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不知雾》简咿

37、织就无形网

　　如果他们被狂风卷走，或者被狂风卷起来的东西砸到，那都是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己，没有睁大眼睛看清楚，没把天气预报和气象提醒当回事，与她无关。

　　黎沐看着脚下被狂风卷得乱七八糟的洛河，感觉畅快。

　　被蒙骗了一千年，她们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不是同僚吗？怎么可以看着同僚被人类咒死？

　　黎沐又施了一轮，风往下时，被无尽画卷进了画卷里。

　　手握无尽画的正是瞒了她一千年的栾衣，黎沐瞅着栾衣吃惊的脸笑了。

　　“怎么？我履行风神的神职，你也要拦？”

　　栾衣往下方扫了一眼，“你就不担心西王母追责？”

　　后赶来的泽汐悄悄往黎沐那里飘了几步，无虞瞪了她一眼，她装没看到，眼睛只看着黎沐。

　　风姐姐难得发脾气，她可要睁大眼睛瞧好了。

　　“如果西王母觉得我有错，天雷早就劈到了我。”

　　无虞看着黎沐那波澜不惊的脸，啧啧称奇，第二次看到作乱的神如此理直气壮，上一次还是无明那讨债的。但是，黎沐为什么要杀人类呢？

　　栾衣气结，“风神好大的魄力，我们是拦不住你了？”

　　“除非你时时刻刻盯着我，或者困住我，否则，我不会停手。”

　　黎沐张开手，重新施法。

　　无虞震惊地合不拢嘴，这风神是打算大开杀戒啊，她是真不怕天诛啊？

　　栾衣展开无尽画，朝黎沐施法的方向丢去。

　　“无虞，你回神界找司命来。”

　　无虞想要走，却被风卷住了。

　　“泽汐，你说话劝你的风姐姐啊。”

　　泽汐回过神“哦”了一声，“姐姐，我能问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吗？”

　　黎沐朝她看了一眼，又望向栾衣，“栾衣，你敢告诉她们真相吗？”

　　泽汐、无虞同时望向栾衣。

　　事已至此，已经开了口子，再缝上，也依然会破，索性全撕了。

　　“他们咒死了秦枝。”

　　泽汐、无虞双眼大睁，同时说：“不可能。”

　　黎沐哈哈大笑，“至高无上的神，竟然被区区蝼蚁杀死，说出去，都没有神会信，可是，它发生了。”

　　黎沐望着指尖，眼睛发红，“初听时，我是不信的。一千年过去，织女神重现了，和她差不多时间重现的神，是不是也在那时被消失了？重现的神居然要去人间历练，才会复归神位，多荒谬。现在全说得通了，神受制于人。”

　　栾衣平静地说道：“她们不全是因为被人类诅咒，有一些是因为环境变糟，没有条件，或者人类不再需要。”

　　栾衣本不想说的，可不说，等她们一个个消失，那时再说也无神能听了。

　　听到这些话的泽汐、无虞，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眼神都暗了下去。

　　“那你更不应该拦我，与其等着被诅咒、被消失，不如先发制人，令他们无法再发起诅咒。”

　　“那无辜的女人们呢？”

　　“我尽量不会伤到她们。”

　　栾衣笑了笑，“你当自己的风能定位呢。”

　　这种情况，她居然能笑出来，她自己也觉得意外。

　　“如果秦桑在，就可以。”

　　栾衣脸色一变，黎沐说得对，织女是人间女性的化身，她可以感应到她们。

　　等等，她怎么不知不觉就被黎沐牵着走了，她是要拦黎沐的呀。

　　黎沐用心声呼唤秦桑。

　　栾衣趁此机会，去找司命，司命抢在秦桑到之前，制住了黎沐。

　　泽汐想帮，也抵不住司命的神力。

　　一向嘻嘻哈哈的司命，在此时十分正经，手指轻轻一指，她就动弹不了，她低估了司命的神力。

　　司命是神界第二出现的神，她一向随和，跟泽汐来往，也没有架子，不像西王母一直不现身。

　　司命看了一眼黎沐，又望向此时现身的秦桑，摇了摇头。

　　“黎沐，秦枝没有死，只是她不是织女神了，所以此仇你无名头去报，而且神不能杀人。”

　　黎沐惊了一瞬，“怎么可能，栾衣不是说她被人类咒死了吗？”

　　司命抚了抚手中的木笔，轻叹了一声。

　　“人类咒她为人，永生永世受尽人类女人之苦，”司命看向栾衣、秦桑，“她们已经见过秦枝了。”

　　栾衣、秦桑面面相觑，又齐齐望向司命。

　　“此生她叫路雾。”

