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舞时休

96、乱战

　　新城区的变动牵动着围观修士们的心，他们不住地茫然与更加茫然。直到一道巨大的红色咒阵出现，他们确定，那就是白老头儿，可方才还听闻乌罹的琼萧说他已经死了的事。
　　“他是假死吗？”琼萧不禁又捏了把汗，人也快待不住了。
　　若不是白鸣让她再耐心等一下，她可能就不顾后果地赶赴现场去了。
　　随后，那道咒阵又分解散开，一道黑色巨龙凝聚出现。最后所有人脚下开始猛烈地震颤，人们瞬间东倒西歪。
　　“不好，这是地震了！”人群中不知道哪位颇有修为的长着声如洪钟，“此地区岩矿特别，水流冲刷与岩溶形成地下众多暗流溶洞。久而久之那些裂缝溶洞会逐渐扩大空间，地表失去支撑就容易塌陷。”
　　“快看，那座城消失了！”不少人望着烟尘滚滚的前方惊呼，原本还能看到城中最高建筑的屋顶，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师父，不能再耽误啦！赶紧过去看看吧！”琼萧被地震晃倒，坐在地上急得直嚷嚷。
　　这时，坐在地上的琼萧刚好因为视线低的缘故，看到了不远处洞口附近居然有几具死尸爬了起来。
　　那几具死尸很快锁定目标看向人群，看过来的一瞬间琼萧惊呼：“祟尸！那边有祟尸！”
　　闻言，就近的几位修士迅速上前，“砰砰”一阵爆炸声响，附近的地面溅上了几滩血雾。
　　他们清理完祟尸后却又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其中一个人脸色难看道：“他们和八封村的祟尸非常不同！他们身上的灵力极为丰厚，若不是我们动作快第一时间就清理掉了，等他们完全恢复行动力，可能我们几个都很难对付得了。”
　　“什么意思啊？”有人脑子转不过来问着。
　　“就是他们死的时候，腿脚尽断，身上的肉也震得松碎。所以刚刚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刚异变成祟尸，骨肉还没重塑，所以行动受限，才轻易就被我们解决了。若是晚上一会儿再去，待他们完成异变，我们可能就打不过他们了！”
　　“哎呀，那城中人更多，还都是高手精英！他们祟尸化了可还得了？这就是白老头儿留着的损招，别管那些飞天的东西啦！他们是白老头儿的反噬不会管咱们的！这祟尸要是真那么强劲，飞天的骨头架子也能给它们啃了！”这会儿地震也停止了，琼萧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旁边的凉煞伸手拉了她一把，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下，就很默契地一同踩阵往城区跑去了。
　　仙门各派也不再多言，他们有序地集合好又出发，很快也都开始了行动。

　　等他们接近了新城区时，眼前的景象一个比一个震惊。
　　整座城区已经全部被一个又宽又深的裂缝取代，边缘松动的土石还在不时地陷落。裂缝下方并非深不见底，但蓄水量倒是不少。一整座城和大片地面落了下去都没能完全掩住水面，甚至还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岛。
　　城中最高建筑的屋顶斜插在废墟之中，又成为了孤岛的最高点，塌陷扬起的尘土也没有掩盖住它的流光溢彩。
　　城中大部分的叛军因为饮泉族的围困都还没找到机会逃离，紧接着又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地陷。上下两面夹击，这下彻底无人生还。
　　但白老头儿坠落前又不知发动了哪种程度的祟尸化咒术，能让远在林子那边的尸体都有了惊人的改变。于是这些本应该长眠于此的叛军尸体又纷纷祟尸化从废墟下方破开土石，重新爬了出来。
　　祟尸们血肉模糊，浑身沾着泥土像一只只形状可怖的怪物，他们大部分还处在祟尸未完全化的重塑期，还都在裂缝下方嘶叫着扭曲挣扎。有一部分身体损坏程度轻的，已经爬出了裂缝，甚至和那些同样形状可怖的饮泉族人扭打成一团在空中和地面胡乱扑腾、横冲直撞。
　　这样的场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都是先一愣，然后赶紧迅速判断分开行动。
　　他们看到这样混乱的人群里还有两个人在与祟尸搏斗，一个是都认识的红乌鸦容凛，还有一个是比较陌生但不少人也都见过的木沉溪。
　　“这得有个几千个祟尸了吧？咱们动作必须用到最快！优先灭掉下面的祟尸！”此时所有人的目标都达到了一致，一时间厮杀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声声伴随着血雾碎肉的爆破也不绝于耳。
　　虽然仙门动手得很及时，但祟尸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很多还来不及处理的祟尸也很快就能祟尸化完成。没过多久，四面八方实力更可怕的祟尸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相比于普通的八封村村民，城中的叛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行动思维都要优越不知多少倍，所以完全祟尸化的叛军对修士们的冲击更是不小的，一场生死血战难以避免。
　　琼萧和凉煞配合着，好容易接近了些容凛和木沉溪。
　　“白老头儿呢？”她大喊着询问。
　　“不知道，这回是掉到下面的裂缝里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容凛回答着。

