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巨人王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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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莱尔烟灰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那张壁画简略却形象的线条。
巨人的艺术天赋令他们极为擅于捕捉种族的典型特征。
石刻的壁画中，穿着占卜长袍的人形代表女巫，背生双骨翼的长颈巨兽代表巨龙，悬浮于半空的尖耳纤细人形代表精灵，挥动着硕大羽翼的鸟形代表了翼族，坐在棺材之上的模糊人形代指血族，而腰部以下连着长长鱼尾的则是人鱼族。
象征着初代半神们的形象，在这张壁画中围拢在一起。
在半神们的图像中央，是模糊得无法看出具体轮廓的、仅以一团暗色凹陷替代的存在。
柯莱尔转头，望向了第一张壁画。
在神国纪元的历史中，这团混沌存在正在缔造世间万物。
相邻的两张壁画没有必要更换象征图像，也就是说，这团被六组首领围龙在中间的，正是那位造物的旧日神祇。
那位——最初之神。
柯莱尔又望向相连其后的第三张壁画。
从这张记述第四纪元的壁画开始，石板上没有再出现过这团神秘的存在。
这与“最初之神”从第三纪元开始销声匿迹，甚至没有任何种族信仰祂的典籍记录完全相符。
所以……是六族从“最初之神”手中夺取了掌控世界的权柄？
并非柯莱尔有意将历史往阴谋晦涩的方向揣摩。而是——假如权柄当真是最初之神赐下给六族的恩赐，姑且不提别的种族，龙族怎么可能对这位神明只字不提？
甚至在神话纪元的认知中，最初之神的名都是至关隐秘的禁忌之语。
柯莱尔曾翻遍法师塔的典籍，从未寻到过最初之神的真名。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六族从最初之神手中取得权柄的方式，大概率很难称得上霁月光风。
……不。
如果仅仅是出于愧疚或心虚，何至于让整个神话纪元都对这位神祇讳莫如深，甚至连半个最初之神的信徒都找不到？
所以，六族的半神们——在恐惧那位最初之神。
恐惧什么？
诅咒？还是污染？
虽然那位最初之神已经消逝或被永久封印，但祂的真名、甚至是相关消息都会带来高于权柄位格的侵蚀……就连半神都无法抵御的那种污染？
几近庞杂的信息让柯莱尔的思维乱成一团。
但她不能将这些推断说出口。
涉及到最初之神的隐秘中大概率蕴含着极高的位格，固然权柄会为柯莱尔提升灵魂强度，但，斯图亚特只是一条普通的巨龙。
让一条龙去研究那些含义不明的壁画倒是无所谓。反正斯图亚特看不懂，壁画中承载的信息无法对不理解的灵魂造成污染。
可是，如果柯莱尔将涉及到原初之神的内容以语言传递出来，意义或许就完全不同了。
“……”
所以，这些关于原初之神的解读与猜测……会是正确的吗？
柯莱尔习惯性地翻出了银币。
她将那枚微冷的银色硬币捏在指尖，熟练地置于骨节上，准备将它弹出以进行占卜——
突然，在她破碎受伤的灵魂中，灵性发出了尖锐的预警。
剧烈的疼痛猛烈撞击着残破的灵魂，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让柯莱尔不由自主地皱眉。
她在硬币抛飞前的最后一秒，强行遏止住自己的动作，及时中断了这场占卜。
这是自柯莱尔苏醒之后，灵性第二次向她发出如此激烈的预警。
上一次被预警时，柯莱尔本能地从昏睡中惊醒，躲过了一条巨骨怪鱼致命的袭击。
而这一次……
柯莱尔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银币，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悚然。
——她为何想要占卜如此隐秘的事情？
这与自己向来谨慎的行事风格完全相悖！
那位最初之神从未在神话纪元的历史中出现过，但祂必定仍具备极高的隐秘位格——从灵性向她发出预警的程度来看，如果自己将这枚硬币抛了出去，是否会顷刻间因更高位格的污染而陷入无可逆转的疯狂？
“我怎么会想进行如此危险的占卜……”
柯莱尔注视着手中的银币，无声地喃喃自语。
她闭上眼睛，将灵性收回体内，检查审视自己的灵魂。
残破的部分仍然是空虚的混沌体，其余灵魂被融合其中的预知权柄染成浓郁的金色。而在刚收回的灵魂碎片中，尚未融合的湮灭权柄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至少目前看来，她的灵魂中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
诡异的不安预感萦绕于柯莱尔的心头，她将手中的银币在指尖转了两圈，瞬间将它弹了出去。
这次占卜的问题是：
“我是否需要立刻建立祭坛，向自己灵魂中的预知权柄祈求净化？”
