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生命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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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莱尔在生命之森的深处找到了涌泉陶罐。
那是一只侧翻的陶罐，其上镌刻的花纹透露出神秘与古朴的气息。
尽管它的材质看起来只是其貌不扬的灰陶，然而无论雕琢还是打磨都极尽精致美丽。在维多利亚的描述中，这只陶罐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澈泉水与缥缈彩虹。
当然，那是神话纪元时期的事情了。
时过境迁，罐口已经因不知名的原因破损残缺，遗留在罐中的灵性早已濒临枯涸，自然不再有泉水和幻象从中流淌而出了，它看起来只是个破旧的陶罐而已。
柯莱尔俯身，捡起距离陶罐口不远处散落的陶罐碎片。
前一夜，维多利亚之所以能够借助幻象出现在末法纪元，正是因为这只陶罐帮助她塑造了近乎以假乱真的实体。
不过，强行违逆法则必然要付出代价。
维多利亚残余的意识已经消散了，而这只涌泉陶罐也即将失去所有灵性，变成一只普通的破旧灰陶罐子，被泥沙与落叶掩埋，从此不见天日。
神话纪元遗留的痕迹，又淡去了一笔。
柯莱尔觉得有些可惜。
她将四散的碎陶片收集起来。
这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尤其是对于擅长占卜方位的女巫来说，寻物简直再容易不过。
唯独在寻找某片接近罐口的碎片时遇到了点麻烦——某只硕大的黑鸦将那块陶片捡走了，当作点缀巢穴的装饰品挂在树枝搭建的巢边。
柯莱尔踩着古树结实的枝丫攀上来时，刚好对上黑鸦饱含警惕的眼神。
“……”
鉴于柯莱尔莫名其妙容易被小动物亲近的体质，黑鸦并没有窜出巢穴和擅闯的不速之客打架决斗。而柯莱尔也非常懂眼色地慢慢退后，最后轻盈地从树枝尾端落回地面。
“咕？”没有找到陶片吗？
凑热闹的斯图亚特好奇地仰头望向古树。
在听完柯莱尔的复述后，斯图亚特顿时暴怒：“居然想和主人打架！这是挑衅吧？是挑衅吧！看我不把它的羽毛全都揪下来！”
柯莱尔熟练地伸手，把即将发射的白色炮弹捉回来。
“没必要和乌鸦争夺收藏品啦。”
她俯身，拾起一块形状相似的灰色石头。
指尖逸散出纤细的灵性，在石块的两侧勾勒成无形的魔法阵，那些复杂的圆环与符号悄然隐没入石块中，立刻消失不见。
“咕！”
就算不去解读言灵，也不难听出斯图亚特的忿忿不平。
作为天生强大且善战的龙族，它尚且无法容忍自己被挑衅，更何况是视之高于己身的主人？
越想越气，雪鸮白绒绒的圆脑袋已经炸起了短毛。
“那是只正在孵卵的母鸦。” 柯莱尔看得有趣，抽空伸手揉了揉那颗格外蓬松的小脑袋：“何必去叨扰一位随时准备为孩子而战的母亲呢？”
“可是……陶片！”
“别急，这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
柯莱尔很快将魔法阵勾画完毕。
她将石块轻轻向上一抛，无形的魔法阵顷刻间在半空中展开，灰色石块精准地落到魔法阵的中央，瞬间消失不见。
待到从那魔法阵中掉落下来时，已经被替换成了被黑鸦挂在巢穴边的陶片。
魔法发动的速度快得惊人，时刻警惕盗窃者来袭的黑鸦甚至完全没有发现，只是眨眼的时间，她悬挂在巢穴外的装饰品就已经被掉包成了一块扁石头。
“只需要一个非常简单的置换魔法而已。”
当然，置换过去的石头也经过了小女巫的处理。
作为偷走黑鸦女士收藏品的补偿，柯莱尔在那块石头中镌刻了一只精致的好运法阵。
只要黑鸦一家始终住在这个巢穴里，这只法阵可以保证所有小黑鸦都能顺利破壳，直到它们茁壮健康地生长到成熟离巢为止。
柯莱尔把最后一块陶片放到缺口处，将残缺的陶罐补全。
她没有试图动用回溯魔法，也不打算让陶罐复原成神话纪元的模样。
已凋谢的就让它凋谢，已干涸的就让它干涸，已离去的就让它离去，已消亡的就让它消亡。
至于目睹这一切的自己，终究只是个旁观者。
柯莱尔的使命并不在那里。
她拢着灰玫瑰色的裙摆站起身，将头顶的丝绸阔檐帽压低，拎着皮箱转身离去。
这只遍布裂痕的陶罐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生命之森中的微风卷过一片枯叶，只是轻微地触碰了一下这只陶罐，松垮的建筑物就轰然崩塌，稀里哗啦地化作一堆破碎的灰色陶片。
但柯莱尔已经走远了。
她慢慢地晃着手中的灵摆，银色长链的每个环扣都反射出明亮温暖的阳光，尾端拴着的蓝色水晶正在滴溜溜地自转，尖端不住地指向某个方位。
柯莱尔盯着灵摆思考了片刻，忽然开口：“斯图亚特。”
“咕！”
“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不，不需要变成原型，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了，也不必擅自做多余的事情。”
“是需要和人类打交道的事情吗？”
“对，”柯莱尔转过头，帽檐阴影中的烟灰色双瞳遥遥望向某个楼宇林立的城市，“斯图亚特，你现在就代我去一趟人类帝国的都城——圣城。”
*
圣城，皇宫。
“……你现在已经是帝国的半个皇帝了，希恩泽尔，不必对我做出如此防备的表情。”
气度雍容的女人微笑着说。
