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栗果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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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果小镇的建造初具雏形。
起初，阿诗娜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重建贤者教会。
她精于教会与修道院的事务，并且，阿诗娜对自己在格佐城修道院中磨练出来的理事能力具有绝对的自信。
但等到真正尝试的时候才发现，在她面前，困难累累如重峦叠嶂。
在没有领主支持的、充斥着疯狂与阴霾的栗果小镇，想要凭借阿诗娜一人之力建立起贤者教会，其难度无异于徒步登上月亮。
栗果小镇之中的绝大部分住客都能简单地划分成两类：已经陷入疯狂的母神信徒，和即将陷入疯狂的母神信徒。
前者是无可救药的狂信徒，若有谁敢在他们面前提及别的神明，得到的答复必然是骤雨般袭来的攻击：投掷来的石块与柴秸，甚至有些伤害来自指甲和牙齿；
至于后者，则常常会对阿诗娜提出与狂信徒同源的质问：
“贤者女神真的存在吗？既然你说女神存在，那么她为何从未降临于信徒面前，也从未施展过神迹？”
“好吧，既然你坚持贤者女神存在——那你让她出来证明一下吧？”
此类问题接连砸进虔诚修女的耳中，荒谬得近乎亵渎。
阿诗娜甚至需要竭力隐忍，才能维持住相对稳定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愤怒，没有将贤者圣典塞进这不断吐出渎神之语的口中。
除开这两种人，栗果小镇也吸引了几批脑袋灵光的生意人。
做生意的弄潮者追逐任何可以带来金钱的机遇，信仰与虔诚既然不能在教堂兑换成金币，那也就无所谓收益来自谁的信徒。
但这些商人反而是小镇里仍维持着清醒的异类——只有商人们愿意主动向阿诗娜购买护身符文。
“毕竟我是虔诚的逐利主义者，任何信仰都会从我的口袋里掏钱，所以免谈。”
某位正在筹备开餐馆的商人曾这样拒绝过阿诗娜的传道。
阿诗娜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价值观念。
但她并未反驳，只是将一盒护符递给无聊到开始把玩硬币的买家，得到了两枚金币的报酬和一袋面包丁。
“店里试验的新菜式，给你尝尝。”
说完，商人挥挥手算作道别，拎着木盒子走进了栗果小镇的阴霾中。
——这是初到栗果小镇时，少数让阿诗娜感到愉快的时光之一。
言归正传，除了偶尔给阿诗娜带来无名的愤怒之外，栗果小镇本身倒是没有对她建立教堂的计划造成多少阻碍。
毕竟狂信徒们不在乎哪栋房子里住着谁，只要别打扰他们祭祀母神就能相安无事。
出乎阿诗娜预料的，最大的阻碍竟然来自教廷本身。
年轻的修女终究还是太过稚嫩，她知道撑起一座教堂需要很多程序，但真正实施起来，其复杂程度还是远超阿诗娜的想象。
她在栗果小镇的外缘购置了作为教堂的房屋，但接踵而来的文件让她措手不及。
教堂职位设置审核、布道牧师资质核准、财政报销与税收渠道构建、监察官与治安官职责安排，牧师及修女储备应用人数报备……
文件铺天盖地，冗杂臃肿得让阿诗娜头疼。
但凡有一项审核没有通过，栗果小镇的贤者教堂就不可能被允准传教布道。
在踏入栗果小镇之前，阿诗娜终究只是个潜心钻研神秘学与公务的修女而已，没有人教过她何为官僚主义，也无法想象圣城教廷默认的程序潜规则。
奔波数月，眼见母神教会的教堂已经在栗果小镇深处搭建出雏形，阿诗娜手中累积的标红回绝文件却越来越多。
阿诗娜发现自己开始失眠。
她并非容易焦虑的人，作为经历过苦修生活的修女，阿诗娜早已练成一套独特的思维惯性：
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再处理掉问题本身。
比如，假如阿诗娜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踏进了泥潭，接下来的首要步骤是拔出脚，然后是将泥潭填平。而不是抱怨鞋子又脏又湿，或者质问为什么路上会有个无人警示的泥坑。
——几乎所有麻烦都可以用这种逻辑完美解决。
但这次遇到的问题完全不同，阿诗娜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往哪走。
她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栗果小镇，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母神教会，越来越多的人永远没有离开那片阴霾。
阿诗娜的失眠也越来越严重。
又是一次彻夜无眠。
阿诗娜对着那摞厚厚的审核信件枯坐整夜。
墨水瓶被反复打开又拧死，如同她毫无头绪的伟大构想般开合不休，却没能落下半点有意义的痕迹。
最后，她将手中摩挲的圣典压在信件最上方，吹熄了桌上只剩端端一小截的蜡烛。
阿诗娜决定出去走走。
带上驱魔护符与小提灯，再带上简易的早餐，她打算暂时逃离这片看不见出路的阴霾之地。
