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第六章
楚相炜牵着她,拐几下,就从喧闹的大街钻入了冷清的巷子,最后到了一个荒弃的院宅,里面隐隐伟出了打斗声----
在杂草丛生的旧花园里,有人正打得火热,十几个人正围攻当中的三人,那三人左支右拙,已险象环生了,其中还有两个人已经挂彩了。“在这别动。”他把她带到一边,抚了一下她的脸:“我一会就回来!”
他说的戏是这个吗?葚儿感到自己的心被提到嗓子眼:他走过去迎向那群打斗的人,这哪是看戏啊,他分明自己也想掺和其中呢。
“哈,这等热闹的事怎么不知会我一声,三位,咱们可有些日子不见了,别来无恙吧?”他向被围攻的三人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他的出现让被围困的三人有点高兴,又有点悻悻然:他们是盼救兵快来,可来的人怎么会是这家伙啊?
由于不知道被追踪的人另有同党,所以他们这三个负责追踪的不但被盯上,还被故意引到这里,中了埋伏。所幸还有留下了记号,被围时还发出了信号呼救。被统领的师弟所救----耳边似乎可以听以了统领刺耳的骂娘声了。
楚相炜在谈笑间已飞身跃入战圈,围攻三人的那伙人一见他过来,就有四人去招呼他:“滚开,少管爷们的事,不然要你这小白脸陪他们一块送死。”
这四人一走,神捕门的三人压力减了不少,虽不能占上风,可也稳住了阵脚,不再那么吃紧了。楚相炜一扬眉:“我生来就爱管闲事,二来也想凑个热闹。”说话间他挥开了砍来的鬼头刀,同时腾空闪过袭来的扫堂腿,双脚踢开两把长剑:“我话都没说完你们就动手了,小人一群。”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交手几个回合后,就有人边打边说:“此事与你无关,若你就此罢手,爷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他看出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身手不凡,想用语言劝退他。
“混帐,他们是一伙的,没见他认识这三个人吗?少啰嗦,多几个人,把他干了。”
“说得没错,我也没打够!”他手起脚落,对这些人毫不客气,瞥到葚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心念一动,故意不避开那刺向胸膛的利剑,反迎上去,刹那间,他看到张惨白的小脸。“我没事!”他灵巧地“牵”来那鬼头刀把剑格开,刀剑相交时,他反踢袭来的飞腿一脚,踢得那家伙吃痛地大叫:“你们聋了?这是个硬茬儿,多几个人帮忙,先干了他再说。”武功不及,就以人多来取胜。
总算又有几个人来帮忙了,还有五个被神捕门那三人缠得紧,无法分身。少了这么多人,神捕门的人便渐渐占了上风,三对五,这伙人还差他们一筹。
楚相炜笑着安慰脸色愈发苍白的葚儿:“不用担心,看我怎么收拾这此家伙。”他一掌挥出,看似缓慢,却让人无法闪避,中掌者顿时飞起,倒地后倒再也爬不起来。“一个!”
那伙人心惊,心知此时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都不敢退后,把看家的本领都使上,决心要解决这个坏了他们好事的家伙。
“两个!”又一个人被这貌似懒散的家伙点倒了。
“三个!”……“四个!”……
“十个!”楚相炜清空转攻他的人:“还有吗?”
和神捕门交手的那五个人心惊不已,他们暗打逃跑的主意,心一分,出招也乱,很快,让对手抓住可乘之机,制住院了四人,剩下一个侥幸逃出战团的想翻墙,却被踢中膝盖,重重地掉下,他抬头看到了一张笑脸:“十一个!”
“我师兄怎么会让你们三个对会这十几个人的?你们人手不够吗?”
那伙倒在地上的人终于知道此人是神捕门统领雷戟远的师弟楚相炜,难怪他们会栽了。江湖传言他武功智慧犹胜过他爹楚定罡年轻之时,这人不是行踪不定的吗,他们怎么偏偏就撞上此人啊?
