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生命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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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无悲无喜的旁观者。
指针向前旋转过两格，命运忽然觉得这路径并不符合预期，于是就伸手将指针拨回原处，拴在指针上的线路就此倒错驳乱，从既定的轨道脱落到连指针自己也未知的地方去。
时间来到黑暗纪元的下半叶。
人鱼族与翼族的首领先后进行了更迭，血族首领龟缩在号哭荒原沉睡，龙族首领反倒没有因权柄动摇受到过于明显的影响，仍旧在灰烬山脉和巨人王庭间来往反复。
而女巫族的首领赞娅和精灵女王维多利亚，也在时间接连不断的向前流转中，彻底告别稚嫩的幼年期。
赞娅已经学会避免将自己与世界的命运紧紧捆束在一起。尽管时常要戴着那顶偌大的黑色兜帽，但至少，而每当维多利亚找上门的时候，赞娅已经习惯于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自如地将己身从繁复的工作中脱离出来。
至于维多利亚，在送别了几位曾亲手照料过自己的长老离世之后，已经自觉地将本该属于女王的那部分职责承担了起来：完善狩猎与防御陷阱，缔造能与森林融为一体的守卫造物，照料生命之树与新生的小精灵……维多利亚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精灵女王。
繁重的首领职责之余，是赞娅与维多利亚数百年仍未疏远的亲密往来。
“穿过整片大陆去旷野吹风”之类的任性行为当然已经不再合时益。
但借助着双方同等强大的灵性，两位半神可以通过颂念对方的尊名直接建立灵性链接，纵使相隔遥远的距离，却并不耽误给彼此分享今日的新鲜见闻。
“我的造物试验已经成功大半了！只要将符纹封印在可触发的阵法中，就能自发汇聚泥土塑成人形……但它们太容易破碎啦，让我想想怎么修改这部分的符纹……下次你来生命之森前，我一定要把它们完善到无可挑剔！”
“很了不起，造物可是足以触及真神的至高领域哦。”
“对了，我打算给这些守卫取名‘哥莲’，意思是‘无形者’，赞娅觉得怎么样？”
……
“法师塔外派的女巫们回来了，她们在遗迹找到了上古纪元留下的笔记……据说人鱼族与翼族的祖先系出同源，原本应当作为同族繁衍生息，不知为何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这部分的历史记录是空白啊，一起去海洋碰碰运气吗？”
“哇，要去银月海峡吗？我随时可以出发！”
“要等我把手里这部分典籍整理完，再和女巫们商议好法师塔的安排……最迟在三天以后，我会启程去生命之森找你。”
……
“生命之树又诞生了新的小精灵，目睹新生命来到森林真是太好了！”
……
“昨晚解读星象的时候，得到了一条关于‘预言之女’的启示……”
“哈？”
维多利亚不满地出声。
时间已经来到第六纪元的尾声，彼时的精灵女王正坐在巨型黏土守卫肩头，闻听这话连符纹都不研究了，略有些生气地回问：
“我们不是约好了，绝对不可以私自在占星峡谷研究那个星象吗？”
此前，赞娅已经接连两次在占星时受伤，不过因为已经做好了防备，并没有像圆桌会议那次一样重创昏迷，维多利亚骑着蝾螈把赞娅接到生命之森养半日就能恢复如初。
然而维多利亚为此闹了很久的脾气。直到赞娅答应，日后会尽量来生命之森观测那部分星象，才算勉强把女王陛下哄好。
结果呢？
区区数十年时间过去，赞娅又开始不顾灵魂，坐在法师塔里研究陌生星象了！
“赞娅！你怎么能独自研究那么危险的星象啊！万一你的灵魂来不及切断连接呢？万一这次不再是受伤昏迷就能应付过去的程度呢？万一我赶不及去占星峡谷救你可怎么办啊！”
越想越后怕，还有蔓延不断的委屈接连而上。
维多利亚愤愤地拍了身边的哥莲一掌，被无端迁怒的黏土巨人瞬间崩解破碎，变成一堆分不出形状的泥巴。
接着传来的灵性就带了些讪讪：
“维多利亚，我不是有意想要违反约定，但是占星与解读本身就是很看重机缘与灵感的事情……昨夜我恰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感，如果不尽快捉住，它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哼！”
“而且，我的灵魂没有受到伤害，别生气啦。昨晚占星开始前，我已经给自己预测过吉凶，在确保自己不会出问题的情况下才开始解读的哦。”
这样的解释倒是勉强能接受。
念及自己方才略微有些冲动的反应，维多利亚难得地稍微感到些许不好意思，也就势将这部分揭过：“那……你解读出了什么启示啊？”
“一个上古遗迹的方位。”
“上古遗迹？从未被发掘过的那种吗？”
“不，恰恰相反，那是个女巫族群很早就已经标记过的遗迹。不过，星象告诉我，那遗迹中有尚未被女巫解读收录的内容，恰好与‘预言之女’有关。”
