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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以我所闻 ...

  •   祁洛初拎了只皮箱,一袭原本低调非常的深色大衣放在夏装琳琅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特意把帽檐压得极低,墨松绿的狐狸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高铁站里车水马龙。
      许久不曾返回地下,今日一见,这发展速度竟比想象中还要快。
      “不愧是……不愧是人类,还真跟其他低等动物比不了。”
      他在心中暗暗赞许一声。
      川流不息,这样很好。
      “您好,先生,商务座休息室在这边。”候车大厅里有眼尖的工作人员看到祁洛初站在原地四下环顾,料是迷途,加上他又一身奢侈高定,便毕恭毕敬忙忙过来引路。
      “我知道了,谢谢。”祁洛初浅淡地一勾唇角,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文尔雅。
      白景受了嘱托来高铁站接人,一个小时过去却仍了无音信,百无聊赖之际只好拉了个身边同样等人的老头聊天以打发时间。
      “本地人?”老头眯着眼,一手搭着少年肩膀。
      “对不起老伯,我是九州人。”白景礼貌又耐心地微笑着。
      “九州……九州人金发碧眼的吗?”
      “啊?哦,因为这个。”白景卷起衬衫右边袖子,“阿波罗之印。”
      老头看他的眼神一下子敬而远之起来。
      “嗬,你才多大?神印持有者?”
      白景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摇头,显然不愿意聊起这方面的事。
      “您这是出去旅行?”他看向老人脚下的木质大箱子,转移了话题。
      老头看白景注意到这箱子,立刻两眼放光地介绍起来:“我等个人,这个里边是他找我订的东西。哎呀呀,看在你也跟神印沾点关系的份上就直说了,我这箱子里面,可是手工锻打的Anirs兵器!”
      “……啊?!”
      白景明显愣了。
      “怎么……”
      怎么这几天到处都是Anirs武器?开什么国际玩笑?
      “想不到吧,还是戒律属近战冷兵器!”老头自豪地把二级机密信息抖了出来。
      “不是,我什么都没听见,您什么都没说!”白景忙不迭要远离。
      好在出站口人多声杂,他们这一来一往淹没在噪声中也惊不起几层浪。
      “‘狼王’,听说过没有?‘维多利亚之狼王’!世界顶级雇佣兵排行榜上连着十一年蝉联榜首的那位!”
      “没听过!什么都没听过!”白景负隅顽抗,却隐约觉得这豪气万丈的称号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没关系,我今天来啊,就是为了把这箱子里的东西送还狼王……”
      “久违,林老、瑾瑜。”清明悦耳的嗓音在二人身后响起,极富磁性,略带低哑。
      老头猛地一悚,白景则重心不稳后退数步,险些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吓晕过去。
      祁洛初淡笑着扶住老人,顺手提起他身边的木箱,亲切和疏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柔声向老头道谢,俨然一副长辈们最喜欢的大好青年模样:“这回真的太麻烦您和杨老先生了,还希望二位在我下一次提出请客建议时不要再推拒。”
      白景目瞪口呆。
      “维多利亚有些特色菜,值得一试。”他侃侃道。
      老头明显对这彬彬有礼的孩子大有好感,脸上的笑从刚才听他说话开始就没消失过。
      不亲不疏地客套过几句,祁洛初显然已将他哄得服服帖帖,一副“没我这孙子您是真可惜”的狡黠面孔。
      白景极其佩服他这一点。
      “哎,那个,我就问问哈,你……你真是狼……”犹豫了一会儿,老头还是忍不住好奇道。
      “嗯。”
      祁洛初以完美无缺的笑容回答了这个疑问,态度称得上斩钉截铁。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现在改行做赏金猎人。”
      狼王云淡风轻,老头云里雾里,白景表情抽搐。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成维多利亚的狼王了?”好不容易糊弄走了老头,白景终于放任自己的眼角狠狠抖动几下。
      “上次见面,两年多了吧?不记得也情有可原——毕竟我又不是军人,RING外派指挥官的工作对我来说才是兼职嘛。”祁洛初上一秒还在微笑,下一秒脸色便瞬间阴冷下来,“行了,熟人面前不演戏。”
      “你……”
      “不过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把刀也是我委托一位老工匠修复的,现在正好取回来。”祁洛初瞟了一眼少年,眸子里有着与杜景澜相似的凌厉冷漠。
      甚至于,还要比后者更多一分嗜血的狂热。
      不过他一向善于隐藏,优雅是真的,疯狂更是真的。
      “走吧瑾瑜,许久未归地下,还真有些好奇了。”他潇洒一转身,翩翩而去。
      审判者陆祈安独坐窗前,身旁显示器屏幕上有个渺小的红点正不断移动。
      而他本人正用一种安静沉稳的眼神跟随红点一起奔波。
      指挥官“断鸿”,顺利返回UCA-001。他很清楚那点荧红代表什么。
      而除过祁洛初的行踪外,他也非常清楚杜景澜想做什么。
      “行了,你在这等着,我上去报个到就回来。”祁洛初指了指前方标有RING字样的大楼,回身朝司机打个手势示意他和白景在车里等候。
      白景看着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建筑里,立刻就伸手一把捞过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提箱,意欲打开来看个究竟。
      “别乱动,术师兄弟。先生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私人物品。”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白景动作,墨镜下投来威胁与警告。
      “奉命行事,我也没办法。”白景自顾自地抱着箱子打量一圈,“啪”地推开卡扣。
      倒是不见杜景澜所顾虑的违禁品,只有两件换洗衣物,外加一把显然价值不菲的特制匕首。
      ——这人连安检都不过的?