　　栾衣、秦桑张大着眼互看着对方。

　　难怪她觉得她很熟悉，难怪她会觉得她耀眼夺目，难怪她忍受不了她困在那个地方。

　　原来，她是织女，她就是自己。

　　不对，司命既有司众生之命之职，为何不改秦枝的命？

　　秦桑想问的问题，被黎沐抢先问了。

　　司命笑了笑，“我是司命之神，可也不是全部，若世间万物的命数都出自我手，受我掌控，那这世间也太无趣了点，只怕西王母不会答应。而且，你们的命数，不归我管。”

　　“我没有直接杀人，是这些人没有保护好自己，才被狂风吹倒的树砸伤。”

　　司命抬手挠了挠额头，“你这么说也对，你已经泄愤了，秦枝没有死，你可以收手了。”

　　黎沐心有不甘，可她神力不及司命，也只好收手。

　　“真的无法解开秦枝的诅咒吗？”

　　司命看着那张倔强的脸，想起秦枝同样这么问过她，“真的无法解开她们的诅咒吗？”

　　连西王母都无对策的事，她一个司命之神，哪里有办法解开那张网。

　　那张网从起始就打的死结，死结蔓延开的一点一点变大的网，都串联着，要解开还不伤到被网住的无辜的女人，实在太难了。

　　秦枝试过一次，不但自己被诅咒，连别的神也遭殃。

　　重现的织女神秦桑，也想试一次吗？

　　“我也不知道。”

　　司命只能给这样一个答案，她也想不到能一劳永逸的方法。

　　秦枝试了，人间的女人也试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被反扑，网一次又一次被加固。

　　司命到现在还没明白，被诅咒的神，为何会重现？

　　因为诅咒秦枝的人里，也有女人，男人想要的织女神是他们神话里的那个织女，而不是眼前倔强地问她如何解开诅咒的织女秦桑。

　　莫非，有女人期待有这样的织女神，才会令秦桑出现？

　　是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女人站出来反抗，也许是她们祈愿织女的出现，帮她们走出困境。

　　司命在神识里探看了秦桑跟路雾的事，秦桑的确在帮路雾走出困境，还打了男人。

　　她轻轻笑了一声，引得另四位神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司命抬手变出回视镜，调出那些反抗的女人的画面，边驱动边说出她的结论。

　　“你们看，她们一次次反抗，一次次被压制，一次次被困得更深，为什么呢？因为她们没有触及根本，得完全毁了那死结，把织网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给另一边一点可能的力量，不求所谓的公平，才不会让跟她们本质不同的另一边重新掌权。”

　　“她们的基因，或者说她们的基本，是完全不同的。他出自于她，却跟她不同，他一直妄想踩她到脚底，可她却想着自己的骨肉，怎么都不会那样对她。所以，要改变目前的局面，得先让她们中间的她，改变想法，不再把他当做自己的骨肉，而是敌人。”

　　秦桑同意司命的看法，她看得比自己要远得多，可是，她这样想，却没有做实事去帮助她们，为什么呢？

　　司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看向秦桑，“每隔一段时间反抗的女人，就是我重新编的命数。我只开了头，后面都是她们自发完成的。”

　　秦桑忍不住皱眉，这算什么，为什么不一步到位？

　　司命干笑着，这秦桑也是个刺头，若能一步到位，她会不去做吗？

　　杀光他们，消除她们的记忆，将人间变成一张白纸，这种神力消耗，只怕西王母都吃不消，何况是她。

　　秦桑见司命不吭声，也不问了，如果司命能做，她肯定会去做。

　　她看到的故事，肯定比她多，心中的不忿肯定比她强烈，要不她也看不到那么多反抗的女人的故事了。

　　又是僵局，只能逐个击破了。

　　秦桑有些灰心，本来各占一半，但另一方太鸡贼，无孔不入。

　　就像司命说的，整个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另一半中的一大半网过去了。

　　一小半的力量能战胜三倍于她们的力量吗？

　　而且这一小半还没掌握基本的东西，没有权力，没有资源，就像哪里都不是她家的路雾一样，只能独自漂泊。

　　另外三位神看着她们一来一往，都愣着，特别是泽汐。

　　秦桑跟司命没见过面，怎么见第一面就能聊这么多，还能聊到一起，也是开了眼了。

　　还有那个司命，每次她问问题，就躲得老远，怎么今天不躲了？

　　看样子，司命不打算追究风姐姐做的事，泽汐也就放心了。

　　不回答就不回答吧，反正那些问题对她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诸神和睦，再没有神陨落。

　　泽汐想去看看路雾，在人间的秦枝，风姐姐估计也想去看。

　　黎沐望了泽汐一眼，泽汐也看过去，风姐姐的眼神分明在说“我们走”，泽汐喜不自胜，立刻点头，跟黎沐往人间而去。

　　发觉她们溜走的栾衣，立刻追上去。

　　无虞见三束光都走了，看了司命、秦桑一眼，也朝人间而去。

　　司命耸耸肩，甩了笔，朝更高的地方飞去。

　　秦桑摇了摇头，这算不欢而散，还是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