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灰烬山脉【倒v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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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息猝然消失，仿佛一切只是幻象。
在柯莱尔的面前，原本维持着层叠流淌状的凝固岩浆干涸在了源头之处。
熔岩的尽头是古老末路，而末路中藏着坟冢的答案。
在那道逆着熔岩流向而越发深入的路途终点，蜷缩着一条周身漆墨色、如以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巨龙。
这是柯莱尔第一次见到成年期的巨龙。
尽管这条龙已经死去数百年，周身漆黑的鳞片泛着近乎灰败的黯淡光芒，巨大到足以掀起风暴的两片骨翼收叠在背后，熄灭的熔岩在躯壳外凝固出沉寂的图腾。
这条死去的巨龙如同一座掩埋在火山深处的山丘，很难想象它如何将那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这座石室中，然后，逾越过长达数百年的黑暗，不期然地与擅闯入罪骨之岛的柯莱尔相遇。
它与她诡异地相似。
前者是神纪的遗骸，后者是流浪的遗民。
柯莱尔按着帽檐，属于女巫的视力足以让她清晰地看到巨龙的每一枚鳞片。
她向面前的巨龙伸出手。
在那漆黑如黑曜石的鳞片与柯莱尔白皙的指尖接触的瞬间，细微的咔嚓声在黑暗中响起。
猝不及防的，巨龙的遗骸从那微不足道的接触点开始寸寸崩裂，裂痕毫无规律地切入主体之中，又随心所欲地分裂成无数细密的分支，分支再分支，如同掌管毁灭的毛细血管，将硕大的巨龙遗骨割裂成数不清的微小碎块。
像是一场盛大而壮阔的黑色雪崩，巨大的黑色山峦就这样瞬间崩解在柯莱尔的面前。
但那细密碎片落地时并没有发出声音，它们只是一层寥落的影子，转瞬便化作虚无。
柯莱尔将手指收回，轻轻按下丝绸帽檐：
“又是存留此地的幻象。”
黑暗中的巨影散去，骨骸栖息之地的溶洞露出略显凹凸的溶壁。
幽蓝色的龙息在熔岩源头之处无声燃烧，飘渺恍惚的蓝色火焰将柯莱尔身后的影子拖出影绰外缘。
斯图亚特扑了扑翅膀：“主人感受到了吗？那龙息中，封存着属于权柄的力量。”
“除了权柄，那里还融合着一部分属于我的灵魂。我能感知到，它正在渴望着与本体聚合。”
柯莱尔微微皱眉：“可是，为什么我的灵魂碎片会出现在这里？我从不曾来到过灰烬山脉——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错乱，谬误，不合情理。
这片古老而广阔的灰烬山脉中，简直处处充斥着与柯莱尔的认知相悖而行的怪异之事。
柯莱尔将皮箱放在溶洞的入口处，让雪鸮停在皮箱上。她则单手按着帽檐，独自走近那幽蓝色的龙息。
——失去灵性的尸骨当然无法回答柯莱尔的疑问。
但那道龙息中，尚存一缕没有被污染的灵。
柯莱尔的脚步声回荡在廖远空旷的溶洞里。
龙息飘忽而清幽地兀自燃烧着，仿佛一缕早已既定的幻象。
然而，就在柯莱尔踏入溶洞中央区域的瞬间，那龙息仿佛被骤然惊醒一般，幽蓝的火焰腾地猛烈燃烧，带着愤怒而浑厚的龙吼声，凭空从溶洞中腾空而起，直直地向柯莱尔扑来——
斯图亚特惊怒出声：“主人！小心！”
“……”
幽蓝的光芒在柯莱尔面前无限放大，她平静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里越发斑驳影绰，那双烟灰色的澄澈眼瞳中泛出明亮的蓝光——
然后，柯莱尔向前伸出手。
幽蓝的火焰带着冰冷的温度直直撞进她的掌心。
几乎在接收到龙息的瞬间，柯莱尔的灵性同时外放，绞缠成致密的网束，包裹住扑面而来的幽蓝火焰。
蕴含于灵与龙息中的权柄激烈对抗，让整座溶洞中凭空腾起呼啸的狂风。
柯莱尔的金色卷发被卷席着向后扬起，但她的面容依然平静，纤细的手指不动如山地攥紧了幽蓝色的火焰。
终于，藏匿于龙息中的一缕灵性被柯莱尔捕捉到。
没有半分迟疑，柯莱尔催动了女巫的天赋——通灵。
埋葬于火山深处数百年的记忆，被柯莱尔瞬间解构成细腻具象的鲜活画卷。
*
灰烬山脉属于夜晚的天空，染着沉重而带有铁腥气的铅黑色。
柯莱尔意识到，她正在俯视整座灰烬山脉——
更准确的说法是，她在俯视数百年前的，属于第八纪元的灰烬山脉。
熔岩从破碎的火山之中流淌出来，刺目的亮红色火焰燃烧在暗色的流质旁，在灰烬山脉的每一道沟壑中倾情奔涌。
荒芜的山脉中没有草木可供燃烧，于是，沙砾与岩石就成为了这些灼热之火的燃料。
黑暗中，一条已经成年的黑色巨龙从天空中盘旋而下。