“我们本是跟踪一个人的,不料被他察觉,设了圈套,引我们来到这里。统领在城外。”
“这伙人都是啥人啊?武功杂七杂八的,可招式里又夹着几招太乙门的功夫。莫非此事和太乙门有关?”
“太乙门《两仪心经》被盗。”
《两仪心经》是太乙门的镇派之宝,被偷了可是大事,他不好多问。“你们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
他们把倒在地上的人一一捆绑起来,忙完后看到一脸深思的楚相炜。“楚少侠,多谢你救了我等性命!”他们齐揖身道谢。
他手一摆:“哎,少来这套。咱们相识多年,何必再惺惺作态。”他踢了踢脚边的人,“你们倒是很大的狗胆嘛,敢上太和山偷东西,你们藏在太乙门的同党是谁啊?”
这家伙,仅凭一句话就猜出了个中关健,还真是不简单。
“是我!”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惊觉自己的疏忽。“葚儿!”
葚儿觉得自己的腿发软,快站不住了,忙伸手扶住身边凸出来的石头。看他这样在刀光剑影、拳风掌劲里穿迂,她真怕那些会伤人,会要人性命的东西碰上他。她想闭上眼睛,可若闭上眼睛的话,只会令她更心神不定,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他担惊受怕。
这么多手上有武器的人打他一个,而他是和她出来游玩的,身上没有武器。他是使剑还是拿刀、叉啊?她要去哪弄到把称手的武器给他?这些人就不能公平点吗?她看不出他占了上风,却也知道少了一个围攻的人,他的危险就少一分。在有人倒地不起时,她看清不是他时松了口气,禁不住随着他的声音数了起来:“一、二、三……”每数一个,她的心就会稍微缓一点,等到围攻他的人全倒地后,她长出了口气,看清他并不受伤挂彩后,那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才完全落下。
紧张过后的松懈让她瘫软地靠在身后长满青苔的假山上,挤不出开口说话的力气,更别说去责诘他了。这“戏”不好看,他明明说是来看戏的,怎么自己就上场了。等有了说话的力气后她一定数落他。
对了,那三个人身上挂彩了,她应该去帮他们上药包扎的。刚想迈步,却觉脖子一凉,一把她曾想要的剑刃横搁在她眼前。方才她想要时怎么不拿来,如今倒把闪着寒光的剑锋贴在她的脖子上----不是有人好心送兵器来的,而是抓她来要胁几丈外已制敌取胜的那四个人的。葚儿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楚相炜瞪着那青衣男子,心中再三权衡:他虽是大意忘记警戒,可从在无声无息地靠近他十丈之内挟持葚儿,不让他察觉来看,此人武功不凡。他是不能突袭此人救出葚儿的。更何况这七丈有余的距离更有利对方。若他出手,就不是突袭了。眼下唯有不动才是上策,毕竟,葚儿的脖子上还架了把剑。“你是谁?想干什么?”话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要换你的同伙吗?”
被捆的人虽然穴位被制,可眼还能看,耳还能听,他们个个眼中发光。“不是!”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特别是他的同伙,若不是穴道被点,他们早就破口大骂了。楚相炜蹙起眉,他既不想救同伙,那大可一走了之,以他的身手,要做到不动声色地离开不是难事,为何还要现身挟持葚儿----明白了,这人是无路可走才又回来的。耳边听到轻微而快捷的脚步声,神捕门的人已经到了,正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收拢,象个笼子一样。
才想着,一苍劲的声音说:“玉风,你已走投无路了,还不束手就缚!”
那青衣男子猖狂说:“要我束手就缚?玉虚师兄,除非你想让这小姑娘送死!”
“什么?”
