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栗果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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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艾酒。
至少对于柯莱尔而言，这不是陌生的味道。
神话纪元的女巫们认为，苦艾酒这种饮品具备轻微的致幻功效，所以当女巫们需要举行不易显化的通灵占卜时，常常会在随身的小烤锅里煮点苦艾酒，据说只要喝下它们，就可以让通灵的结果更加鲜活。
但那时候的苦艾酒是棕黄色的，酒味也绝对没有如此浓烈……
最重要的是，女巫们喝的苦艾酒是绝对会加糖浆的！
不加糖浆的苦艾酒无异于生嚼苦荨麻，虽然在那苦涩的酒味之上，略胜于无地飘荡着一层浅淡的花与茴香气味，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点浅淡的香气甚至来不及强调存在感，甫一入口就被浓烈的苦味冲散了。
直击灵魂的苦与烈酒的辛辣，亲密无间地融合成这杯“绿仙女”的主色调，给了不擅长饮酒的小女巫一记深入灵魂的重击。
柯莱尔闭着眼睛缓了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将这杯酒推到一边。
被萦绕不去的味道麻木到偏移的灵魂开始僵硬地思考：在店主将这盘菜端上来之前，自己灵魂中似乎曾传来过细微的波动——那究竟是感应到来人的提示，还是灵性对这顿晚餐发出的预警？
这还是柯莱尔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末法纪元也是如此危机四伏。
忽然，柯莱尔簌然睁开眼睛。
——那名去而复返的店主就站在桌子对侧。
店主似乎有些惊讶于柯莱尔的感知，继而微笑着将手中的小酒推到柯莱尔面前，自己也在柯莱尔对面坐下。
“尝尝这个。”
透明的酒杯里晃荡着浓稠的橙色液体，柯莱尔怀疑地打量了片刻，没敢动手。
对于药剂商店提供的饮食，她觉得在入口之前最好掏出银币占卜一下。
店主似乎被柯莱尔警惕的表情逗笑了。
这位已经略有年纪的女士主动指着小酒杯，向柯莱尔解释：“蜜糖甜橙汁，本店专供12岁以下顾客的饮品，有助于解除刺激性味道带来的不适。算作您购买‘绿仙女’的赠品之一。”
柯莱尔谨慎地将这句话的言灵阅读了两遍。
在确认店主说的是绝无掺假的实话之后，她才对店主礼貌地道谢，端起那只小酒杯抿了一口。
蜜糖与果香馥郁地在口腔中扩散开，温和地将苦与辛辣气味缓缓包覆，逐渐消磨并替代掉，只剩柔和的香气余留在口中。
“这种甜橙汁直接饮用通常会显得太过甜腻，但我猜您现在一定非常需要它，毕竟我们的‘绿仙女’向来都秉承着这种激烈而独特的脾气，也有不少顾客偏好这副性子。”
看到柯莱尔的表情缓和下来，店主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本店的‘药剂师’，熟客们通常喊我埃拉，怎么称呼您？”
“叫我柯诺就好了。”
“柯诺小姐。”店主示意了一下柯莱尔面前半口未碰的晚餐：“我可以向绿仙女起誓，这两道食物的独特之处只是食材过于罕见而已，本店的菜品味道一向很受好评，不打算尝尝看吗？”
经历过苦艾酒对心态的无情洗礼，柯莱尔已经足以从善如流地接纳炖蛇肉和烤蜥蜴。
至少，它们是经过烹调的无害食物，和那种不加糖的苦艾酒简直来自两个世界。
柯莱尔捏起银叉，在肉排的角落撕取了一小块烤蜥蜴肉。
单是切割的触感就在向她宣扬，烤蜥蜴的肉质比她预料中的还要软嫩，在烤得焦脆的表皮之下，被银叉挑起的肉丝细长粉红，颤巍巍地扯出尾端晶莹剔透的软筋。
塞进嘴里，嚼嚼。
“咦……”
柯莱尔吃过的人类食物不算太多。
但在她贫瘠的记忆之中，面前这盘烤蜥蜴的味道竟然是绝对的上乘，仅仅略逊色于佛朗克的手艺，丝毫没有她幼年的记忆中，那种被魔药熏出的怪异气味。
女巫经常用来制成标本的蜥蜴……竟然真的是一种称职的食材。
她拆下接近尾端的蜥蜴肉，随手递给好奇探头的雪鸮。
店主埃拉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柯莱尔：“味道还不错，对吧？”
“很好吃。”
“那碗肉羹味道也不会让你失望的。至于那杯‘绿仙女’……”
埃拉变戏法般从桌角抽出一只小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许多尾端卷曲的木签，每根木签尖端都戳着颗压实的雪白方糖。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柯诺小姐，本店可以为这杯酒送上第二份赠品。”
柯莱尔从那木盒里拿起一支木签：“方糖吗？”