荒原上的魔物会避让驱魔符文，阿诗娜背负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与倦怠，踩着朝阳登上山丘。
站在制高点时，她回过头，眺望着那蠕动的浓厚阴霾中，已经初具规模的栗果小镇。
某种突如其来的可怖灵感涌上，令她不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
在明媚朝阳的照映下，在阿诗娜的眼中——那片臃肿蠕动的灰霾，似乎变成了某种狡诈的活物。
它像一只盘踞在荒野之上的贪婪怪物，向四面八方张开消化腔，源源不断地吞噬落入其中的无辜人类。
阿诗娜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冒险者日志。
据说，在黑暗弥漫的海底生活着某种怪鱼，它们将一颗发光的腺体垂在墨汁般的海水中，然后在阴影里咧开血盆大口，时刻准备将路过的鱼儿吞入腹中。
这片无法驱逐的灰雾，像极了那海底的怪物。
盘踞于荒原的怪物，同样在静待食物。
阿诗娜在朝阳普照的山丘上缓缓坐下。这是她第一次静下心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如曾经的同伴们所说，太过于欠缺考虑。
她从不怀疑自己想要拯救无辜者的正确性。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警告她：此路不通。
圣城教廷没有提供帮助，格佐城的领主倒是来过信函，邀请她回到修道院继续任职——没人在乎栗果小镇，只有她执拗地想要拯救那些无辜之人。
这样旺盛而热烈的理想当然是贤者女神所应许的。
可惜，这条殉道的路上处处都是坎坷荆棘，哪个远方都只有迷茫在等候。
她不得不承认，建立一座贤者女神的教堂实在太过艰难复杂，她终于快要走投无路了。
阿诗娜将脸颊埋进手掌中。
她喃喃地祈祷：“女神啊，唯有您知道我的意志，请您指引我的方向——我该如何指引那些迷惘者离开歧途？”
女神一如既往地报以宁静的沉默。
忽然，阿诗娜感到脚边传来奇怪的触感。
有一团温热的毛茸茸，正在蹭着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她中断祈祷，将眼睛从掌心抬起，那贴在她脚边的毛团子发出甜腻的“咪呜”声。
——竟然是只瘦小的黑猫。
似乎是因为食物短缺，这只生活在荒原的小猫竟然做出了这种亲近人类的冒险举动。
阿诗娜失笑：“小东西，谁教你这样找人类乞食的？”
她从随身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早餐，倒了些奶酪干和面包丁分给小黑猫。
黑猫奶里奶气地“喵呜”了一声，抽动小鼻头嗅了嗅食物，欢快地叼起奶酪干开始啃食，边吃边不忘用尾巴尖蹭着阿诗娜的长裙，慷慨地在裙摆留下几根短短的猫毛。
看着小猫呼噜噜吃东西的样子，阿诗娜迟滞的感官也终于缓慢地苏醒过来。
她开始觉察到腹中叫嚣的饥饿。
并且，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从昨天中午起就没再进食……
阿诗娜又给小猫添了两颗奶酪干，又捡了几颗面包丁塞进自己口中——就算略有些脱水，烘烤过的谷物也依旧带着香甜的味道，很好地抚慰了饥饿的肠胃。
朝阳和煦，微风晴朗，食物可口，还有吃几口奶酪干就要呼噜着向她撒娇的小猫。
阿诗娜久违地感到了放松。
就连数日来萦绕于心头的忧虑，都不知不觉地淡去些许。
她又递上一颗奶酪，小猫“咪呜”地撒娇，将脑袋奋力仰进她掌心。
“吃吧，除了女神和嬷嬷，我还从没主动侍奉过谁呢……”
看着小黑猫晃动的小脑壳，阿诗娜忽然觉得灵光一现。
既然创立贤者教会困难重重……
那她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宗教呢？
母神教会闹得那么高调都没见教廷派人来清缴，自己凭什么不能在栗果小镇建立一个特立独行的宗教？
只要低调些行事，圣城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专程来找麻烦吧？
毕竟，自己来栗果小镇的本意也并非要将贤者教会发扬光大，她只是单纯地打算在阴霾荒原中提供一个无辜者的庇护所。
至于这个庇护所究竟是不是贤者教会——
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啊！
既然教廷高层不允许栗果小镇建立贤者教堂，那就自己创办一个宗教，让自己给自己批文件不就行了？
这几个月一直在固执地钻牛角尖，却忽略了更简单便捷的方法！
迷茫驱散，茅塞顿开。
前途登时一片光明。
阿诗娜将小黑猫抱起来，无视了小猫疑惑而迷茫的表情，用力亲吻了一下那颗毛绒的黑色猫头。
“幸运的小东西！让我看看你……唔，别抓别抓，原来是只害羞的小公猫啊。”
阿诗娜将小黑猫对着朝阳举起来，对仍然叼着半颗奶酪干的小猫庄严宣布：
“即日起，你就是本教的圣子啦！”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栗果小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