随着话音,从塌了一半的拱门外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是名浓眉方脸的男子和一身灰衣、满脸严肃的白发道士兵,紧接着,又有人从四面八方跃入园加,有道有俗,他们把那青衣男子团团围困起来。
白发道士痛心疾首地看着满面脸狡诈的玉风:“你快把这姑娘放了。”
“师兄,我没那么笨!”玉风戒备的盯着周围的人,“别轻举妄动,不然我就让她先给我垫尸。”
“你一直都是假装的,我还以为你已参透得道了,没想到你戾气不改,如今的行径更甚于从前。”
“师兄言重了,想当初我在江湖上也颇有侠名,为了悟道我甘愿拜入太乙门下,没想到你们一直拿我当外人。我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武当逼我的。”
“你----太乙门何时当你是外人了?”玉虚气愤地道。
“身为玉字辈的人,按说我可以看两仪心经,可到至今,若不是我自己动手,我可能连两仪心经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你练的乃刚强劲猛一路,两仪心经是以阴、柔、韧见长,不让你看,就是怕你看了会忍不住练,弄得走火入魔。玉明自小就出家,在武当也有五十年了,他武功和你一样以刚猛为主,他至今也都没见过两仪心经。”
玉风冷哼一声:“那是玉明太老实了,才会相信这等鬼话。”
玉虚道长叹道:“你入太乙门,果然是另有用心。”
“师兄,我当初可是一心入空门,如果不是你们对我有戒心,我怎么会盗经呢?”
“你入太乙门,一来是怕你丑行败露,人神共诛;二来是想盗两仪心经,可惜多年来一直没机会,直到今年武林各大派齐聚太和山,来往的人多了,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方脸汉子、神捕门统领雷戟远打断他的毫不客气地掀了他的老底。
玉风涨红了仍,怒道:“你少血口喷人----”
“你和他们昔日之事,雷大人已尽告诉我们了,这些人便是昔日助你作恶的喽啰。他们每人会的那些太乙门功夫,就是你教的。”
雷戟远凛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玉风心一横:“你们都已知道,我就没话说的了,人,我是不会放的,两仪心经我也不会交出去。”他话一顿,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你们自诩侠义下派,这么多人围困我一个,也太不公平了,莫怪我要找个人来当护身符了。”
原来还道楚相炜是世上脸皮最厚的人,如今看来,这老头的脸皮更厚。要说公平,那方才他这么多同伙围攻楚相炜的时候,这老头怎么就不说公平了?而在楚相炜出手前,那被他们围困的三个人左支右拙,是怎样的狼狈啊。这人可真的是厚颜无耻啊。“你----”
相也不眨地盯着她的楚相炜吓了一跳,这小傻瓜竟然不顾她的脖子上的那把利剑。“葚儿!”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碰上那对焦急、忧虑、不家又担心的眼眸,里面的恳求让她不能拒绝。葚儿咽下了要说的话,这可恶的老贼,怎么还不放了她,有这么多人围着,他还能走吗?
雷戟远感到奇怪,平时那个好管闲事的师弟怎么今天转了性不说话了,若不是他方才开了口,他还以为他走了呢!这小子平日话可多呢,他看到楚相炜不安的眼神,明白了,原来被挟的上姑娘和他大有关系。难怪他只会干瞪眼,关已则乱。
“除奸去恶仍正道之本,对奸恶之人,是没‘公平’二字的。”雷戟远冷冷地说,脚下缓缓地向前迈进。
玉风机警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子紧贴在假山上,厉声说:“你若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雷戟远收住脚步步。玉风见状哈哈大笑:“侠义中人,绝不会伤害无辜,真是高风亮节啊,哈----”他十分兴幸自己的机灵,逮到这个和楚相炜一同来的女子作人质。
侠义之士是不会让无辜的人丧生于眼前的。行侠仗义,最重要的是重视生命。若有人妄顾他人死活又声称所做的是侠义之举,那只会让人不齿。
玉风很得意自己对侠义之士的了解,他的心思不断地转着,希望在高手环困中找到最好最有利的脱逃之计。
“你太无耻了!”
一个清脆而不屑的声音响起,责骂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挟持的少女。
“住口!”玉风怒喝,作为一个脖子上架了把刀的被挟之人,怎么也不该敢说他坏话才是----他不怕他一恼火就会杀了她吗?
