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肖永康

11、遗忘

　　高考过后，我又过上了无聊的生活。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高中毕业了，或许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没有什么天赋，还不愿意努力，在虚妄的世界里寻找着自己的存在感，我做不到，就要想办法贬低。我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我，多少个平庸之徒呢。
　　于是我开始寻找我们的共同，我发现人们无一不是痛苦的。像诗一般的悲伤，有汹涌的浪潮，静默的水流，它们都会蔓延，直至死亡。
　　于是，
　　我因为不幸而庆幸，
　　我因为不幸而痛苦，
　　我在众生的怜悯之中找到自我，
　　这唯一的平等。

　　有钱人的快乐永远不会来自金钱，他们来于穷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点开了那个小姐的微信。就是那个在酒吧里给我下药的女人。我很好奇，那对于我来说微不足道的二十万，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点进她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
　　文案：手术顺利，宝宝平安就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以后会多花一点时间去陪伴孩子的。
　　女人的笑容充满了希望，是这个极具感染性的笑容，她的灿烂让我恍惚。我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改变别人人生的感觉。
　　那个女人名叫陈茵，她发了很多信息来感谢我，语言中流露着她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她说她辞去了酒吧的工作，现在去送外卖了，会慢慢还清我的钱。我没有回复。
　　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我也相信她的心里此刻充斥着幸福的幻想，对未来的期待。仿佛以前的痛苦从不存在。

　　我们擅长遗忘，因此常常痛苦。
　　她的幸福没有感染到我，反而提醒了我不要沉溺于温暖，这是造物主的恐怖之处。

　　于是我发现，
　　我遗忘了一个人，他本该是漩涡的中心。
　　恐惧和茫然之中，我希望那是我最后的归宿，我要带上他走入良夜。
　　魏润年，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出现？
　　诡异的平静让我感到害怕，毕竟生活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麻烦组成，所谓平静，都是在酝酿一个新的灾难。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偶尔看一看陪伴帮我打游戏的魏清。
　　我把头挪到他的腿上，尊贵地示意他把手机放低一点，以便我的视察。
　　他非常配合，看见他完美地操作着屏幕上的贪吃蛇，我高贵地点了点头，表达对他行为的满意。
　　当然，如果我没有穿着一身粉红的毛绒睡衣的话，还是很有威严的。
　　大夏天的穿这一身还是很别致的，但是在空调底下我还是很怕冷的，但是我还是想开空调。就是喜欢这种盖棉被吹空调的感觉。
　　然后我就被迫穿上了这么一身衣服。
　　连猫都有盖着一个毯子。
　　但是为什么，我哥不怕冷？
　　他就穿着一件风骚的黑纱衬衣，裤子还有点冰冰凉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我虚？！
　　就他那个冷白色的皮肤，哪里像是抗冻的样子？
　　然后我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想都没想，果然，他的指尖是冰冷的。
　　下一秒，屏幕上吃得粗壮的大蛇一下子撞了墙。他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就这样结束了。
　　面对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我有点心虚，挪开了我的头。
　　先发制人，指责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等等，这话不对劲。
　　他无辜地眨眨眼，他说穿了啊，可是因为我想开低温的空调，他可以忍的，其实也不是很冷。
　　可以，我立马脱下身上的毛绒外套，双手奉上。
　　他一脸甜蜜地接过衣服，老实地披在身上。
　　我非常满意，但是，我里面没穿。
　　就这样，我赤着上身，暴露在十六摄氏度的空调正下方。
　　懒得去拿被子，而且魏清这个强迫症不允许被子出现在沙发上。
　　我颤抖地双手紧抱在胸口，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看着身旁无法忽视的巨大热源。
　　心里默念三秒，迅速地坐到他的腿上，然后凶狠狠地对着他说：“看什么看，不是让你帮我破赛季记录吗，你还不赶快！”
　　魏清沉默了一秒，看着屏幕上因为我再次撞墙的小蛇，默默地开了下一局。
　　“围住他啊！他过来了，围着他转圈圈，他肯定会撞到你的。会不会啊你！”
　　我激动地提供着场外指导。在我的指导下，小蛇光荣地牺牲了。
　　“你挡着我了，阿白。”
　　我的头不动了，一下子低了下去。
　　“你这样，调过身来，把头放我肩膀上，这样就不会了。”
　　我任他摆弄，突然调了个头，和他面对面碰上了，他叫了一声，手机险些撞掉。下意识要站起来，我马上就要掉下去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这个画面怎么都不对劲。
　　我怎么有点像纠缠金主的鸭子……
　　这个姿势也不太对劲，趁着这个不对劲的势头，我想要弄清魏润年的事情，我哥那么警惕，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有机会。
　　我反客为主，把刚要站起的魏清一把撞倒在沙发上，一旁的猫咪受了惊，迅速地爬起，躲在桌子底下。
　　“怎么了？”
　　魏清看着我，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我被他看得脸发烫，实在是太丢人了。
　　一口直接亲了下去，接着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还是一如既往，我又失去了主导权。
　　只记得大口大口地喘气，羞耻和欲望交织，精神和□□一起坠落深渊。
　　这么多年，人们还是没有真正认识到并接受自己。欲望被冠上下流的罪名。
　　人们给自己带上了低俗的皇冠，从此虐待成了享受，享受便成了罪名。

　　凌晨，我悄悄地睁开眼睛，从魏清的怀里挣脱出来，熟练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傻子才会去记密码，我拿着魏清的手，直接指纹解锁。
　　直接去查账单，划过一串项目的支出和收入，果然，他长期向一个人转帐，平均每一个月都有二十万转到这个帐户。
　　我记下这个帐户，清理完手机记录。然后将手机放回原处。
　　松完半口气，突然踩到一个坚硬的物体，身体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一双手扶住了我，稳稳地把我放在了地上，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声音响起。
　　“秦白，你在干什么。”

　　我又想起那句话。
　　我们常常觉得痛苦的原因之一，我们擅长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