“准确来说，是一种让顾客们觉得物有所值的噱头。”
埃拉非常诚实地笑着回答。
这位“药剂师”将两颗方糖浸泡在苦艾酒中。
酒液渗透进糖粒的缝隙，雪白糖块很快染上了象征苦辣的绿色，却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被埃拉取了出来。
两颗方糖被悬空架在杯口之上。
埃拉“嗤”地点燃一支火柴，黄与蓝交错的火焰染上那淡绿的方糖，瞬间贪婪地蔓延而上，两颗方糖几乎同时燃烧起了浅蓝色的火苗。埃拉随手甩熄火柴，微笑着在木椅上后倚，像是静待某场出色戏剧表演的观众。
火焰将方糖与酒液一起点燃。
燃烧的高温中，方糖奇异地边燃烧边融化，浓稠的糖汁凝聚成小糖珠，被淡蓝的火苗包裹着，脱离了燃烧的糖块向酒杯中滴落。
在那小小火球坠落酒液的刹那，整杯苦艾酒被瞬间点燃，火苗在整个苦艾酒的表面扩散铺开，明暗影绰的光芒在杯中交相辉映，燃烧的绿色海洋显得格外梦幻昳丽。
火焰将苦艾酒的香气逸散到空中。
清苦与酒香在此时展示了适合品评的最高价值。
柯莱尔烟灰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这杯燃烧的绿色仙女，神态认真而专注，仿佛要将火苗的每缕残影都铭记下来一样。
可惜，两颗方糖燃烧得很快，酒液中本就分量不多的苦艾酒同样如此。
浅蓝色的火苗渐渐熄灭，埃拉伸手拨乱了倔强维持着平衡的木签。
木签晃悠了两下，只剩焦糖的尖端啪嗒掉落到酒杯里，在颜色已经变得浅淡的苦艾酒海洋中闪烁出最后一道明亮的火光，便彻底熄灭在酒液中。
火焰已经将酒液中的可燃物消耗殆尽。
“就像马戏团的观众更愿意为华丽诡谲的魔术表演付费。”
埃拉将仍散发着微热的酒杯推回到柯莱尔面前：“本店也偶尔会使用这样的小伎俩，希望能让您忘记这杯酒曾带来的不愉快体验。”
“很有趣。”
柯莱尔喃喃回答，目光仍留在那杯熄灭的绿仙女中。
她见过的奇诡瑰丽场景数不胜数，但柯莱尔仍然觉得埃拉的表演非常有趣。
她热衷于这类新奇的体验，与权柄和灵魂碎片一样，这些有趣的体验同样是柯莱尔在末法纪元流浪的收获。
“燃烧后的绿仙女会变得更加柔和，但基调仍然属于清苦范畴——您可以把那杯蜜糖甜橙汁加进去调和口感。”
埃拉指了指柯莱尔手边的小杯橙汁，又笑着说：
“那么我也不必继续打扰了，柯诺小姐，祝您能安心享受本店特供的晚餐。”
“谢谢你，埃拉女士。”
“唔，真是贵族般体面的称谓方式，久违的不习惯啊。”
埃拉笑着摆手，站起身准备离开。
还未迈步，埃拉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情般向柯莱尔补充：“顺带一提，如果柯诺小姐也对本地宗教信仰感兴趣……”
柯莱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也’？”
“出现在栗果小镇的外乡人，多半都是为探索此地独特的信仰而来吧？”
在柯莱尔眼中，埃拉的笑容依旧灿烂而真诚，但女巫的灵性解读完言灵后反馈给她的真相是：这位药剂商店的店主意有所指。
——埃拉很清楚，自己并未皈依母神教会。
“既然要探索本地的独特信仰，那里有很充分的研究资料。顺带一提，”埃拉指了指桌角那摞厚厚的母神教会宣传手册，“那里可存放着不止一种信仰哦。”
柯莱尔的视线转向了桌角。
“药剂师”埃拉的“顺带一提”未免太刻意了，就算柯莱尔不动用读取言灵的能力都能猜到，她在暗示自己去看看被母神教会压在下方的另一种信仰。
“在栗果小镇，居然还能孕育出第二种信仰？”
号哭荒原是德古拉的老巢，居然能在这里发扬第二种信仰？
不过细想之下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圣城那种教廷权势滔天的地方同样藏着母神的信徒，甚至还发扬到了地位超然的贵族中。
人类似乎格外擅长相互渗透之类的复杂工作。
柯莱尔这样无拘无束地散发着思绪，拿起银勺吃了一口温热的蛇肉羹。
“这个也很好吃，胡椒的味道很适合这碗肉羹。”柯莱尔搅着碗里的肉丝喃喃：“魔药标本材料竟然能烹调成这种出色的味道？”
回想幼崽时期因好奇而啃吃过的标本……
柯莱尔赶紧把涌上来的不妙回忆甩掉，又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的肉羹压压惊。
斯图亚特歪着脑袋看了看那摞厚厚的宣传册，又转过来看若无其事开始吃晚餐的柯莱尔，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咕？您不打算看看那‘第二种信仰’吗？”
“不急，宣传册又不会跑掉。”柯莱尔慢条斯理地将蛇骨挑出来，眯起眼睛吃掉满勺香浓软嫩的肉丝：“何况，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栗果小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