“葚儿,别说了。”楚相炜唯恐她再说出激怒玉风的话,担心之情洋溢于表。
雷戟远目光闪动,他知道这被挟少女在楚相炜心中的份量,只是这样形露于外,太让别人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玉风这般奸狡之人怎会放过这一点呢?----
果然,玉风饶有兴趣地看着楚相炜:“你怕我伤了她吗?那好,你为我做两件事。”
楚相炜看到玉风特意把剑锋贴上葚儿的肌肤,明知这老贼就是想让他着急,自己却无法无动于衷,一颗心提了起来。如果这老贼敢伤葚儿半分,那他一定会让他为今日这事后悔的,他发誓,只要葚儿脱险后,他会让玉风无安宁之时。
“第一件事是:让他们开条路给我,并在十日之内不得追踪我,十日后,我自会放了她。”
“以我一人之力怎能让所有的人都听我的话呢?”
玉风嘴一拧:“你少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神捕门欠了你不少情吗?你开口说一声,他们岂会不听你的?至于太乙门嘛,你老子是太乙门上下念念不忘的恩人,当年他可让太乙门免了灭门之祸,你就当给它一个报恩的机会吧,楚少侠!”
此言不假,在场的人都面色大变。楚相炜望着那益发嚣张、越来越狂妄的脸容,心里咒他不下一万次,既骂这老贼,又骂自己无能,竟想不出一个办法救下葚儿。好吧,答应他又何妨?在被胁逼下答应的誓约是可以不覆行的,孔老夫子当初不也如此吗?“我答应你!”他和雷戟远暗中交换了个眼色:“那你第二件事又是什么?要放了你的同伙?”
“他们于我已没用,你们怎么处置都与我无关!”玉风看也不看同伙一眼,显然已把昔日哄得这伙人心甘情愿听命于他、为他卖命的誓言当流水了。他曾许下许诺偷到两仪心经后众人一起练,练成后称霸武林。他进太乙门既为偷书也为钻研道家术语----据说两仪心经有许多这些词汇,不弄懂是很难参详透这内功的。
“那你想干什么?”雷戟远示意人把地上这群面有忿色的笨蛋清走。
“我要你跟我走!”
楚相炜面色不改:“要我来换她?”
“我说十日后放她自是十日后才放人。”他环视周围神色不定的人,得意地说:“我要你自断右臂后跟我走,同样是十日后放你走。”他故意顿了顿,“我警告你们,在这十日内我若发现有人跟踪,便杀了他们中的一人!”众人那惊怒的神色让他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不能答应他!”
葚儿瞪着楚相炜,边说边挣扎。这贼子太可恶了,无端端地竟要断人臂,不要说是他,就算是别人被逼断臂,身为大夫的她也不能容忍----她不能害他断臂。“放开我,放开我啊!”
她这一挣扎倒让玉风心惊地把剑锋偏开两寸,如果她死的话,他的下场就惨了,当然不能让她死,活着的她才对他有用。“别动!”他使了不少力气才制止她的挣扎。
“葚儿,你别乱动!”楚相炜也心惊地阻止她,这小傻瓜不知道剑不是吃素的吗?她那样挣扎无异是把脖子往剑刃上送。
“相炜,别乱了阵脚,那老贼不敢伤她的,只要让她多挣扎几次,我们的机会就来了。”雷戟远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劝他。
“师兄,刀剑可是不长眼的。我绝不能让葚儿有什么差池。”楚相炜也用传音入密来回答他。
“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雷戟远恨不得把他缚起来。
“若有法子可想,还会是眼下这情形吗?”楚相炜淡然地从身边“借”了把剑,“师兄,若要监视,最好走在他的前头,他带着两个人,我还断臂受伤呢,他是走不快。”
“你怎么今天就犯糊涂了?”
“关已则乱,再说,让她一人和玉风身边,我也不放心。”语毕,他跨向前一步:“我答应你!”
玉虚道长揖手道:“无量佛!玉风,两仪心经我们可以不要,你不能让楚少侠自断手臂!”
