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谈过恋爱怎么你们了》七千字的诗

7、破镜

　　次日清晨，景云醒过来先看了看手机，林雨还是没有回复他。他也只能收拾收拾去了摆点的地方，坐在位置上等蔺明霁来。过了一会，学生会那边的人来了，但不是蔺明霁，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
　　景云怕生，却还是硬着头皮去问那个女生了：“请问你们怎么没来啊？”
　　那个女生回复道：“会长啊？本来他也不用来摆点值班的，今天他说有事就没来，应该不会来了。”
　　景云向她道了谢，在企鹅上问了蔺明霁为什么没来。蔺明霁过了一会才回：有事。
　　景云盯着那两个字半天没回过神，回了一个好的。蔺明霁也没再回复了。景云觉得，蔺明霁又给他一种要走的感觉。
　　景云后来想想，当初蔺明霁的离开也不是没有预告的。只是他有点迟钝当时没发现。中考前几天，蔺明霁突然就对景云很冷淡，不怎么回复消息，在学校也不怎么跟景云讲话，中考前一天，景云抱着玩偶想去找蔺明霁一起睡觉。蔺明霁拒绝了，说自己要复习。中考后景云想去找蔺明霁玩，却被告知蔺明霁已经走了，然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景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蔺明霁的离开太过敏感才会多想。他拿起手机，却发现收到了一条来自林雨的消息。
　　雨季：好的，谢谢学长的好意，礼物就不必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祝你幸福。
　　景云还想再跟她说话，要她的地址，等消息发出去时，却出现了个红色感叹号。
　　林雨把他删除拉黑了。
　　景云不死心，还想加她好友，也加不上去了。景云觉得自己可能是伤了女孩子的心，同时也失去了一个朋友。再加上蔺明霁对他态度冷淡，他一时间感觉难过极了，但还得强撑着对路过的人露出笑脸，介绍活动。
　　一天下来，景云身心俱疲，晚上回到宿舍，就下意识地想跟蔺明霁说说话。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拍了两道高数题给蔺明霁发过去了，问蔺明霁怎么做。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蔺明霁才发了张图片，写了题目的解题步骤，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景云忍着伤心回复了一句谢谢。
　　他真的理解不了蔺明霁，曾经那么要好，但是蔺明霁想走就走，不会给他一点点解释。就算现在对他好一点了，也是忽冷忽热的，昨天还耐心地给他讲题，陪他下五子棋，背他回宿舍，今天就会不理他。
　　对于蔺明霁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果蔺明霁开心，就会哄着他，如果蔺明霁不开心，有别的事情，就会抛下他。
　　可是他昨天才跟林雨说清楚了，因为喜欢蔺明霁，想跟他在一起。
　　景云拿出自己写了脱单大计的那张纸看了看，丢进了垃圾桶。他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他看不懂人际关系的弯弯绕绕，更不明白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再也不想谈恋爱了。虽然蔺明霁根本没有和他在一起过，他也有种失恋的感觉。
　　景云登上小说网站，又看见了新一章的读者留言。
　　“男主的兄弟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还这样哄着男主用手接他吐出来的东西啊？男主和兄弟就是一对吧？不是作者你能别这么gay吗？你快别加女主了，女主成同妻了都。”
　　景云看到那条留言直接气笑了。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性取向，读者却早已参透天机。
　　是的，景云写的小说的主角有一部分就是以他本人为原型的，而主角的兄弟的部分原型，就是蔺明霁。景云的第一本小说的部分设定，还是他初中时和蔺明霁一起讨论得出来的。
　　哈哈，原来我是身在gay中不知gay。他想着，也许他下意识地没写女主，就是因为他喜欢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兄弟，他希望只有自己和蔺明霁两个人。两个人一起成长，一起打怪，一起成为最强的男人。
　　景云看着那条评论流出了眼泪。年少时埋下的种子在五年后的今年，终于徐徐盛开了。他很早就觉得只有蔺明霁是自己的朋友，除了父母，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蔺明霁。所以他会为了蔺明霁的离开伤心一年多，他会记得蔺明霁为他做的每一件事，留下蔺明霁送给他每一个礼物。他晚上睡觉害怕了不是找父母，而是找蔺明霁，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也不是喊妈妈，喊的是蔺明霁。他以为的友情可能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
