这场联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且当时有蒋菲横亘于中,是否有庄梦妍这个插曲,都不会影响必然的结局。

      她终笑了笑,白嫩的手轻扶上赵晶玲动容的肩膀,似是安慰“我若想告诉她,早就说了,何必还来提前通知你。”

      心下盘算,沉吟片刻,又接着道“我只不过一直同情你,跟在杨柳思身后,老是要受气呢。”

      赵晶玲收回眼泪,探究的目光横扫过去,只见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表情,以“同情”为名的出发点占比多少她尚且不清楚,但是也绝对不相信周悟月没有其他目的。

      周悟月捂嘴轻笑,似是看透她心里疑惑,不咸不淡道“交个朋友罢了,我没有其他想法。”

      说罢,便挂起甜美的微笑,向追随的人跑去,一顿嘘寒问暖。

      赵晶玲看着,目光又转向顾常延,他身侧自然有蒋菲,而杨柳思正叽叽喳喳地围着何瑾年,唯有撩起被汗液浸湿的额发的顾铭扬,少有人打扰,他一屁股坐下休息,边喝水还要边打趣满脸厌烦的何瑾年,气氛太过于尴尬还时不时出声转圜,给杨柳思打圆场。

      他侧脸的笑意浸在夏风里,落入细碎晃动的光影。

      赵晶玲瞬间变得清明,嘴角浮上笑意。

      一路上都在三人前方的庄梦妍与何瑾年自然对身后一切事情没有感觉,两人正继续说着英语辅导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礼堂。

      只见礼堂四周拉起了红色的帷幕,黑底红垫的软椅一排排整齐排列拾级而上,庄重严肃,像标兵。

      台上正前方是摆放鲜花的演讲台,其后就是成弧形排列的十张座椅。

      按照班级区域坐,庄梦妍与何瑾年以及班上其他班委坐在一块,周悟月倒是刚巧跟三班的徐昊坐在了一起,相聊甚欢,十三班的杨柳思与赵晶玲坐得较远。

      从两人背影来看,杨柳思必然还是在计较周悟月的那句话,频频回头往庄梦妍与何瑾年的方向盯,眼神如浸了毒液的冷箭,见缝插针地射来,接连不断,势必要庄梦妍万箭穿心,千疮百孔,不做罢,若有刀她恨不得直接跑上来,把庄梦妍与何瑾年之间狠狠地劈下一道永不能被修缮的鸿沟,嫉妒怨恨攻心,没来由,只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气血便极力上涌,翻云覆雨,来回波动,勾起烈火,如大风压境乌云遮蔽般,利利落落不留退路地烧了个漫山遍野,天地混沌,她心中的怒气也混沌。

      这个人,害得她姐姐不能如意,现在又来招惹她喜欢的人。

      真是水性杨花,处处留情的婊子。

      敌人未受伤分毫,自己倒是气得够呛,杨柳思怎么甘心。

      她与姐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家境殷实,庄梦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只不过有两三分姿色,顶多算清秀而已,这般普通容貌放在她周围只是末流,根本不入她的眼,但是谁知道她多有手段,引得那么多人情愿上钩,围着她团团转?

      杨柳思怒气更盛,殷红的指甲扯着裙子,她面目隐隐狰狞,咬牙切齿“我一定不放过她。”

      赵晶玲立刻露出一副认同的面目安抚道“思思,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值得你生气。”

      “哼,你惯会说好话,也不帮我想想办法。”

      赵晶玲沉吟片刻,遂笑道“思思你别急,我有办法。”

      宋若昔作为学生会会长,已经开始做汇报工作,他向来噙笑的面容此时被冷肃所取代,如波光般闪烁的眸子平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好似被寒霜覆盖,化作圣洁的高山雪莲,洁白的一张脸,清秀干净,雪白地动人心魄,只是唇齿健康,繁复的玫瑰红,故作冷淡的字句像春水般向外流泻。

      如远山之外的雪莲般疏离,又隐隐约约如玫瑰般引诱热烈。

      庄梦妍看去,一种诡异的悸动。

      在其后是十张严肃的面孔,只是有熟悉的脸,江媛与顾常延。

      顾常延身着洁净整齐的衬衣,打着规整的领带,贴服顺滑的西裤紧紧包裹,呈现出精致打造密丝合缝的人偶,规矩,懂事,服从,不吵不闹,活生生的人被关进规矩的衣服,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他穿了许多年,现在也无法摆脱。

      只是捕捉到不远处少女的微笑,他才努力抽动嘴角,稍稍动容,有了生气般。

      十位副会长按照顺序上前汇报各部门的工作情况。

      江媛排在最后,她负责校园宣传工作,除此之外她着重汇报了校园广播部的换届情况。

      摊开文件夹,她眉目从容,语气清淡“校园广播部于上周主持换届工作,结果如下……刘长玉同学担任副部,薛——”略微拉长余音但也没有停顿“薛凝同学成功竞选为广播站的主要负责人,以上便是所有的汇报内容。”

      言毕,她收起文件夹,向台下望去。

      目光所及是三人的脸色。

      花萌希一脸欣喜,眉目浓艳,正跟身旁的长发女生道贺,那女生便的满脸的羞赧,又有几许兴奋,还有些得意。

      根据花店那一面,江媛几乎是立刻就能判断出,她就是薛凝。

      余下的那张朴实干净的脸,失落与无奈,纠缠交织,不过一闪而过,刘长玉却不被困于负面情绪,她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暗自打气道“已经很好了。”

      只一眼,江媛便收回视线,平淡着脸回了座位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一世界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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