      白景皱着眉把匕首塞回原位。
      夹层里也空荡地不可思议,只有张塑封完好的旧照片卡在收纳袋里。
      照片上依稀可见三个身高相仿的年轻男人,皆是俊秀又端庄,衣冠楚楚,表情认真,拍得非常郑重。
      白景辨认了好一会,才勉强认出杜景澜和祁洛初两张熟悉面孔,而更靠近相片边缘的那个长发青年他却是从未见过。
      司机一动不动的视线死死钉在后视镜上,仿佛准备好了等白景一有什么出格举动就直接用眼神把他烧穿。
      白景被盯得不自在,默默记了照片内容便物归原主,除此之外,也并无什么想象中的收获。
      “看完了?”司机冷冷看着少年扣好箱子。
      “哈?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要查他东西。”白景毫不示弱。
      “哟,既然你不想动,那是哪个活腻歪了的刚刚开的箱子?”祁洛初的笑脸不知何时出现在放下一半的车窗外。
      “……喂!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开突然出现这种玩笑?!”片刻的惊恐失语之后,白景忍无可忍。
      祁洛初笑意盈盈地拉开门在白景身旁落座。
      “没关系,景澜交代你做的,我明白。”他伸手接过箱子扔回副驾驶,平静道,“直接去002区。”
      “是,先生。”司机利落地一松手刹,丝毫不多问什么。
      杜景澜背靠书柜的玻璃门,手中捏着一块小巧精致的机械零件左右端详。
      试作Z型05-1批次Anirs动力核心装置。
      生产编号模糊了,但他堂堂IUSA高层骨干绝对不可能连自己牵头设计的东西都认错。

      砰。
      杜景澜身形一晃,却并未像预想的那样倒下。
      血液自胸前伤口喷出,却没有像常识那样摔落在地,而是有生命力一样凝成了一根狭长的尖刺。
      他仅仅一抬眼,血刺便飞也似地沿弹道反向射出!
      那狙击手见子弹未中要害,本欲就此撤离,却未见背后红光一闪,颅骨生生被扎了个对穿!
      他甚至还不及发出声音,便重重栽在地板上,双眼圆睁,失焦地看着自己的血液与重新融化的尖刺一点一点融为一体。
      ——多亏了杜景澜常年出生入死养成的习惯,即便是平日里,他也会一直分心出来维持身边稀薄的法术存在以护身,相当于整日套着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缓冲防弹衣,凡是近身的事物都要先过一遍他极强的神印力场才有可能接触到本人。
      因此,即使是毫无准备地面对袭击,杜景澜也没有真被那颗子弹贯了要害。
      他倒没什么震惊与不解,更多的是对“被袭击”一事的习以为常,只感慨片刻“IUSA总部楼里面也不安全了”便作罢。
      虽然痛得他很想就这么晕过去了事。
      同一时刻,祁洛初正神闲气定地坐在沙发边上,拿了条温湿的白毛巾细细擦手,修长的十指沾满鲜血,一时间淡红色越抹越花。
      他耐心拭净双手,起身晃进卫生间。
      镜子里清秀白皙的脸庞溅上了血,嘴角一牵,妖冶美艳得雌雄莫辨。
      酒店房间的双人床上倒着具尸体,颈动脉断裂造成的画面不算好看,到处都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一样血迹斑斑。
      祁洛初满意地端详了一番自己从这位RING军官处搜出的身份信息识别卡,脑海里已然浮现出完整的计划。
      “拿到了?”白景微掀开帽檐,环顾了四周才慎之又慎地开口。
      “那当然,这世上还没有我狼王解决不了的问题。”赏金猎人得意地摸出钥匙,快速钻进驾驶座。
      “那……那你凭什么知道这里正好住了位RING军官?”