　　他就是喜欢蔺明霁，和蔺明霁在一起就会开心，蔺明霁对他好心里会“扑通扑通”地跳，蔺明霁不理他，嫌弃他，讨厌他，他就会伤心地在夜里抹眼泪。蔺明霁再怎么做，他也会想他。
　　怎么办呢？景云想。他像每一个初入爱河的人一样，即使被河底粗糙的岩石划得满身伤痕，也固执地不愿意上岸。
　　等再醒来的时候，景云的眼睛肿的像个小核桃，他用沙哑的声音让室友替他答到，室友们知道他心情不好，默契地没有问他为什么，只说让他好好休息。景云就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不想动。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期中考试的高数他还没学。要是平时他肯定不到最后一天晚上不会学的，可是现在……
　　他不想让蔺明霁看不起，不想让蔺明霁觉得他是废物。景云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随便往嘴里塞了点面包，就带着高数书去图书馆学高数了。
　　去图书馆的路上，他碰到了齐琪，就结伴一起去坐下了。齐琪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景云假装看不懂，专注地看着高数书。
　　晚上他和齐琪一起去食堂吃饭。景云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香肠，却突然被齐琪用手肘怼了两下，他不明所以地抬头，顺着齐琪指的地方看，居然是蔺明霁，旁边还坐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
　　“你看那个是不是跟我们合作的那个信工院学生会会长啊？”齐琪有点兴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叹了口气：“可惜她有女朋友了，好像是他们学生会的副会长。”
　　景云有点懵，过了一会才说：“女朋友？”
　　齐琪点点头：“对啊，他们俩好像在一起几个月了，不过是地下恋情，明面上没说，但其实其他人都当他们是一对。”
　　景云突然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了，大脑一片空白，晕乎乎的。和齐琪一起走出食堂的时候，他似乎还和蔺明霁对视了一眼。蔺明霁没说话，马上就把视线移开了，像是见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就像高中那次一样。
　　景云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蔺明霁，活动结束了，两人的生活也逐渐没了交集。期中考试前两天的晚上，蔺明霁过来给他送了本高数笔记，景云去拿了，确实很有用，景云的高数破天荒的考了七十多分，加上平时分正好九十。他想着也需要感谢蔺明霁，不知道送什么，就买了个新的switch，连同蔺明霁的笔记一起，放到了他的寝室楼下。他放完东西准备走的时候，蔺明霁从楼上跑下来了，喘着粗气，像是赶着要去哪一样。景云平静地说了句“谢谢”，就走了，没听见蔺明霁说什么。
　　给林雨买的口红也到了，景云还是没能加上林雨的好友，他托人去打听，得到的结果却是艺设院根本没有叫林雨的大一新生。景云有点懵，难道林雨在骗他吗？他不知道。后来景云也不知道口红该怎么处理，就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期末周之前，有个学期社团组织表彰大会。以往动协都是轮不到上台领奖的，但是这个学期跟信工院学生会的合作举办的活动反响很不错，就破天荒地得了个奖。上台领奖的时候，蔺明霁站在一群人中间，景云站在边缘的地方，照了张相。
　　蔺明霁确实很帅，个子高，特别显眼，他们那边领了几个奖，蔺明霁每次上台，台下的掌声都格外热烈。
　　因为合作的还挺愉快的，齐琪就和那边的几个负责人约定了期末考试完去校外聚餐。齐琪在□□上告诉了景云。景云本来是不想去的，他一向讨厌人多的聚餐，但不知怎么，到了约好的那天还是去了。
　　他和齐琪约好了一起去，到了地方是家烤肉店。他就跟齐琪一块坐下了。景云爱吃火锅不爱吃烤肉，也就不怎么会烤。齐琪就热情地帮他烤，景云不好意思什么也不干，就帮齐琪卷生菜跑腿拿调料。齐琪是那种性格好很有爱心的女生，平时就挺照顾景云的，景云觉得她可能是把自己当好大儿了。
　　一群人吃了一会，蔺明霁才和那个副会长姗姗来迟。两人一起坐下了。景云抬头和蔺明霁对上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蔺明霁又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景云感觉心里酸酸的，蔺明霁有这么讨厌自己吗？他不知道，只想着聚餐赶紧结束他就能离开了。
