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生命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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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一场带来死亡的爆炸。
那白光只迸发了一瞬，就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生命被剥离的诡异感仍残留在灵魂中，维多利亚甚至没有意识到，能将半神从世界上彻底抹消的死亡已经拥抱过自己，而仍然站在此地的，是在死亡的深渊里浸染过的幸存者。
惊惧与后怕迟钝地涌上。
维多利亚用力拉起赞娅，快步逃出残破的神庙。
被短暂剥离生命之后，维多利亚的精灵体一度变得虚幻透明，到现在仍在缓慢重新凝实；而赞娅的心跳与呼吸都错乱得不成样子，那是躯壳在以过度代偿的方法确认生命本源是否仍然存在。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要后知后觉才能意识到，就算是对于半神而言，真正的死亡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快得就像是一沾即走的噩梦，苏醒后的淋漓汗水与错乱情绪都是幻觉的后遗症，重新呼吸几次确认灵魂仍安稳地坐落于躯壳中时，便会想要嗤笑那恐惧，笑它只是来源于虚假的投影。
但那绝不是幻象。
死亡不是，被推进死亡的恐惧也不是。
在那堪称废墟的神庙外，在维多利亚面前——原本茁壮繁茂的青草丛已经成片死亡。
那些枯萎脱水的黄褐色叶片扭曲着，相互纠葛绞缠在一起，像是因年老死去的野兽久未打理的杂乱毛发，生涩地淤积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是那爆发的白光。
那光芒中蕴含着位格远高于半神的东西，维多利亚并不清楚它是如何被触发的，但很显然，尽管那白光仅仅爆发了数秒的时间，却已经剥夺了覆盖范围之内所有生灵的性命。
维多利亚将自己的双手摊开。
近乎透明的灵体已经重新凝聚成血肉，经历过短暂的死亡后再度掌控实体，会有怪异且微妙的迟滞感从掌心传来。
再缓慢地将自己冰凉的十指交握，攥到疼痛，将灵魂中躁动翻滚的疯狂慢慢压制下去。
——是的，疯狂。
并不算太严重，尚且不足以将维多利亚的灵魂污染，但那疯狂确确实实地存在着，昭示着曾经与高位格力量接触的事实曾发生过。
白光爆炸般倾泻的刹那，源自精灵本源的直觉掀起预警，逼迫着维多利亚几乎是无意识地强行调用了“因果”权柄。
也幸好精灵的本能足够敏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短暂的死亡降临前的瞬间，属于“因果”权柄的力量同时疯狂外泄，如同将河水填进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底漩涡，权柄在顷刻间的过度使用，几乎让维多利亚的灵性干涸衰竭。
连当时的维多利亚自己都不清楚，为了趋避那转瞬的死亡，为了让自己与赞娅免于回归星灵界的结局，在那最后的关头，祂以“因果”连接起了怎样诡谲的命运。
在确认存活无误之后，维多利亚只来得及缓缓吐出一口气。
死亡似乎只是仓促掠过，并未来得及回头确认本该收割的战利品是否切实落入囊中，就已经头也不回地消散了。
还好，还好。
无论如何……至少赞娅还活着，至少自己还活着。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
维多利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望着那破败得只剩残垣的神庙，喃喃地问。
“……”
没有回应。
“赞娅……赞娅？”
维多利亚急急地上前，将赞娅变得青白的手指攥进掌心。
此刻，维多利亚才迟钝地发觉，分明是具有血肉躯壳的女巫，赞娅的手指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冰冷，骨节僵硬而泛紫，透露出不正常的病态色泽。
“……？！”
就算不念及赞娅平时的状态，维多利亚也很清楚，当下的情况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赞娅的呼吸急促而浅快。
那双深灰色的眼瞳里容不下任何光泽，只是直直地凝望着面前的神庙。
或者说，此刻的赞娅仅仅只是维持着“凝望前方”的动作而已。从视野中掠过的任何事物，都没有被传输到灵魂与思绪中去，更遑论做出反应。
对了……
维多利亚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是受到了那白光的波及，和身侧成片死去的青草没有什么区别。因那白光并非因自己的灵性引动，仅仅是四散迸射而已。
真正承受那裹挟着未知死亡力量的——是以灵性直接触碰那块石板的赞娅！
虽然维多利亚用“因果”权柄将命运嫁接到了未知的流向，让赞娅也躲过了那顷刻降临的无妄死亡，但那白光几乎直接灌进了赞娅的灵魂中，就算是女巫首领，也必然无法承受这磅礴而巨大的高位力量……
