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号哭荒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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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栗果小镇深处，那与号哭荒原相连的外缘。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隆重而血腥的祭祀。
信徒们高举双手，抛却理智与思考，丢弃人性与道德，满心只记得尽情赞美母神。
阴冷潮湿的风从号哭荒原深处吹来，搅动着永无止境的灰霾，肆意掀起祭坛上鲜红的绸布，扯着烛火的火苗远去，拖出一道斑驳影绰的光。
玛格丽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祭坛中央。
那只黑色托盘里已经积起薄薄一层淡粉的血水，浅浅地浸着刚被剖净的羔羊头骨，雪白骨缝间还夹杂着血腥气与残存的肉丝。
教士将为首的一对幼童牵到祭坛边——那里还残留着羔羊温热腥膻的血液，沾染了同样气味的锋利刀刃抵在孩子们的脖颈旁。
如果祭坛上的火焰凭空升高，就意味着母神应答了这场祭祀。
到那时候，教士们就会瞬间割断孩子们的脖子，以最新鲜最纯洁的血液奉上，献祭给伟大的母神。
眼见祭祀的一切已经就绪，贝尔曼祭司理正血红教袍，庄重肃穆地跪在祭坛前。
霎时，周遭的祈祷与赞美声被掐断，教士与信徒们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祭坛，等待着母神亲临的伟大神迹，届时，他们都将是这场荣耀祭祀的见证者。
贝尔曼祭司眼中的疯狂与虔诚快要凝成血色的实质，几欲流出眼眶。
他双手交握，虔诚地颂念起祷词——
“掌握长夜之国度、优雅荣耀与永恒隐秘的伟大母神……”
潮湿的风让空气变得泥泞。
玛格丽特低垂着视线，在宽大的袖袍下握紧了双手。
她的视线不时掠过祭坛。
除了玛格丽特自己以外，在场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只盛放着雪白头骨的托盘中，藏着一个渎神的秘密。
一个来自神秘占卜师的秘密。
*
“被女巫看穿的感觉如何？”
“我们约定的……我去吸引女巫的注意力，你，可是你……你为什么，没有趁刚才、杀死她？”
“我没有应允你的所求，孩子。”
“呵、呵呵……果然，你还是打算拖到、我和女巫两败俱伤……你才会抢夺战利品……”
“……”
“绝无可能……哈，绝无可能！”
“……”
“既然你、无需我的辅佐……那么，这片号哭荒原，就留给你和女巫做战场吧……”
“……”
“哈……我绝不允许你终结血族的荣耀……我的奴仆、已经为我备下了充足的食物，啊，虽然是枯乏无味的食物……但是已经足够……足够我重新获取躯壳……”
“……”
“尽管等着吧，你们，呵呵，尽管等着吧！”
*
柯莱尔站在熊熊燃烧的坟墓外，安静地拢着丝绸阔沿帽的外缘。
她早已将皮箱交给了斯图亚特，又命令巨龙即刻远离此地——接下来的交锋必定超出神话生物能承受的位格，为了避免被波及、或者说被无辜污染，斯图亚特必然要先行离开。
荒原的晚风里夹杂着枯朽的气味，号哭荒原的夜晚总是很难令人感到愉悦。
灰霾使幽蓝火焰的光影显得更加斑驳恍惚，柯莱尔将双眼藏匿于帽檐的阴影之下，任由火焰在她的瞳孔中蒸腾燃烧。
她在耐心地等待某个时机。
忽然，坟墓某个角落的火苗“腾”地窜高了一截。
柯莱尔将帽檐一按，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两团幽蓝的龙息之焰应声漂浮到柯莱尔的面前。
尽管脱离了燃烧物，火苗仍旧幽幽地凭空燃烧着。接着，柯莱尔将双手平托，无形的金色魔法阵徐徐展开，灵性灌注，字符闪烁出浅淡的光芒。
在龙息与法阵交错辉映的斑驳光芒里，柯莱尔闭上了眼睛。
蕴含着古老而神秘力量的古神语组成神名，从她的口中颂念而出：
“掌握暗夜之国度、执拗妄念与永恒隐秘的血族帝王；
“戏弄宿命与咒诅同源的嗜血者。”
——柯莱尔颂念的，是德古拉在神话纪元的尊名。
比起在人类中广为传播的“伟大母神”的神名，毫无疑问，以古神语颂念的尊名能更加准确地指向德古拉的本体。
更重要的是，颂念这段尊名的是柯莱尔。
是女巫族群难得一见的，掌控灵性方面的天才。
根本不需要德古拉的应答，柯莱尔可以仅凭颂念尊名连接到德古拉的本源，灵性顺着连接延伸出去——在灵性桥梁的另一端，那团不断蠕动着的血色本源，就是德古拉的本体。