　　“但是刚才的那几个咒阵，灵力修为的消耗可不小啊。就算他是近神阶，也不能那样使用，除非他不想活了。”
　　“说不定他真不想活了呢。”容凛顾不上解释原因，“现在没工夫说，回头我再告诉你吧！”
　　裂缝附近厮杀得十分惨烈，祟尸的实力大大提升了一个水平不说，毒性也高了不少。
　　不少修士还没等到被祟尸碰到就先被四处飘散着的尸毒给毒倒了。面对更难解决的祟尸本就需要全神贯注，毒性一干扰，结果大都不好看。八封村时就很勉强了，如今的胜算更加渺茫。
　　琼萧打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使不上劲儿了，头还有点疼。她感觉不妙，已经看到不少人打着打着就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并因此丧命，她确认自己也中了尸毒，吓得就想着先找个地方躲一下给自己解解毒。
　　想她琼萧这种十分耐毒性的人都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不敢想再这样下去，仙门的下场会有多惨烈。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倾斜着的王宫，此时的珠光宝色在她眼里已经有点模糊成了迷幻。琼萧赶紧往那边飞去，却中途遇到个拦路的祟尸，她一个眼花躲闪不及，虽最后成功解决了他，却也被对方狠狠在手臂上抓了一把。
　　“白老头儿你个挨千刀的老东西，你等着这事儿完了的！我非得把你尸体刨出来鞭尸！”琼萧气得咬牙切齿，强打着精神对付着接下来的一只又一只，去往王宫的路程被一次又一次延长。
　　凉煞在混战中身上也被划了几道血口，伤势本不严重，却也因为尸毒让他的状态变得有些糟糕。他好容易和几个人合伙消灭了一只祟尸，然后就找了个地方暂时躲着缓了口气。他觉得胸口发堵，咳嗽了几下，居然咳出了几丝暗红的血。
　　“这毒性也太强了吧……”凉煞感叹着，甚至也想到，自己会不会丧命于此了，毕竟这个战场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个都要凶险。
　　他忽然想起：“琼萧呢？找她解个毒吧……”抬头四处望了望，发现连那个自称百毒不侵的人也有些东倒西歪了。
　　“她是毒医，她至少得留在最后死。”凉煞重新走到明处，他要过去帮助琼萧脱困。
　　琼萧被抓了几下之后变得更糟了，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绝望。如果连她这种制毒专家也要被毒所害死，其他人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想着想着，眼眶不自觉地湿了。
　　“丢不丢人？”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嘲笑，“你一个数一数二的毒医居然被区区一个尸毒弄哭了！”
　　“你滚……”琼萧突然精神了一下，“谁被尸毒弄哭了？我只是想……连我都这样了，其他人该怎么办呀……”

