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生命之森 ...
-
植物的灵中，洋溢着属于生命的活泼气息。
柯莱尔几乎能触摸到那蓬勃的灵性，从她的指尖热情地绕过，又被植株的束缚收拢回去。
午后接近黄昏的阳光穿透生命之森的枝叶，在青草间撒下一颗颗暖金色的圆斑。
与那因树木过于茂密而遍地生满苔藓的龙骨森林不同，孕育了整个精灵族群的生命之森从上古纪元就已存在，但这座古老森林的树木其实不会繁茂挨挤，树干也并没有粗壮到夸张的程度，仿佛它们天生知道这里是长存的家园，不必过于拼命地争夺领地与养分。
所以，树木才违背本能地将生长进程拉的慢之又慢，相邻树干之间的距离甚至稀疏得足以停进一辆马车。
当然，想要驾驶马车在森林中横冲直撞还是行不通的。错落的树木会不时遮挡住前路，隐藏在青草与野花下的隆起树根也是需要行者们注意的危险陷阱。
——拥有过短暂驾驶马车经验的柯莱尔如是判断。
属于初秋黄昏的阳光斜着倾洒在她的脸颊上。生命在阳光中跃动蔓延，树干与花朵散发出干净的清香，又被微风送到生命之森的每个角落，这是一场不为人知的奇妙旅程。
但恬静的氛围被几声尖锐的呼喊声打碎了。
“救命！这怪物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倒是听说过北方森林里偶尔会出现这种泥巴怪物，但是……它们难道不是离开一定的范畴就会停止攻击吗？我们已经逃了快半个森林了吧！”
“它们追过来了！快跑哇！”
“……啊啊啊！”
此处距离生命之森的腹地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柯莱尔却迎面撞上了一队冒险者。
这些冒险者们看起来狼狈极了，七手八脚地扯着身上的背包，拼命向背离生命之森的方向奔逃。
在逃跑的冒险者身后，两只瘦长的人形怪物穿梭在树木宽阔的缝隙之间。
人形怪物的身躯由黄褐色的泥沙与枯枝败叶堆积而成，大约有三个普通人类或者四个柯莱尔那么高，怪物的肢体比例虽然有些怪异，追逐冒险者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得笨拙臃肿。
如果不是森林中稍显复杂的地形掩护了人类的逃窜，这几只泥土构成的怪物早已将他们碾成森林的养料。
柯莱尔的视线绕过重重树干，绕过正在朝他跑来的人类冒险者，望向那森林中穿梭的巨大身影。
“……是哥莲。”
她轻声喃喃。
雪鸮歪着脑袋，“咕”地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简单来说，是精灵族女王利用因果权柄制造出来的造物，会无条件服从制作者提前灌输的命令，没有思维与生命概念，只是一团会动的泥巴而已。”
“咕……这不就是魔法守卫者嘛！”
“可以这样理解。”
柯莱尔压着自己的丝绸阔檐帽。
她将那双烟灰色的澄澈眼瞳藏在帽檐的阴影里，遥遥望向绕过树干的一只哥莲。
早在柯莱尔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就曾在法师塔的典籍中阅读过这种独特的造物，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哥莲——当然，这是因为柯莱尔甚至没怎么到访过生命之森，就算少数随着妈妈一起来拜访的几次，也都有精灵女王派遣的使者全程随同，自然不可能碰到哥莲这种纯粹为了守卫而存在的造物。
难以避免的，柯莱尔对哥莲这种奇妙的造物非常感兴趣。
结合幼年时期阅读过的相关知识，只是短短地照面，柯莱尔就已经可以大致判断，操纵如此庞大泥土身躯的本源，大概藏在哥莲那高高的头顶上……
还未来得及将观察更深入些，那队逃命的冒险者已经跑到了柯莱尔身边。
吓破了胆的几个冒险者惨叫着呼啸而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树干后站着个小巧的灰玫瑰色身影。
唯独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冒险者看到了她。
于是，那冒险者用力扯住了柯莱尔的胳膊，拖着她一起向森林外的方向逃去，甚至还有余力边跑边中气十足地教训她：
“傻姑娘，还敢躲在那里看！那泥巴怪物一口就能把你吃掉！”
“……”
她悄悄腹诽：可是哥莲不吃人类，当然也不吃女巫！
虽然那冒险家的语气凶巴巴的，言灵中却充满了善意和忧虑，是个心地不错的人类。
柯莱尔被迫加入了莫名其妙的逃亡队伍。
看起来像是首领的冒险者气吁吁的回头，发现那两只哥莲竟然还在追，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见了鬼，冒险者协会不是说……这泥巴怪物不会追出太远吗？！”
“也说不定是我们离得不够远呢，如果再逃一段距离，它们就放弃继续追赶了呢？”
“这两个怪物该不会一口气追到森林外吧？喂老大，带着怪物拆了城墙是什么罪名来着？”
“比起那个，还没逃到城墙的时候，我们已经被累死了吧？”
“住口啊不要再唱衰自己了！”
“……”
柯莱尔被中年冒险者拽着胳膊，被迫旁听了这些既没有求生欲也不怎么礼貌的讨论。