玉风嗤之以鼻:“两仪心经在我手上,当然是我的了,你少大方了。先别动手!”有了楚相炜当人质后,他会再畅通无止的。待他甩开这些人后,再重返太和山,找一偏僻的地方练功,有没人会想到他会重返太和山的!而就算他真的守诺放人,这身受断臂重创的楚相炜又奈他什么何?
“你们全都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全给我在百丈之外。”围在他身边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望着楚相炜眼神的示意下,雷戟远心一横:“玉虚道长,既然相炜他心意已决,咱们就听他的,离开这里。”
看着周围的人一都走了,葚儿的心颤得更厉害了,她瞪着对面一脸轻松的男人:“你不能乱来,听到没有,你若敢斫断自己的手,我就不再理你!放开我!”她使劲地挣扎,这贼子的力气太大了,她挣不脱,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断手臂----
“葚儿,别乱动!”他低吼。
一直留意倾听周围动静的玉风笑了,笑得好不得意:“你可以动手了。”这些人的确在百丈之外了。“你若不动,我就先砍了她的手!”玉风边说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叫你别乱动,你没听到吗?”
葚儿根本不理他:“你这恶人,快放了我!”她心中憋的那团火愈烧愈旺。
他可不允许再拖了,玉风急声道:“我数三声,你马上断臂。”
葚儿停止了挣扎,玉风满意了:“这才对嘛,你急也没有用的,一、二----”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那“三”字他张着嘴就是不喊出来,似乎有意戏耍于他。楚相炜握紧了手上的剑,恨不得把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不对,玉风的嘴半张半合,不象是戏耍的神情,而且,他的眼瞪得老大,眼里写满了惊疑和不相信,看样子象是被点了穴。可这怎么可能呢?依玉风背靠假山,身前又站有一个人的情形来看,要点他的穴可不是易事,何况此人的武功不容小窥。
由不得他不信,因为下一刻葚儿愤愤地推那只持剑的手,走向他。而玉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汗珠直涌,看那样子,若非穴道被点,他是会当场瘫软的。
楚相炜从惊愣中回过神,冲上前一把抱住葚儿,声音发抖:“你没事吧,这老贼有没有伤着你了?”
“我没事!他叫你断臂你就断!哼!”
“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不在乎。”楚相炜觉得自己的心仍狂跳着,几疑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
“狼子野心,他的话你也信?”竟然要砍自己的手!
如常的语气让他终于安心了:“你可以再帮我接上啊!”开始有心情和她逗笑了。
葚儿皱眉:“你说得轻巧,我可未试过帮人续手续脚,怎么可能保证让它和未断之前一样灵活啊。”断肢再续哪是这么容易的事,他以为天天都有人拿断手断脚给她接吗?
“没事,刚才----”他放开她,看到了她怀中突了一截的针筒,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低喃:“葚儿,这老贼怎么了?”到此时玉风一动不动仍是屈肘举剑、嘴巴微张的可笑姿势,是穴道被点无疑了。
她瞪了玉风一眼,气犹未消地说:“他太可恶了,我----”
他重新把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你封了他的穴,还废了他的武功,对吗?”武功被废的玉风此刻仍白着一张脸,虚汗直冒,原本精光闪烁的眼眸也黯淡无光。
“废他武功是顺手,省得他日后再持武害人。”
淡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听到的人耸然,要是传出去----楚相炜打量了一下周围,还好,除了玉风之外,就是他那群被“清”到远处角落里被捆得严实、无人理会的同党,他们离得这么远,玉山武功已失,更不可能听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他抑扬顿挫地诵读着,笑吟吟地走到玉山跟前,一手挑起他的头:“没想到你的报应来得这么快吧?”另一只手把插在他身上的针拨出来,拨最后一针时,特意使了内力在他穴位上一冲,配合得极好,让玉风察不出有异常。
穴位一解,玉风马上瘫软在地上,拼命地喘气。
他在葚儿身边这些日子果然没白浑,至少在这次不用技巧的拨针上,他做得极为干净利落----当然,远比不上葚儿了,方才他都没看出她是怎么出手,她就已经轻松地就制服一个武林高手,还“顺手”把人家的武功给废了。她才高明呢!