　　“那你就赶快想想怎么帮那些人吧！”
　　琼萧吸了吸鼻子，抽空看了眼凉煞，发现他身上被划得破破烂烂，情况比他要严重，甚至嘴角还沾着血丝。她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杀手，意志力比常人要强悍多了。”
　　凉煞没有搭理她的话，努力地击退着凑上来的祟尸。
　　琼萧得空的时候急忙摸出了几粒药，先让凉煞吃下去，然后自己再吃。药效起得倒是快，不过只是有了些缓解。
　　“咱们去王宫里躲一下，我带了些姜手菊。我把它们点了，用烟熏。等气味扩散开，多少能给大家缓解一下。”
　　两人配合着终于踉跄抵达了王宫，建筑的倾斜让那边的祟尸依旧很少。但总会有几只祟尸被他们所吸引，一直跟着过去。
　　琼萧在屋顶发现了一个破洞，里面刚好形成了一个足够躲避的空间。
　　凉煞便对她说道：“你一个人你进去吧，我守在外面帮你挡一会儿。你可快点啊，我撑不了多久了！”
　　琼萧来不及说什么了，低着头赶紧翻找出所带的药材，除了姜手菊，其他能用得上的药她都要翻出来用。
　　凉煞站在破洞外，设了一道小结界，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一切顺利。
　　追来的祟尸与凉煞交了手，因为结界的抵挡，让他一个人同时对付两个祟尸稍微容易了一些，至少能有一段时间祟尸无法近身。
　　琼萧先是在收纳袋里翻出了所有姜手菊，然后大致看了下其他的药，立马临时配了个药方。然后稍微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所需要的药材全部塞进了一个大号的炉子里。
　　凉煞隔着结界抵挡了一会儿就听见旁边的破洞里一阵叮叮咣咣，很快琼萧就直接在破洞内拍飞了头顶的砖瓦，把整个人露了出来。
　　她的身旁还放着一个能塞进一个小孩儿大的炼丹炉，此时正燃着熊熊烈火，浓烟从四面的圆孔里呼呼外冒。
　　两个人很快就被呛得直咳嗽，旁边那两只祟尸似乎受到了些影响，居然停止了攻击。
　　琼萧闭着眼睛蹲在炉子旁，用一把大号扇子朝着炉子使劲儿扇，浓烟很快飘散到了空中，那股刺鼻的药味儿也迅速扩散开。
　　味道呛人归呛人，但很快凉煞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灵力也很快恢复甚至还在加强。
　　琼萧扇了会儿风觉得费力气还慢，便扔下扇子改用阵法吹，一时间沟壑中狂风劲卷，夹带着刺鼻药味儿的风吹遍了每个角落。
　　得了解药的众人均感到既解了毒还增强了灵力，对付起祟尸似乎也容易了一点。一时士气大增，战况也发生了些逆转。