她担心自己在目睹关于原初之神的壁画时，灵魂已经在毫无察觉之时遭遇了隐秘的污染：那试图教唆她占卜原初之神的思维实在过于突兀，完全不像柯莱尔自己做出的选择。
银币翻转于半空又落下，柯莱尔单手将它接住。掌心摊开，普鲁士一世的头像凝望着地下长廊中沉寂黯淡的空气。
——正面向上。
灵性的回答是：需要！
柯莱尔烟灰色的眼瞳簌然收紧。
她提起皮箱，从黑龙的头顶跳了下去。
斯图亚特还在对着巨人族解除龙族封印的壁画发呆。凭借它的理解能力，这点时间只够它看明白那长着翼膜的生物似乎是龙族。
在它正试图理解更多符号的时候，柯莱尔忽然瞬间传送到了长廊深处，速度快得连被魔法牵住的油灯都没反应过来。
“主人！您去那里做什么？”
斯图亚特诧异地询问，想要跟过来。却被柯莱尔伸手定在了原地：
“斯图亚特，在那里等我。”
柯莱尔无法预料，净化的仪式中是否会逸散出隐秘存在的气息。出于安全考虑，作为普通神话生物的斯图亚特最好不要贸然靠近。
虽然满眼不解，但斯图亚特还是顺从地在原地停住，伸起黑色的脑袋，望向柯莱尔的方向。
此时，那盏悬浮在空中的油灯已经带着斑驳摇曳的光芒，晃晃悠悠地跟了过来。
柯莱尔跪坐在地上，打开皮箱。
女巫的情绪掌控能力帮助了她，哪怕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她依然能有条不紊地从皮箱中取出蜡烛与白水晶，按照设立祭坛的方位依次摆放整齐。
钱包已经在上次的仪式中使用过，所幸柯莱尔曾在金盏花镇购买过不少零碎东西。
她将那颗从路边摊购买的红宝石吊坠翻出来，摆在祭品的位置。
总归是向自己献祭，礼仪什么的不必过于苛求，能量足够仪式进行就可以。
柯莱尔轻弹响指，两簇火焰在烛芯上腾然亮起。
她闭上眼睛，轻声颂念：
“掌握预知之法则、古老魔法与宿命力量的神纪诗篇。”
“失落纪元与历史的探寻者。”
“请接收我献上的供奉之物，请驱逐萦绕在我灵魂之中的隐秘污染。”
“诚挚的祈求者如是恳求。”
颂念结束。
两根蜡烛的火焰同时腾然窜高，不可见的灵性漩涡盘旋在作为承载之物的白水晶上。
融合于灵魂中的权柄被古神语咒文与祈求仪式引动，蕴含权柄位格的金色力量自祭坛反哺回灵魂。
一瞬间，仿佛要将灵魂剜刻成碎片的疼痛毫无防备地翻涌而出。
柯莱尔的灵魂仿佛被千万根极细而尖锐的银针刺穿，被千万把冰冷锋利而灵魂的长剑切割，被千万支燃烧着白焰的火把点燃、炙烤、化作灰烬。
柯莱尔咬住嘴唇，倒吸了口冷气。
那疼痛剧烈到使她短暂丧失了神志，就连女巫常年平静无波的情绪之海，都因这剧痛而产生了波动的迹象。
柯莱尔无意识地向前扑倒。
她的双手本能地撑住了阴冷的岩石地面，没有将面前的祭坛打翻。
疼痛将短暂的时间拉伸到无限漫长，她无法分辨那些微末细节，单是维持着灵魂保持清醒就已经竭尽全力。
可她不能昏厥，她还需要靠灵魂中的权柄清醒着为她净化污染。
在如此撕裂的痛苦中，就连往日灵魂残破的痛楚都显得微不足道。
良久，等到剧烈的疼痛褪去，柯莱尔反复确认那萦绕心头的不安预感已经消失，才终于在天旋地转的混乱感知中睁开眼。
她面前是即将散去的灵性漩涡。
柯莱尔略有些脱力地坐直身体，挥手熄灭蜡烛，结束了这场仪式魔法。
当看到装着白水晶的袋子时，柯莱尔的手指微微一动。
那布袋自行打开。
在这场仪式结束后，原本满袋的白水晶碎石，已经化作了略显浑浊的齑粉。
柯莱尔迟滞地意识到，有一滴冷汗正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淌。
如果不是女巫的敏锐灵性及时做出了预警，如果不是完全融合的预知权柄提升了她的灵魂位格，如果不是她发明了绝对可靠的仪式魔法，如果不是源自本能的谨慎让她没有轻信自己对灵魂的检查……
只要以上的“如果不是”缺失了任意一环，她就会毫无察觉地被来自原初之神的隐秘污染，在不知不觉间陷入疯狂。
难怪神纪不允许流传关于原初之神的消息……
“只是看着那壁画触碰到了微不足道的真相，都会带来如此严重的污染吗？”
不过，既然在推测的时候被隐秘之物污染了，是不是可以说明——
自己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柯莱尔及时阻止了逐渐滑向危险深渊的思维。
那种割裂灵魂的剧痛，她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她将面前的物品收拾进皮箱中，又打了个响指，将那袋早已化作齑粉的白水晶湮灭殆尽。
“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控——但‘湮灭’权柄附带的能力真是相当实用啊……”
柯莱尔收拾妥当，撑着膝盖站起身。
在她视线前方，小提灯慢悠悠地飘高，将柯莱尔面前的壁画映亮。
这是地下长廊最后一张壁画。
是柯莱尔未曾目睹的——第八纪元。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巨人王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