但她的视线却并未望向希恩泽尔，而是倾注在手中的骨瓷茶杯中，仿佛这杯红茶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在皇宫阳光最和煦的小茶室中，她慵懒地坐在红丝绒扶手椅里，以金丝勾勒出华丽刺绣的长裙流淌堆叠到纤尘不染的地毯上，浅褐色长卷发披散在两肩，隐约遮盖了脖颈间那条价值百万金币的奢华钻石项链。
她戴着白色纱织手套，优雅地端着热红茶浅抿一口后，才以状似享用下午茶的神情望向希恩泽尔，对着小圆桌的另一侧示意：
“坐下聊吧，皇储，我没有必要在你的茶杯里下毒。”
希恩泽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走上前亲手拉开了自己的座椅：
“真是令人欣慰的消息。”
自从应急召回到圣城后，希恩泽尔一改离开圣城前的低调温和，换上庄肃的暗色宫装，时刻佩戴着象征皇储身份的黑色宝石戒指。
他在以这样的方式向圣城的政场宣告，帝国皇储已经重临圣城的政治旋涡。
与之相匹配的，是希恩泽尔毫无遮掩的利落手腕与政治野心。
在皇储支持者们的辅佐下，将几个始终对皇室虎视眈眈的贵族拔除，同时暗中清算了曾谋害他与阿尔黛纳的宫廷臣子，就连元后的旧案也被翻了出来，缜密地推进探查。
明眼人都知道，皇储殿下已经做好了掌控权力的准备。
老皇帝对此视而不见，宫廷大臣与圣城贵族们同样上行下效。加之希恩泽尔本就格外擅长操纵权术，他在圣城的行事简直如鱼得水。
但是，唯独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
希恩泽尔端起茶杯。
金棕色的眼瞳里泛上浅表且模式化的笑意，遮盖住了眼中的警惕。
他当然非常清楚，在帝国的次子突然暴毙、而老皇帝的年纪已经不足以让继后再次怀孕的情况下，自己就是皇室必须拥立的皇储。
一旦他身死，整个皇室的权力体系都将面临被推翻瓜分的危险。
所以，在尘埃几乎完全落定的形势里，这位伦塞帝国的当任皇后已经没有继续谋害自己的理由；相反，由于已经失去了亲生儿子胡纳，继后甚至还要想办法维护皇室的权利。
利益永远是政场中最牢不可破的护身符。
但即便如此……
在此刻和煦阳光与香甜糕点气息的环绕下，希恩泽尔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头发紧。
拜他堪称炼狱的成长环境所赐，在昼夜不休的刺杀与毒害磨练中，在长年累月轮番设下的谋害陷阱中，防备早已经变成了希恩泽尔刻在骨血中的习惯。
尤其，当希恩泽尔面对这亲手缔造炼狱的女人时，更是近乎本能地提高警惕。
毫无疑问，这女人美丽优雅的皮肉下，藏着一团恶毒狠辣的灵魂。
——露理·普尔朗。
帝国继后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她名义上的继子展颜莞尔：
“希恩泽尔，我想委托你帮个忙。”
“如果是让我停止调查元后的死因，就不必费力了。”
露理的唇角含着微笑轻轻摇头，耳垂上悬挂的红宝石坠子如同两滴鲜血般左右晃动：“当年的事你尽管调查就好，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我从未插手过皇室的事情。”
何况，假如露理真的意图谋害过元后，凭借她的缜密与手腕，足以将那些旧事掩埋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残留至今未清理掉的痕迹。
“是另外一件……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愿闻其详。”
露理放下骨瓷茶杯，双手优雅地交叉：
“胡纳的死因有异状，我需要你去调查这件事。”
提及意外暴毙的儿子，露理并未透出任何悲哀的神情，就连她唇角的微笑都仍旧维持着美丽的弧度，仿佛只是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希恩泽尔不动声色地拒绝：
“帝国二皇子的死因已经公示，不容更改。”
皇室认可了教廷给出的解释，即：皇子胡纳在圣城主教堂中突发病症，神志不清以至从主教堂的高塔顶端一跃而下，当场身死。
就算在面向贵族的公告中，将死因润色成了较为体面的“意外坠塔”，终究也是意外身亡。
而在权利漩涡之中，没有人会相信意外。
按照这样的逻辑继续推论，继后若是想要试探这桩“意外”是否出自希恩泽尔这个最大得利者的授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出乎希恩泽尔预料的，露理晃动着血滴般的红宝石耳坠，再次慢慢摇头：
“不，公示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只想知道胡纳真正的死因。”
希恩泽尔缓缓拧紧眉心。
继后直视着他金棕色的眼睛，轻声说：
“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吗，希恩泽尔？
“数以百年来，主教堂那从不允许擅入的阴影里，究竟潜藏着什么东西——你真的全然不在意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生命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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