维多利亚将符纹从泥土中拾起，看着破碎的金色魔法鼓了鼓脸颊：“所以，你要亲自去探访那片遗迹吗？”
“嗯，已经和法师塔的高位女巫们商议过这件事了。”
“不许把我丢下，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那边的灵性略微迟疑，是赞娅稍微犹豫了片刻：“我猜会有些危险，维多利亚，那遗迹中未知的内容涉及到权柄甚至更高位的存在，我无法从星象中解读出来，但……”
“禁止‘但是’！”
维多利亚翻出已经收敛数百年的任性：“不许，把我，丢下！”
“听我说，维多利亚，这是女巫必须担负的责任，我理当为神话纪元的命运而去冒险，但是这不是精灵族的责任……太危险了。”
“再这样‘女巫’啊‘精灵’地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哦。”
觉察到了灵性里暗含的威胁，赞娅止住了话头。
“危险不会因为你独自前去而消失，赞娅！带上我就等同于带上了另一重求生的路径，难道不是吗？”
“可是……”
“难道你要我坐在生命之森里看着你去拼命，然后把解决权柄危机的办法送到我面前吗？”
这样据理力争地吵嚷着，维多利亚边翻过层叠的小树丛向森林外跑去，边随手揪下一片树叶，用灵性书写了几行文字交给身边的小鸟，让它转送给精灵族的长老。
然后，精灵女王从生命之森边缘的矮崖一跃而下。
巨大的蝾螈从山谷深处冲出来，稳稳接住了维多利亚。当然不再是两百多年前的那只，但作为那只陪伴维多利亚近百年的蝾螈最出色的子代，在作为宠物这一方面同等优秀且忠诚。
维多利亚向前一挥手：
“去占星峡谷——立刻！”
*
赞娅最后还是带上了维多利亚。
在“因果”权柄的帮助下，占卜变得格外方便。
在占卜内容没有超出能力范围的情况下，维多利亚能强行将“占卜行为”与“成功解读”二者连接成因果，节省了相当一部分绕弯子的时间。
那片遗迹破败而陈旧，像是一座废弃数千年的神庙，供奉的自然也不会是当代统治神纪的半神们。哪怕只是站在那遗迹门口，都会感到刺骨的寒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女巫还好，精灵常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森林中，对这种森然的寒意格外不适。
赞娅将自己的占星长袍解下，披在了维多利亚肩上。
在使用占卜手段确认过，遗迹内暂时没有能造成直接威胁的存在后，赞娅才小心地绕开破碎的石块与残垣，慢慢走进了神庙破败的主体中。
“没关系，女巫们很早就曾来过这里，我曾在法师塔的收藏里找到过这间神庙的速写图。”
赞娅安抚地攥了攥维多利亚冰凉的指尖——精灵的情绪因莫名的惊惧而有些失控，连体温都无法维持在适宜的范畴。
“……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只是摇头。
从找到这片遗迹之后，维多利亚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在试图将赞娅带离此地失败后，执拗地不肯让赞娅独自走进神庙，无论如何都要坚定地跟在赞娅身后。
赞娅轻声叹气，拍了拍维多利亚的手背。
再转过头去时，赞娅的视线却忽然凝滞住了。
——在神庙残破不堪的祭祀台上，放着一块与周遭同样破旧且布满灰尘的石板，体积不小，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祭祀台的位置。
但……
“在女巫们先前绘制的图画中，并没有出现过这块石板。”
赞娅皱眉，警惕地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站在原地打了个响指，一本封面古朴的旧书凭空出现，空白书页哗啦翻动过书页后停下，浅淡的笔墨开始浮现成速写图画的模样。
那是法师塔中收藏的原图摹本。
“难道，这块石板就是星象启示所说的……”
为了避免直视到不可见隐秘的言灵而陷入疯狂，赞娅并没有上前直接观看石板的内容。而是小心地操纵着自己的灵性，遥遥地触向了石板的方向。
始料未及地，在灵性相接的瞬间——
灼目苍白的光芒如同爆炸般猛然迸发，胀满了整座破败的神庙，甚至从缝隙中拥挤地溅射出去，意图向整片大陆投射出惨白刺眼的光带。
那白光粘稠而浓郁，不像是无形无质的光芒，更像是什么古老而疯狂的东西淤积的恶意。
“……！”
那天，在同一个瞬间，全大陆的所有精灵与女巫同时感觉到，连接在灵魂信仰尽头的半神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能让掌控权柄者从信徒的感知中消失，唯一的可能只有——
被信仰的半神，已彻底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生命之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