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生命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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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褪去，光明重临。
生命之森又自顾自地从长夜苏醒，步入了崭新的晨曦。
斑驳影绰的清朗阳光中，柯莱尔拎着她的皮箱，不疾不徐地穿行于古老的树木之间。
斯图亚特“咕”地扑了一下翅膀：
“所以啊，精灵族的‘因果’权柄根本就不在生命之森嘛！”
“但是得到了精灵女王传达的消息，以及关于妈妈与神话纪元的更多旧日秘密。”柯莱尔这样说着，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来。
从维多利亚女王的口中，柯莱尔见到了与记忆中相去甚远的妈妈。
无论是早年恪守责任以至于有些自我锁闭的赞娅，还是后来强大缜密却又孤独地承受命运诅咒的赞娅，都是不曾存在于柯莱尔记忆中的，妈妈的不同缩影。
虽然口头对女王陛下说得苛刻，但在柯莱尔的心底，她其实非常愿意多倾听些关于妈妈的故事——那是她永远无法再次亲手攥住的情感。
柯莱尔怎么可能不感到遗憾？
如果没有那场“预言之女”的献祭，如果她只是平庸的小女巫，如果赞娅也不是女巫族群的首领……那么，柯莱尔本该拥有相当漫长的时间，足够和妈妈共同缔造许多美妙的回忆。
可惜。
命运从不肯仁慈地恩赐美好。
允准柯莱尔拥抱的幸福太短暂，留给赞娅承担的征程又太漫长。
所以，哪怕只能从维多利亚女王的讲述中捡拾到些许细节，也足够柯莱尔小心地将那些虚幻的碎片擦拭干净，细心补到妈妈的剪影轮廓里去，再欣然珍藏进灵魂深处，便会有饱满的温暖翻涌上来。
虽说精灵女王在关乎自己的事情上始终守口如瓶，但柯莱尔依然认为，这站旅途的收获已经远超期望。
至于原本的计划——
“想要拿到妈妈的手札，以及属于精灵族的那部分权柄和灵魂碎片……就得先想办法进入极北之地，找到迁徙的精灵们才能继续研究下去。”
雪鸮困惑地咕咕：
“可是……极北之地不是已经被剥离出大陆了吗？”
“但维多利亚陛下同样把进入极北之地的方法交给我了，不是吗？”
“……咕？”
雪鸮圆圆的脑袋诧异地偏转。
它费力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是维多利亚女王说的那一长串不明所以的东西……什么深渊什么星空之下来着？
“深渊藏匿于混沌之下，命运藏匿于星空之下，真理藏匿于疯狂之下。”
在斯图亚特那明显写着“所以这到底是说了些啥”的眼神中，柯莱尔将头顶的丝绸阔檐帽轻轻下压，将自己烟灰色的眼瞳藏进帽檐的阴影里。
“斯图亚特，你觉得混沌之下是什么？”
“咕？混沌？填满整个深渊的混沌？”斯图亚特诧异地歪了歪脑袋：“混沌之下，大概还是混沌吧……不是说这东西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吗？”
“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下呢？”
“咕？是……深渊的底层吧。”
“那么假设我们能找到办法去往深渊的底层，若是再向下探寻，所见的又会是什么呢？”
“咕……？”
“深渊之下，是星空。”
柯莱尔神情中不含分毫疑虑，她肯定地说：
“深渊的底层，就是投影出夜晚星空的星灵界；若是直视星灵界里蕴含的命运，必将于灵魂中累积酿造成疯狂；而穿过那疯狂之后——
“我们就能找到极北之地了。”
斯图亚特被这离经叛道到无以挽回的言论震慑住了，鹅黄的鸟喙张开半晌才终于咕出声音来：“……啥？”
完全没意识到黑龙被自己的思路甩开了整片生命之森那么远，柯莱尔的思维已经沿着推论飞速前进到遥不可及的方向：
“但是这之中藏着最大的阻碍是，单凭我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穿过深渊……”
“不……请等一下，主人！”
柯莱尔把自己的思路刹车。
她转头望向蹲在箱子上的雪鸮：“嗯？”
思维简单的斯图亚特费力地琢磨了许久，最后毅然选择放弃独立思考，直接求助正确答案：“您究竟是如何确定，深渊之下就是星灵界的？”
“啊，原来是这个问题。”
“咕……”
斯图亚特硬是从柯莱尔的眼神和语气中解读出“怎么我都飞出半片大陆了你还在原点犹豫先挥动那边翅膀当然是一起挥啊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我教你吗”之类冗杂的情绪，雪鸮晶黄色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其内迅速堆满了巨量震惊和少许委屈。
超出脑容量的——天哪，我斯图亚特竟然也学会研究眼神了！真是不得了的进步！那么岂非也很快就能学会解读言灵了？
还有趁乱夹杂其中的——脑袋转得慢会被主人嫌弃吗？可是龙族天生不擅长动脑，这可怎么办啊……
“……”
柯莱尔瞧着斯图亚特那风起云涌的眼神，就知道这只小黑龙又在胡乱琢磨了。
她伸出手指轻弹雪鸮毛绒绒的小脑袋：
“乱想什么呢？”