在龙族庞大的身躯面前，每座火山的山丘都显得微不足道。巨龙收拢翅翼，停在一座火山的山口，似乎是准备在此处整理休息。
忽然，从蔓延群山的阴影中，凭空浮现出数十道扭曲的黑色影子。
那并不是单薄的阴影，它们仿佛是某种凭空生长出来的黑暗聚合之物。
它们是层叠而生的：晦暗的阴影扭曲纠缠成实体，实体汲取无尽黑暗膨胀出人形，再于表面以血色勾勒出华丽礼服与精致面容。
它们拥有着与阴影相去甚远的苍白皮肤，赤红色的眼珠镶嵌在明显过大的眼眶中，唯有嘴唇艳红如涂抹了新鲜的血液，又在唇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它们是血族。
神话纪元是这样称呼它们的。
但在柯莱尔自己对神话生物的认知中，这些常年蠕行于黑暗与阴影之中的怪异种族，似乎更接近于它们的返祖态——吸血鬼。
这些血族仿佛离开洞穴的蝙蝠一样，在山谷的黑暗中振翅而起。
锐利獠牙与它们苍□□致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反差，狠毒至极的杀戮之意倾泻在每一颗暗红的眼瞳中，瞳孔深处倒映着尤不知情的巨龙。
它们无声地蚁聚而去。
悄然逼近的杀意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并没有引起巨龙足够的警觉。
这条黑色巨龙疲惫地将头颈弯折，搁在已经收起的骨翼上，金黄色的竖瞳被眼皮遮盖。
巨龙仍在休憩。
当巨龙感知到这场狩猎的时候，藏匿于阴影中的血族已经如同饥饿嗜血的蚂蝗一般，层层叠叠地挂在了黑色的鳞甲之外。
这些附生于黑暗的诅咒生物以微小身躯骗过巨龙的眼睛，尖锐的指爪掀开黑色的龙鳞，鲜艳的暗红色血液伴随着铁锈的气味喷薄而出，浇灌在血族狰狞冷笑的精致面容上。
腥甜温热的气息弥漫开来，进一步催生了血族的嗜血冲动。
直至此时，黑色巨龙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披挂全身的疼痛。
巨龙扬起脖颈，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继而展开黑色的龙翼，从火山口翱翔而下，带着满身贪婪的血族，猛地扎进了流淌遍整座山脉的岩浆之中。
——龙族沐浴岩浆而生，但血族生性惧怕光明与炽热。
然而，在黑龙翅翼接触到那沸腾熔岩的瞬间，附骨之疽般的血族们几乎顷刻扭曲薄化，变成浅薄的影子没入黑暗，重新与夜色融为一体。
只有龙族嘶吼着跃入熔岩，披挂着灼灼燃烧的火焰重新飞上天空。
黑夜包庇着最恶毒且残忍的杀意。
巨龙在愤怒之中吐出燃烧着炽热火焰的龙息。
烈焰掠过山群时，藏匿着杀手的阴影短暂地被光明驱逐；但夜晚终究是属于黑暗的领域，于是当龙族收拢翅翼落下时，凶恶而渺小的杀意再次潜行，于黑暗中聚拢过来。
那些雪白的獠牙中含着能麻痹血肉的毒，它们刺穿了黑龙已经失去鳞甲保护的皮肤，灼热的鲜血涌出。
回馈流失生命的反哺，是常与死亡相随的咒诅。
巨龙再次怒吼着腾空飞起。
疲惫，疼痛与足以剥夺力量的诅咒。
一次，又一次。
周而复始，天空的骄傲霸主难以抵御卑劣的狩猎，火焰与嘶吼声贯穿整片夜幕，风里飘荡着血与生命的惨烈气息。
这条黑色巨龙最终没能再飞起。
巨龙不甘地垂下头颅，躯壳中余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持再次振动双翼，疲惫麻木了疼痛，诅咒侵蚀了理智，晶黄色的眼瞳最终黯淡下来，像一颗沉寂的星。
熔岩在龙的颊侧燃烧着，奔腾向远方。
血族沾染着满脸鲜血，尖啸着撕扯巨龙的血肉。它们在为生命的逝去而倾情狂欢。
它们抹去满脸黏腻的血液，对着尸骨露出锐利的獠牙，审判般地欢呼高喊：
“赐背叛者以死亡！”
审判者不容辩解，有罪者无权辩解。
待血族们饱餐后，便再度化身阴影，消失于潮湿的夜色里。
这条巨龙最终死在群星黯淡的冰冷夜晚，死在黑暗最为浓郁的黎明前夕。
当夜啃食完燃烧殆尽的生命，太阳再次升起时，灰烬山脉中只剩一具遍体鳞伤的巨大尸骨。
龙族的其它成员悲鸣着从四面八方的火山口赶来，巨大的身影在同伴的尸骨上空盘旋，黑龙的伴侣悲恸地落下，将脖颈最后一次亲昵相贴。
最后，巨龙们将尸体抬起，飞向了灰烬山脉更深之处。
此类潜行于黑暗中的杀戮，在灰烬山脉中反复上演。
巨龙接连不断地被血族狩猎、捕食、杀死。
而柯莱尔立于云端之上，自半空俯视着这残忍的斗兽场。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灰烬山脉【倒v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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