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栗果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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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柯莱尔会让巨龙的翅翼代步。
毕竟翻越山峦很难称得上享受，她宁可让巨龙飞得低一些，慢慢地略过那些高耸的树木与浩瀚无际的旷野。
偶尔遇到罕见的花朵时，柯莱尔才会跳进树丛中，惊起藏在枝叶里的野鸟。
但在经过那些人类的群居地时，黑龙就会变幻成雪鸮的模样，乖巧地蹲在柯莱尔的黑色手提皮箱上。
终究不是属于神话的时代，神纪的流浪者还是低调些行事为好。
——至少柯莱尔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不疾不徐的旅程大约持续了半个月，柯莱尔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伦塞帝国的南端边疆。
在神话纪元的记载中，此地亦被称为“号哭荒原”。
似乎得名于日夜不停歇的凄惨荒风，且那狂风在此地的确拥有着相当的存在感，刚见面就激动地迎上来，一巴掌抽飞了柯莱尔的丝绸阔沿帽。
何等热情的见面礼。
柯莱尔冷静地伸出右手，将乘着风飞出好远的帽子召了回来，并画了个防风魔法阵，才继续望向面前的阴沉天空。
号哭荒原专横独断地禁止任何光明普照，天空终年被阴霾笼罩，无论昼夜都昏沉得如同长夜。
就连生命力最旺盛的荒草都长出了枯黄扭曲的叶片，荒原泛着病态的孱弱感，与呼号怪啸的狂风相得益彰地映衬着，共同组成血族的坟墓神国。
这里曾经是血族的群居之地。
就算在神话纪元，几乎没有种族愿意与血族做邻居。
那些存活于黑暗中的族群拥有着令人厌恶的习俗，尤其是针对尸体与血液——无论生或死都一视同仁地无礼亵渎，血族的行径实在不受欢迎。
然而，反倒是在这末法时代，人类竟然在号哭荒原的边界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村镇。
从房屋规模来看，这里的常驻人口颇为繁盛。
此外，街道上绘制着各色纹章的马车与背着行囊的人证明着，还有源源不断的冒险者与旅行者前来此处。
人类非常形象地给这座村镇取名为：“栗果小镇”。
可不就像只栗果吗？
小镇的尖端直直地指向号哭荒原的腹地，而圆鼓的尾端尚且贪恋未被阴霾笼罩的光明之地，依依不舍地将镇子的边缘遗留在荒原外。
柯莱尔按下帽檐，提着皮箱走进了栗果小镇。
这座小镇的房屋风格颇具自己的特点：尖而高的深色屋顶直指阴霾天空，高高垒砌的围墙昭示着防范与警惕，狭小且不分昼夜都遮挡着黑色布帘的小玻璃窗像是窥伺着街道行人的眼睛，院落倒是一脉相承的荒芜，野草支着枯黄的叶片，不分场合地扭曲疯长。
但栗果小镇的街道还算热闹。
就在柯莱尔面前不远处的石阶上，有个身披暗红色长袍的传教士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杖，眼中流露出几近狂热的虔诚：
“赞颂伟大母神！孕育诸世万物的母亲啊，我们掌管生与死的母亲！”
围绕在石阶周围的信徒们同样高举起双手，整齐划一地高声欢呼：“赞颂母神！伟大母神缔造万物！伟大母神庇佑万物！”
声浪浩大，一如群体中酝酿的情绪，激昂而疯狂。
柯莱尔按了按头顶的丝绸阔沿帽，遮掩在阴影中的双眼微微眯起，望着那群狂信徒轻声自语：“……真贪心啊。”
神祇的尊名会与祂的命运相互呼应，因此，神纪的半神们设置尊名时会格外谨慎，多半只是沿袭上一代的范围，再附加上掌控的权柄相关词汇。
比如女巫半神的尊名就与占星、智慧和预言息息相关，精灵半神则是自然与灵性感应，只有人鱼这种独属于海上的种族会把范围划得宽广一些。
德古拉在神纪的尊名也只是“黑暗中的帝王”而已。结果，时间飞逝碾碎旧纪元的卷轴，如今来到末法纪元，祂连造物母亲的金王冠都厚颜给自己戴上了……
“胃口这么大，不怕消化不良么？”
“咕？”斯图亚特抬起脑袋，咕咕地询问。
“毕竟造物之神可不是祂德古拉……纵容信徒进行这样超出位格的祈祷，德古拉真的不担心某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吗？”
柯莱尔最后望了一眼那些狂热的信徒，微微摇头，决定暂时不去理会他们。
关于权柄的问题当然要找德古拉那个老怪物解决，与人类信徒论断这些毫无意义，他们本就未必知道自己信仰的神祇究竟是什么东西。