“咕？”主人会嫌弃斯图亚特是一只不够聪明的黑龙吗？
“怎么就开始怀疑这个了？”柯莱尔失笑：“是因为……斯图亚特觉得自己听不懂维多利亚陛下说的话？”
“嗯……”
“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在雪鸮瞬间精神抖擞的眼神中，柯莱尔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那种似是而非的谜语，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倾听者轻易理解而被发明的东西。”
“可是主人就能很轻松地理解！”
“啊，那是因为……”柯莱尔停顿片刻，才继续微笑着说：“因为我就是说谜语的人啊。”
在斯图亚特“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咕咕声中，柯莱尔动作幅度相当微小地摇了摇头。
雪鸮的小脑袋里只能装得下有限的几件事，在谈论到不太方便触及的话题时，柯莱尔只要把话题稍微一绕，斯图亚特就乖乖追着跑偏的话题飞远了。
能听懂维多利亚女王的谜语，当然不是这种拿出来哄小龙的原因。
深渊之下究竟存在着什么，哪怕翻遍自创世纪以来的历史记录，也未必能找到关于这方面的只字片语，就连猜测与线索都是绝对的真空区域，这是个禁忌也从无人研究的问题。
但柯莱尔依旧能确定：深渊下就是星灵界。
——因为那反复出现的梦。
女巫从不会轻易做梦，但在每个权柄彻底融合进灵魂的时候，柯莱尔都会梦到漆黑而虚无缥缈的深渊。
而在那所有相似的梦里，她沿着深渊向下方堕沉，终会抵达一片璀璨的星空。
这是隐秘的象征。
也是法则与灵魂必定遵循的一致原则。
柯莱尔完全可以确定，如果她有办法让自己在深渊中维持理智，只要沉沦过漫长的混沌，就必能以躯壳抵达那虚无缥缈的星灵界，继而找到前往极北之地的方法。
但至少在当下，这只能是个构想的计划。
灵魂残缺的柯莱尔还没有擅闯星灵界的能力。姑且不论她应当以什么手段维系理智，就算真的抵达了星灵界，柯莱尔也未必能找到穿过疯狂的方法。
须知，单是先前在薇纳斯家中的通灵，就险些让柯莱尔陷入虚无。
那简直像是明晃晃的威胁：星灵界的繁星虽说看似静谧如常，实际上却早已因不可追溯的未知而沦入疯狂……星辰疯狂……
咦……？
疯狂？
“真理藏匿于疯狂之下？”
柯莱尔顿住脚步，微微皱眉：
“星灵界彻底沦入疯狂，实际上与精灵族……和藏匿于大陆之外的极北之地有关？是浩劫？还是精灵女王动用了权柄的力量？”
要不要找个机会，再次通灵进入星灵界呢……
若只是通灵，星灵界的疯狂已经不足为惧。上次尚未完全掌控预知权柄的时候，柯莱尔都能把灵性从疯狂坠落的星辰中抢夺出来，何况是现在已收回了三份灵魂碎片的自己？
在将自己的躯壳遗留于大陆的前提下，仅仅操纵自己的灵性从疯狂的星灵界脱身，这对柯莱尔而言够不成什么阻碍。
但如何避免在探寻星灵界的时候被疯狂污染……可就是当之无愧的难题了。
而且，若想要进入极北之地收回权柄和灵魂碎片，再遵照维多利亚的委托将生命之树带回来，她必然要以血肉之躯直接进入星灵界……
但现在看来，简直有些无从下手。
“算了。”
柯莱尔提起裙摆，绕过一丛低矮蔓延的灌木。
总归还得去收回人鱼族与翼族的灵魂碎片，让灵魂以最佳状态面对星灵界总不会出错……
“……”
连同流畅的思路一起凝滞，柯莱尔的脚步顿住了。
她离开原定的路线，慢慢绕过粗壮粗糙的古老树干，踩过杂乱无章的野草荒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片没有树木的空旷荒草地。
荒草长得很高，足以到达柯莱尔的膝盖。
那些暗绿色的草叶交错蔓延生长，如同遮蔽着泥土的厚重毛毯，不允许半点阳光渗透到其下的地面上，更不允许任何娇贵的花朵在此地开放。
柯莱尔的神态有些许空茫。
她拢着裙摆，俯身拨开纵横交织的杂草，从泥土中拾起一颗圆润的种子。
金棕色外壳，形状圆润，生长着淡淡的浅色花纹。
——这是一颗永生花的种子。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了，精灵族从此地迁徙离开，早就没有谁来细心照料生命之森里的花草走兽。所以，这片永生花田荒芜成现在的荒草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她抬起手，指尖泛起金色的光芒，遥遥指向整片荒草。
维多利亚陛下很喜欢这片花田，妈妈也曾坐在花田里遥望星空，就连自己的棺椁里都堆满了泛着淡淡清香的永生花。
要还生命之森一片花田的奇迹吗？
“咕？”
雪鸮在她手边探头探脑：“主人，这片荒草地有什么值得看的？”
柯莱尔微微摇头：“没什么。”
指尖浮动的光芒熄灭，她攥紧了掌心的永生花种子，低头将眉眼遮掩进帽檐的阴影中，起身离开了这片曾经盛开过茂盛永生花的荒草地。
算了吧。柯莱尔想。
既然永生花田已经凋零消逝，何必执着地想要让它们重新盛开？
早就结束了。
——永生花盛开的纪元。
——属于神话的纪元，属于自己的纪元。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生命之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