在虚无的境界中，德古拉极力想要避开柯莱尔的连接。
德古拉的目标是另一簇跳动的明黄色火焰。
在那火焰中隐隐渗透出新鲜血液的气息，来自人类的虔诚祈祷绵延不绝地构筑链接，与德古拉本源中的咒诅权柄遥遥呼应。
只要德古拉跃入了那簇明晃火焰中，祂就可以顷刻间完成神降。
届时，那些虔诚的信徒都将成为德古拉复生的砖瓦，为祂筑成新的血肉躯壳。
此刻的人类信徒们还不知道，无论是衷心信仰着伟大母神的自己，还是他们虔诚渴慕企盼的神迹，实际上——都只是德古拉脱壳计划的一环。
*
是的，德古拉从未想过要与柯莱尔决一死战。
从知道女巫来到号哭荒原那刻开始，德古拉就在谋划着逃离她的猎杀。
为此，德古拉不惜主动向最初之神祈求来了一缕神性，又将自己的傀儡与力量交给这缕神性操控，唯一的目的就是拖住女巫，籍由信徒的祭祀仪式完成神降，从而逃离号哭荒原。
尽管计划的变故多得几乎超出了德古拉的预料。
比如那女巫的真实身份是“预言之女”，比如最初之神忽然决定兼收双方利益，比如接连不断的陷阱与刺杀都被反制，分毫没能伤到那本该脆弱不堪的小女巫……
但，没关系。
一切意外都无关紧要。
只要，那些人类奴仆的祭祀仪式仍在继续，流程仍在按照德古拉赋予的指示进行；
只要，祂顺着灵性链接回应祈求，再将本源投入那簇燃烧着浓郁血腥气的烛火；
只要能抵达祭坛，那为德古拉的神降而设立的，充斥新鲜血液的祭坛……
那簇跳跃的明黄色烛光已经近在咫尺，德古拉从未因光明而感到如此愉悦，这情绪与光明一样陌生，连祂的本源都微微颤栗起来。
只要融进那簇火焰，女巫就会瞬间丢失对祂的连接；而仅存一缕神性的最初之神，更是无法再寻找到祂——
就算女巫已经循着灵性定位而来，但终究，还是德古拉回应祈祷的速度更胜一筹！
德古拉感到新生的神国正在为祂敞开。
祂将本源收紧，猛地跃入了那簇明晃的光芒之中。
*
“……母神啊，恳求您的降临！恳求您的神迹！恳求您的荣耀！”
贝尔曼祭司虔诚地祈祷。
忽然，他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听到母神的神谕那般。贝尔曼不由得整个人激动起来，他知道，他的神就快降临在他面前了！
何等荣耀！
即将见证神迹令贝尔曼祭司心神激荡，两行眼泪不自觉地流淌出来。
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烛火。
那明黄的光团已经出现了膨胀的趋势，一旦母神降临到祭坛上，那火焰必将瞬间蒸腾而起。那就是他们将幼子的纯净鲜血献祭给母神的时候！
就快了！就快了！母神就快降临了！
教士的刀刃微微颤抖，在孩子的脖颈刺出一道血痕。
那烛火变得明亮，饱含嗜血意味的冰冷气息凭空出现，萦绕于祭坛之上。
就在嗜血气息变得浓郁的瞬间，祭坛上陡生变故——在那用作承载物的羊羔头骨中，忽然迸射出无形的壁障，将那冰冷的气息骤然阻隔了一瞬！
磅礴清纯的灵性一放而收。
如同有无形的清风拂过，在场所有人顿觉灵魂震颤，似乎连疯狂的信仰都被抽离了片刻，茫然对视间，怔然而不知所以的表情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再望向祭坛时，却发现，那两支原本炽热燃烧的血油蜡烛，不知道何时已经双双熄灭。
一缕白烟袅袅升空，融入了荒原弥漫无际的灰霾中。
烛火熄灭预示着——祭祀仪式失败。
这场为了神迹而精心准备的祭祀仪式，竟然在触碰到成功的最后瞬间，毫无征兆地失败了。
两个本应作为祭品的孩子从教士手中摔落在地，突如其来的狂风掀翻了祭坛上的精致绸布，布局繁复的祭祀物混杂成堆，跌落到潮湿的泥土中。
“不，怎么会这样……母神，母神啊……”
贝尔曼祭司颓然瘫坐在地，神情呆滞地凝望着面前狼藉的祭坛。
没有人注意到，那羔羊头骨的阴影中，一粒不起眼的白水晶悄无声息地破碎成齑粉，如同细微的灰尘般，沉入淡粉色的血水中。
*
悬浮于柯莱尔面前的两簇龙息簌然熄灭。
蕴含湮灭权柄力量的阵法收拢成金色光团，在那光团的中心，困着一只样貌极为诡异可怖的怪物。
柯莱尔将双手轻轻抬起。
由魔法维系着的“禁笼”也随之慢慢漂浮起来，连同被束缚其中的猎物一道凭空旋转，直至柯莱尔找到了应该被称为“眼睛”的部分为止。
她望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珠，轻声问候：
“终于见面了，德古拉。”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号哭荒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