　　然而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谁又提议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景云特别想跑，但是动协本来来聚餐的人就少，他也只能忍住了坐在这。
　　玩了几轮，即使景云全程在心里祈祷别转到我别转到我，那个瓶子还是转到了他。组织活动的男生问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景云不想做丢脸的事情，就说要真心话。
　　“这个桌子上有没有你喜欢的人？”那个男生说，刚说完周围就一阵哄笑。
　　景云也懵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有。
　　周围的人立马开始起哄，景云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还是齐琪在旁边帮他解围让他们别逗他了。景云似乎察觉到有谁正盯着自己，悄悄抬头看也没看见是谁。他就自己默默喝饮料，不想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过了几轮，主持人转到了蔺明霁，蔺明霁选了大冒险，内容是要看他的聊天软件。大家就起哄让副会长那个女生来看，蔺明霁默许了，直接交出了手机。
　　那个女生在笑声中接过蔺明霁的手机，随便划拉了两下，蔺明霁的聊天软件很干净，都是些工作群通知群，基本上没和别人闲聊，景云还看见了和自己的对话框。大家都在旁边说会长真是洁身自好，还对着那个女生挤眉弄眼的笑。
　　景云不想看了，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不知道那个女生点到了什么，蔺明霁的手机传出一阵歌声。景云猛的抬头，看见蔺明霁面色一沉，拿回了手机赶快把那首歌停了。
　　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还在笑，景云呆呆地看着蔺明霁，蔺明霁却刻意回避了景云的眼神，不敢看他，景云看着他的手好像都有点颤抖。
　　这一晚上好像一个荒唐的闹剧，景云想。
　　那首歌，是景云唱给林雨听的。
　　怪不得查不到艺设院的大一新生林雨，怪不得林雨给他点奶茶点的是杨枝甘露，怪不得景云下去拿奶茶的时候会碰到蔺明霁，怪不得林雨的企鹅头像是景云最喜欢的小黑猫。
　　以往那些模糊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景云才察觉出自己的可笑来。
　　原来蔺明霁真的很讨厌自己呀。讨厌他，所以不告而别；讨厌他，所以忽冷忽热；讨厌他；所以故意扮女生来骗他，想看他出丑。
　　景云甚至开始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自己的呢？是不是在给他抄错题的每一个晚上，都在暗暗诅咒他，觉得他笨，讨厌他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
　　景云中途离开了，回到宿舍以后，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个红布包着的白玉佛像，那是蔺明霁在十四岁生日以后送给景云的，是蔺明霁奶奶的遗物。蔺明霁把这块玉递给他的时候，看着景云的眼睛，说，希望我的景云永远平安。
　　这句话也是假的吗？景云想着，但很快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愿意否定曾经的蔺明霁，不愿意否定那些曾经真挚的情感。
　　期末后的晚上，陈朝歌和郑玉帛回家了，路斯越去找对象了，寝室里只有景云一个人。他现在特别希望有个人在，至少能给他一点点建议。
　　他已经知道蔺明霁离开的答案了，可是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们认识的二十年，其实是景云一厢情愿的独角戏。就算蔺明霁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景云，但是他居然连朋友也不想和景云做吗？
　　景云握着那块玉不断流泪，他删掉了和蔺明霁新加上的联系方式。手机有电话打来，景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蔺明霁的手机号。他曾经打了无数遍这个号码，又怎么会忘记呢？景云没接。他这次真的再也不想见到蔺明霁了。
　　不是因为恨蔺明霁，蔺明霁曾经对他那么好过，他永远也做不到恨他。他只是接受不了，原来自己真的那么惹人厌烦。
　　他流着泪买了回家的最早一班的机票，想强迫自己睡觉，却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以前那些画面。
　　干脆死掉好了，死掉就不用面对这些痛苦的事情了。景云用枕头捂住脸，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哭得几近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