“你……废……了……我……武----功”玉风费力地开口。自己多年的修为竟然在一瞬间就化为乌有,到此时他都不能相信。“你、你……我……和……你……拼……了!”他瞪着楚相炜,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谁让你抓了不该抓的人呐!”以为挟了个人质就万事大吉了?可这老小子的运气太差,差得让他都有点同情了,啧,啧,竟然挟了一个精于针炙的大夫。
楚相炜把针交给葚儿,压低声说:“收好,呆会他们会问是谁废了他武功,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出声。”这种废人武功于瞬息间的本事,得让多少武林人士惊惧啊,一定会不少有人因此产生要除她而后快的心思,他可不想让她过着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在他叫她不要告诉别人她可以用针帮人打通奇经八脉的时候、在他不要她把爹爹的武功秘笈的事与外人道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就让你出风头吧!”
她的首肯令他再次扬声大笑,退到外面的人被他的笑声撩拨得终于按捺不住,都重新走进来。有人断言他这是受断臂的刺激,失了心疯。
“咦----”
“啊----”
“玉风怎么被放倒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量佛!”
……
顺着玉风忿恨的目光,所有的眼睛聚在楚相炜身上,他方才不是无计可施了才同意玉风的条件的吗?怎么他们出去一阵再转回来后,玉山就象死蛇一样瘫在地上了呢?
“师兄,地上的人我就交给你处置了!”楚相炜若无其事地说。
“你是怎么制住他的?”雷戟远上下打量了一番玉风,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师弟。
一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也很想知道楚相炜是如何把玉风给擒住的。
“嘘,天机不可泄密!”
那故弄玄虚的样子很欠揍。雷戟远使了个眼神,他身边的人马上会意地走开,一会儿,听角落传来男子粗哑的声音:“就算没有前面那棵树挡着,我们离得这么远,又不能动弹,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们也好奇啊,玉风未出家时在江湖上已经身手不凡了,在他拜入太乙门下后,便一心钻修太乙绝学,武功更是突飞猛进。若不是太乙门和少林一样从不争浮世虚名,玉风在那些好事者编撰的武林排行中排名中绝不会低。被他出卖,他们当然比谁都巴望他有报应,可也没想到这现世报来得这么快,只听到玉风数到二的时候就没了下文,再后来,就是姓楚那小子的笑声。如果神捕门的人不说,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师兄,没我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雷戟远张口欲说,却听人道:“掌门师兄,有了!”
众人望过去,只见搜玉风身的玉谷道长手上多了四四方方、薄薄的油布包。
玉虚接过油布包,为本门秘笈失而复得而高兴。玉风望着油布包,眼神一黯,狡光闪过:“别----高兴得太、太早了,两仪心经----早被我藏起来了,怎么可能带在----身上啊。”
玉虚闻言忙将油布打开,定睛一看,眼前的可不是武当失踪的两仪心经吗?在他身边探头观看的玉冲开口:“掌门师兄,这正是被盗的两仪心经,我认得。”
玉冲掌管太乙门藏经阁,凡是藏经阁里的书他都一清二楚。他拿起经书,轻轻拂去书上的粉尘:“怎么会沾上这么多灰尘啊?”玉风诡异地笑了。
雷戟远醒悟过来,见玉虚正要接过经书,忙叫:“道长,别碰!”