她回过头。隔着树木的重叠遮挡，遥遥望向丝毫没有折返意图的哥莲。
——这不对劲。
哥莲是专为保护藤蔓宫殿而制作的守卫造物。
一般来说，哥莲们不会主动攻击外来者，几乎都是以驱逐恐吓为主。只要来着主动退出藤蔓宫殿的领地范畴，哥莲感知不到入侵者的存在，自然会安静地回归泥土。
毕竟只是没有思想的造物，哥莲们既不懂得何为蓄意报复，也不理解斩草除根的意义，更不像那些在夜间游荡的贪婪魔物，以捕捉吞噬生灵为本能。
哥莲们的行动逻辑很简单：在藤蔓宫殿周围察觉入侵者，于是驱逐入侵者直至消失，危机解除。
所以人类的冒险者协会记载，森林中的“泥巴怪物”会在追逐一段时间后主动放弃，这个认知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正确的。
但，这支冒险者队伍却被如此穷追不舍……
在近乎慌不择路的奔跑中，柯莱尔忽然开口问道：“你们中，有谁从森林里拿走了某些东西吗？”
“什么……”首领气吁吁地转头追问柯莱尔：“什么东西？”
“任何东西，只要是在这片森林中捡到的。”
首领有些费解：“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们拿走了某件原本属于它们的东西，这些怪物才会对我们如此穷追不舍？”
柯莱尔认真想了想：“未必是属于它们的，也可能是它们守护的某些物品。或许在你们看来微不足道，但如果不将那东西交还给它们，携带者跑到什么地方，它们就会追到哪里去。”
“要命！”
首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向他的队员们吼：“刚刚有谁在森林里捡到东西了吗？都听见了吧，如果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就赶紧把捡到的东西丢出去！”
身后的冒险者们开始叽叽喳喳地回答：
“没有哇！”
“北方森林里甚至连蘑菇都不长一朵！满地的荒草和泥巴有什么可捡的！？”
“就是……甚至连果子都没见到一个！好饿！”
“……”
身形高大的哥莲重重踩过泥土。
沉重巨大的脚步声在背后不远处越追越紧，几乎让被追逐的冒险者们心中出现了大地在跟着颤抖的错觉。
首领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用力一挥手：“那就把背包都丢出去！假如真的有什么东西被无意间带出来了，那些怪物也会追着东西去吧？”
冒险者们从善如流。
他们纷纷解下自己的背包，朝着左右两侧的森林用力丢出去。
然而很遗憾，哥莲对抛洒了一地的背包没有任何兴趣，而是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逐这支冒险队伍。
所幸，丢掉背包也算是解除了负重，逃跑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首领近乎崩溃：“到底是为什么啊！”
长距离的奔跑本就极度消耗体力，而当身后的追逐者根本不具备体力消耗这个概念的情况下，带来的心理压力尤甚体力消耗。
在这样糟糕的此消彼长下，很快，在这样岌岌可危的平衡中，几乎是必然的意外便赫然降临了。
奔跑的冒险者队伍末尾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是人摔倒在泥土地上的声音。
“安迪！”
首领猛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头咬牙折返回去，冲向了摔倒在地的冒险者——作为首领，既然把自己的同伴带进森林，就有义务将他安全地带出去。
“站起来！还能站起来吗……？”
摔倒的冒险者急急地挥手：“头儿你快走……！我的脚被树根缠住了！拔不出来！”
“别说废话！匕首！”
在他们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两只追逐而来的哥莲已经近在咫尺。
那泥土与枯藤缠绕构成的、足以踩扁人类的巨大脚掌高高抬起，庞大阴影如同浓密的乌云，笼罩住了相互搀扶的两人。
哥莲只顾着向前赶路。
它们当然没有以踩扁人类泄愤的糟糕趣味，但不巧的是，人类刚好停留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就好像两株生长位置不怎么美妙的野草一样，被踩踏也只是无关恶意的小小意外。
“……”
柯莱尔停住了脚步。
不顾那名中年冒险者的阻拦和呼唤，她随手拉住奔逃中的一个冒险者，在对方又惊又怒的眼神里，动作流畅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袋，自然得仿佛是从自己的皮箱里掏东西。
她利落地捏出一片还沾着些许泥土的小石块，向哥莲的方向用力丢了过去。
小小的石块划过优美的弧线，擦着哥莲遥遥伸开的手掌，掉落到它们庞大身躯的后方。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生命之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