维多利亚无法判断赞娅的灵魂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
然而就算只看反应，也知道后果必定不妙。
精灵女王在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自己必须成为赞娅唯一的依靠——那白光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爆发，也不知道这诡异的神庙里究竟还藏着什么危险，要尽快带着赞娅离开这里才行。
“别害怕，赞娅……我现在就带你回生命之森。”
巨型蝾螈原本停在神庙外不远处静待召唤，但很不幸地被那苍白的光芒波及到，早已经趴伏在满地枯草中死去了。
没有坐骑了。
周遭也没有可以召唤驯服的动物，所有生灵都被那白光杀死了。
最糟的是，灵性干涸的维多利亚甚至暂时无法召唤出翅膀。
“不远的，很快就能找到办法……别怕，赞娅。”
不知是在安抚自己还是赞娅，维多利亚带着赞娅，略有些蹒跚地离开了那片神庙。
必须先离开这片枯死的死亡之地，维多利亚才有可能找到新的、能够充当坐骑的代步动物；就算退一步考量，也绝不可以滞留在原地，万一那白光又莫名其妙地爆发了呢？
就算“因果”权柄能再次莫名地帮忙躲过死亡，维多利亚很清楚，自己的灵性绝对无法再支撑一次那恐怖的消耗……
不，不必提那白光了。
在自己灵性枯竭、赞娅又暂时失去反应的情况下，任谁都能轻易杀死两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半神。
维多利亚边向枯草地外缘走去，边轻声问被搀扶在臂弯里的女巫：
“赞娅，你还好吗？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出乎意料地，这次的赞娅给出了细微的反应——那双苍白的唇微微翕动，破碎的字符在口中化作气流，缓慢地掉落进途径的风里。
哪怕只是些微反应，也足够让维多利亚欣喜：
“赞娅！你没事了吗？”
“……”
“你说什么？”
赞娅的口中溢出嘶哑的声音，那双深灰色的眼瞳中开始聚集起涣散的视线，仿佛直到此刻才重新找回了躯壳的主导权。待到再开口时，终于形成了清晰的古神语文字：
“……命运。”
简单的语调与咬字，却蕴含着足够沉重的意念。
“咦？”
赞娅迟滞地寻回了躯壳的掌控权，略有些颤抖地撑着自己站稳，缓慢开口：“维多利亚，我看到了命运。”
女巫难道不是生来就是窥伺命运的种族吗……？
尽管想要这样问，但维多利亚几乎本能地意识到，这与赞娅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何况，在灵魂本就受到创伤的情况下，赞娅竟然还在思考这样的问题，难道就不怕自己的灵魂被那些沉重的东西伤得更加严重吗？
既然是伤患者，就请先把命运啊预言之类的麻烦抛到脑后吧！何况那块石板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发疯，不快点离开可就没救了哦？
维多利亚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出口的。
然而，作为回答，赞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块石板已经不会再带来威胁了。”
“哎？你是怎么确定的……”
“因为，它在这里。”
赞娅说着，在维多利亚因惊惧而瞪大的眼中，迟滞地抬起手，以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额头：
“那块石板上的所有东西，已经全部留在这里了。”
看着维多利亚惶然而担忧的眼神，赞娅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最终没能成功。被填塞了过多沉重负荷的灵魂不堪重压，情绪与灵性都游走在失控的边缘，连完美地掌控表情都变成了艰难的差事。
但死里逃生应当是切实值得庆祝的事情。
至少在那时，在不知道“因果”权柄为趋避死亡而嫁接了何种命运的时候，在被高位格信息迎面灌注而没有顷刻间沦为疯狂者的时候——幸存本身尚且是值得庆幸的。
“别担心，只是灵魂一时间承载了过多的信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赞娅轻声安慰维多利亚。
见赞娅确实没有什么重伤的迹象，维多利亚才稍微放下心来，好奇心紧跟着涌起：“是什么样的信息呢？和星象的启示有关吗？”
“与‘命运’的本质有关，我暂时不能解读那部分意象。”
“咦……竟然可以选择不解读灵魂里的信息吗？”
“把灵魂视作一张羊皮纸就可以了，仅仅只是记载，不要去试图理解就好。”
“……唔。”
“放心吧，我不会贸然解读的。”
“你刚刚的样子……吓到我了。”
“抱歉。”赞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从那白光中将我救出来消耗了很多灵性吧，维多利亚，幸好这次有你在。”
“当然啦，幸好这次有我在！”
万幸，有维多利亚在，有“因果”权柄在，赞娅才没有暴毙在那破败的神庙里。
但……
真的万幸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