　　“你还有这种灵药？不早些拿出来用？”凉煞趁机解决掉了结界外的两只祟尸，随后松了口气地瘫坐在地，他们暂时安全了。
　　“屁了！”琼萧满头大汗，表情稍稍有点得意，“虽然这药能短时间内恢复体力和灵力，甚至往上提升。但其实它的这种药效很短暂。不过，我加的一味药材同时会让人血脉喷张，变得异常兴奋。在那种状况下，即便是药效过了，人也会因为兴奋劲儿在而产生错觉。但这种错觉实际会起到很大的心理作用，会增强人的自信心，而有了强大的自信，就会激发潜能让人变得强悍。你可别小瞧了这个药的效用，可不光是能解毒……”
　　凉煞见她状态变好了些不禁笑了笑：“你好像用了个容易出问题的词，改成‘热血沸腾’吧，不然某些人可能会想歪……”
　　“某些人是谁？正经人谁会想歪？歪哪去啊？”
　　“某些人比如审核……”
　　“沈河又是谁？我只认识沈平！”
　　“算了算了，我想歪了行了吧？”凉煞哈哈一笑，觉得琼萧没什么大碍了，就不继续说了。
　　凉煞望着远处，试着寻找容凛和木沉溪。虽然觉得那两位强悍的大神应该没有问题，但想到之前在八封村发生的一些事心里便有些在意。
　　“你师兄上回在八封村晕倒过一次，他们两个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奇怪的招式解决的祟尸。我一直特别在意，咱们之前也说过，这两个人可能至少有一个不是人族或者修为等级超过了近神阶。这回的祟尸更难对付，他们俩怎么没用那个神秘的大招呢？”
　　“会不会是那个招式不能轻易使用啊？我师父对外说是使用了法器，解释得头头是道，而且我师兄确实是晕过去了。也能看得出来，上次沉溪哥哥其实也没少消耗灵力。可上次在廿四桥他们俩去了山鬼世界又全身而返，对于他们俩的身份情况，我也是很在意的。我和我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我觉得他应该没问题。要是沉溪哥哥是神阶或神族，按他的实力，再用一次那个大招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可到现在他也没使用啊！难不成还真是我师兄用了什么秘密法器吗？”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盯着惨烈的战场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跟袖手旁观似的。
　　“你能不能再研究点儿什么能对付祟尸的药？我累得不想动，但也不想就这么啥也不做地待着。按说我一个杀手本不应该就这么插手这件事儿的，所以其实真就啥也不干也没什么。但既然来了，好歹有点贡献吧？”

　　“你也出力了呀，谁说没贡献？我手里最好的解毒药也只有姜手菊，但这种祟尸的毒性姜手菊也有点儿刚好勉强挡得住了。”琼萧边说边思考，低头打量着刚才全翻出来的药材。
　　“哎？比姜手菊还好的药材是有的呀！”
　　“哪呢？”
　　琼萧抬手一指，指着容凛的大概方向说道：“我师兄收着呢，就那一盒恶心人的臭虫子！”
　　“对了，刚刚你有没有注意？结界外的那两只祟尸可能是受到了你这个解药的影响，没那么活跃了一阵子。那虫子的药效会比这个更强么？如果有用我们再把那虫子点了，祟尸们会不会更加僵硬？到时候仙门就又占上风了呀！”
　　“应该会更有效！但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拿得到啊？”琼萧眨了几下眼睛，稍微燃起了点希望又瞬间熄灭。寻常这段距离就是几蹦几跳眨眼功夫的事儿，但容凛那边祟尸数量现在变得更加庞大了，那附近也基本都是各门派的高阶修士，像他们俩这种只能在边缘处存活的人那可是望尘莫及的位置。
　　“算了，还是另想办法吧……”凉煞头一回切实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恐怖差距。
　　琼萧继续翻找收纳袋里的库存，又按照临时开好的各种药方捡出了好几堆药材。
　　凉煞又被她的库存量惊呆了，别人的收纳袋里装着的大都是银钱干粮这样的常用物件和防身武器，用量足够便可。但琼萧光是存着的药材都快能直接原地摆摊开店了。
　　从琼萧自己也不时惊讶一下的表情来看，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存了多久，种类杂到她自己都记不清存过什么东西了。
　　凉煞看她一刻不停地来回分放药物，不一会儿又掏出一个炉子。
　　她抬头看向了凉煞急道：“来！咱俩今天就负责烧药材给他们做医疗兵。你一个炉子我一个炉子，你就按我摆放的顺序往里面添，烧完一堆再添下一堆。不然有几样药物会相克，药效就没那么高了。”
　　凉煞连忙起身过去帮忙，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杀手有一天会在战场上变成一个专门帮助救治他人的角色。
　　这场仗打得惨烈又混乱，一开始还是分工明确的，打着打着有些区域就得从别的地方调人手。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上场了。
　　比较意外的是那些看起来吓人的饮泉族人，后来的人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身份。听闻是只针对白老头儿的反噬，但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祟尸们先打起来了。在这期间，他们确实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反而还出手相助了好多回。
　　虽然不清楚反噬效果还在不在，但他们仿佛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甚至能分清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