柯莱尔转头望向了镇中错落的房屋，对雪鸮轻声说：“夜晚就快到了，先找个过夜的地方吧。”
“喂！那边的外乡女人！”
站在石阶上的传教士放下木杖，忽然对柯莱尔高喝一声。
人群仿佛整盒翻倒的人偶，循着他的吼声“唰”地整齐回头，数十道目光带着尚未完全从祈祷中抽离的狂热情绪望了过来。
视线的中心，站着身穿灰玫瑰色长裙的柯莱尔。
“……”
女巫的感知告诉柯莱尔，那些目光实在很难称得上友善。
传教士的神情中带着严厉而傲慢的神色：“外乡女人，你为何而来？”
柯莱尔诚实且从善如流：“为了来此地寻找‘伟大母神’。”
此言一出，人群视线中隐含的危险性瞬间下调，一口气降到只剩警戒的程度。
就连传教士望着她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赞许：
“既然是来皈依的信徒，那么就走过来向伟大母神宣誓效忠吧，外乡人！母神的恩典与夜同在，祂会慷慨地为新的子民赐下恩泽。”
“……”
……向德古拉效忠？
柯莱尔沉默了片刻：“不必了，我有自己的信仰。”
与其向那血族的帝王宣誓效忠，柯莱尔宁可选择跳下深渊，至少后者足够刺激而新奇。
“你说什么？何等狂妄的外乡人！”
传教士怒气冲冲地走下石阶，像是只发怒的犀牛般重重踏着地面：
“你可知道你身处何地？你可知道这古老的荒原乃是伟大母神应许的神国？你难道以为号哭荒原是供你游山玩水的公园吗？你怎敢傲慢至此？”
柯莱尔眼神微微凝滞。
“号哭荒原？”
人类从哪里得知的这个名称？德古拉的状态足以赐下清楚的神谕给信徒？
在传教士的身后，母神的信徒民众们纷纷愤怒起来，以近似仇恨的目光盯着柯莱尔。
仿佛他们下一刻就要抄起武器，将胆敢拒绝皈依的外来者驱逐出栗果小镇。
柯莱尔示意斯图亚特飞到树枝上去。
她在阔沿帽的阴影中皱起眉心，轻声喃喃：“就算是狂信徒，栗果小镇居民的精神状况也未免有些……”
有些过于狂热了吧？
德古拉对这些人类施加了某种灵魂层面的诅咒？
“你竟敢蔑视伟大母神！外乡人，你竟敢！”传教士怒吼着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杖，愤怒地向柯莱尔挥舞：“以母神的至高名义，赐亵渎者以惩戒——！”
柯莱尔手中的皮箱开始变得沉重，那是灾厄之书的具现。
她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握把。
就在当下的情形即将演变成一场斗殴的时候，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喝住了情绪愤怒的传教士。
“安捷伦。”
人群的愤怒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嗤”地熄灭殆尽。
传教士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瑟缩起来，周身无形的尖刺瞬间收回，规矩地将木杖在垂握在身侧，态度恭敬而顺服，他转过身低下头：
“贝尔曼阁下。”
人群如同沉默的海般自行分开，低垂恭顺的气氛烘托出后来者的无上尊崇。
被称为贝尔曼阁下的来者穿着制式华丽的血色长袍，眼神含着冰霜般的冷漠与傲慢，在人群的俯首中缓步而出。
“勿因无知者而发怒，勿因愚蠢者而怨恨。因他们终要成为母神怀抱中的孩子，你需坚信，夜的神祇无所不能。”
“是。”传教士低头应称。
贝尔曼瞥了他一眼：“今夜起，去忏悔室向母神忏悔三日。”
“遵命，贝尔曼阁下。”
“至于你，无知的外乡小姐……”贝尔曼的声音低沉得如号哭荒原的天色，面色冷漠得仿佛在宣判一个既定的结局：“你迟早会皈依伟大母神的，在夜的神国之中，无人能背离母神的威恩。”
柯莱尔没有回话。
她烟灰色的眼瞳仔细地看了一眼贝尔曼，微微颔首，为他出手阻止那传教士的发难而致意。
接着，她召回了蹲在枝头上的斯图亚特，提着皮箱越过人群，走向了栗果小镇的深处。
贝尔曼望着那灰玫瑰色的背影融入暗淡的街道之中。
他微微眯起眼睛：“玛格丽特。”
跟在他身侧的女执事微微躬身：“祭司阁下，请您吩咐。”
“那外乡女人身上，似乎并没有母神的伟大意志？”
“我同样没有观察到，阁下。”玛格丽特回答：“或许这人在别处听闻过伟大母神的神迹，因为对母神感到好奇，才会来到神的国度。”
“或许吧。”贝尔曼冷笑一声：“无妨，号哭荒原的夜晚会让她甘心归服母神的。”
“您说得很对。”
玛格丽特始终微躬身体，没有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栗果小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