      “噢,他是我朋友,不是本地人,前两天才跟我说过要来这一片出差,这不放眼附近只有这一家酒店嘛,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查到。”
      “朋友?”
      “我兄弟啊。”
      白景震惊地挤进副驾驶,满脸不可思议:“那你把他杀了?”
      祁洛初莫名其妙答道:“对啊,不杀了怎么拿信息卡?RING的人一个比一个认死理你不知道啊,活蹦乱跳的RING军官怎么可能把卡给我,哪怕老朋友?”
      “那你……”
      “哎呀没关系啦,我干活也是收报酬的,朋友什么的只是完成任务的铺垫。”他待白景扣好安全带,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同时还不忘鄙夷载具道:“便宜轿车确实难开,也就剩足够低调这一个优点。”
      “呃,你为了报酬杀了自己老朋友?”白景仍然觉得无法接受。
      “朋友可以再交,但是,你知道你家中将为了查这件事答应给我多少吗?”祁洛初左手开车,留出右手在空中连比两个数字。
      “……十、十五?”
      “一千五百万。”
      “啊……啊?!”白景叫出声来。
      “我还没告诉你是要查什么事,对吧?”
      “没有……”
      “那好,今晚带你出去历练历练,到时候见了景澜也能先拿出点成绩来。”祁洛初言笑晏晏,完全不像刚才一刀抹了自己老朋友脖子的样子。
      “今晚?”
      “啊,对,明早我朋友的尸体就要被发现了,不是今晚去,难道等着风口浪尖上去?”
      他事到如今依旧采用“我朋友”这个称呼的行为令白景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个人,脑子里怕真是只剩下利益了。
      他毛骨悚然,仿佛才明白雇佣兵究竟是何种怪物。
      ……他也会这么对杜景澜吗?
      这个想法忽然不受控地冲进白景的脑海里。
      “怕什么?”维多利亚之狼王轻笑,“杜景澜?能有财力出价让我杀杜景澜的人,现在可是还没出生呢。”
      他轻易看透了少年心中所质问狐疑之处。
      白景得很近,花果调香水浪漫甜美的气息萦绕不去,正好盖住来自对方灵魂深处的血腥味。
      他们拢共没见过几次,白景又是不久前刚从维多利亚的军校回来,似乎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能分清这原本觉得相似的二人究竟有什么天壤之别。
      原先只知道祁洛初温和优雅,脸阴柔得像个女孩,带着维多利亚的玫瑰香气,面具下藏得极深。现在他一把撕了伪装,光明正大地将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与心灵展示给人看,白景反而无所适从,怎样都接受不了如此鲜明的、只为个人利益所驱动的豺狼。
      就像他好不容易才习惯了的杜景澜的冷漠凉薄。
      刀削般的身影,望不见底的金眸,浑身散发刻薄寡淡。发丝、手腕、乃至衣摆所沾染的类似薄荷的苦涩凉冽,还有分毫不加掩饰的杀戮带来的血气。
      他锋芒毕露,他骄傲,他自负,他独来独往高高在上,但他至少是个优秀的军人。
      “在想哪位漂亮姑娘?”祁洛初见白景一声不吭,便调笑道。
      “想你,想杜景澜。”白景没轻没重地顶了回去,摇下车窗。
      或许现在只有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勉强能让他好受一点。
      “先吃一顿?”祁洛初抬腕看了一眼,“八点以后就要开始准备行动了。”
      “到底为什么非要拉上我?你要做的事一旦被发现就是重罪。”虽然白景也明白被狼王盯上的人是很难跑的了了,但为了缓解尴尬,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闲着呢呀。怎么,连个后援都不愿意当?况且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用不上你。”祁洛初表情轻松。
      “那我更没必要去了。”
      “不想借机看看杜景澜的个人档案?或者寻一寻我那张照片里的人?”狼王阴险地抛出饵钓,“你从在军校接触到这几个名词本质的时候就想起来对杜景澜的好奇了吧?”
      白景转头定定地看着他。
      “RING、IUSA、Anirs、神印、神谕、翎髓石、执政先行官、审判者、‘我们为什么要生存在地下’、’我们究竟在怎样活着‘……乃至于魉族。还有,杜景澜、祁洛初。我说的对吗,瑾瑜?”
      祁洛初笑得阴邪。
      “所以我再问一次,你愿意做我的后援么,以全A成绩毕业的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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