玉虚的手停在半空中:“雷统领,你这是----”
雷戟远未打话,玉冲却已把经书一抛:“心经有毒!”他渐渐泛蓝的双手乱挥,面容痉挛抽蓄,牙眦目裂:“师兄小心,玉风这厮在上面下了毒。”他平日温和没脾气,如今口中大叫“玉风这厮”的确让人吃惊,可见他身受的痛楚有多难受了。
“赤蝎粉?”有人叫道。
“沾上赤蝎粉的地方会红肿如火烫,不会肌肤泛蓝。”葚儿一口否定了这个猜想。
“解药在哪?”雷戟远逼视玉风,这狡猾的老贼可真会生事呐。
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玉风迎上雷戟远的目光,嘴角扯起一丝狞笑:“要我交出解药可以,不过你们要先放了我,从今以后不许为难于我,不然----就眼看他毒发攻心,全身溃烂身亡吧!”看到为预防万一而留的后手见效了,玉风惨白的脸上骤添一抹兴奋的红晕,说话也变得流利了许多。
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雷戟远万料不到他这时还会敢提条件,他又气又恼:“你休想!”
“那你就等着,等着看他们是怎么死的。嘿……”
“搜他的身。”
“统领,什么也没有!”
玉冲的穴道已点,却仍无法阻止毒血向上漫延。玉虚对玉风摇头:“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都还不知悔啊?”
“师兄,我总得自保吧。”
雷戟远怒极反笑,手一挥,袖风卷起被弃于地上的经书,狠狠地砸在玉风的脸上。
玉风的脸顿时泛蓝,只得一会,那蓝光又消隐不见了。
“他事先服解药了。”楚相炜抚着下巴,含笑地盯着挂着得意笑容的玉风:“魔高一丈,道只须高一尺就行了。”
玉风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等着,呆会你就知道了!”
“症状和赤蝎粉极之相象,肌肤泛蓝,点穴后仍无法遏止毒气漫延,毒性在赤蝎粉之上----是冰蝎粉!”葚儿持着已变黑的银针站起来,“此毒虽烈,可一时半会也要不了人命。”
玉风震惊不已:“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冰蝎粉乃他重金自吐蕃购来,中原知道此物的人少之又少。
葚儿懒得理会他,在园中寻了几味草药,对玉冲道:“我先帮你放血止痛。”
揉碎的草药敷上后,玉冲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玉虚举手向葚儿打了了揖:“无量佛,施多谢女施主了。”
葚儿摆摆手:“这会只能暂时让痛痒减轻。”
玉风闻言大喜,只道自己又逮到机会了。正想出声,却听葚儿攒着眉,喃喃地说:“要彻底地解毒,得回家配药才行。”今天匆匆地被硬拉出门,她身上能用的就只有这把银针了。
“那就叼扰府上了。这书----”望着被扔在地上、沾满毒粉的的两仪心经,玉虚一时间竟想不出好好办法来。
“书放进油纸包好就没事了,这毒不经晒,放在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玉风想起当初卖冰蝎粉给他的人曾千叮万嘱,此物必须保管在阴凉、不见光的地方。“你到底是谁?”
终于有人问到这个了。楚相炜微微一笑,迎上雷戟远询问的目光:“这是我妻子,凌葚儿。”他对身边那一张张目瞪口呆的面孔视而不见,冲佳人讨好一笑:“葚儿,这是我师兄,你就叫他雷大哥,这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还有这位----”
他打算把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向她引见吗?那得到什么时候啊?“我领这位道长回家解毒,你慢慢聊吧。”她心只想快点救人,至于他说了什么可就无心理会。
楚相炜失笑:“各位,到舍下一叙,如何啊?”
还能如何?楚老爷子的儿子媳妇都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了,不去拜见一下是说不过去的,当然得去了。
“统领,这家伙要如何处置?”
雷戟远望了一眼玉风,转向玉虚:“道长,你看----”
“两仪心经已取回,方外之事我等不宜过问。”言下之意是任神捕门处置,这厮不是在出家前犯了许多事吗?
对上玉风眼内闪烁的凶光,楚相炜笑吟吟地建议:“师兄,他们既然是一道的,就把他们关在一块,也算是有个照应吧,毕竟他武功尽失,行动大不如从前。”
雷戟远颌首:“没错,咱们的大牢也不宽裕,挤就挤点吧,反正他们都相熟,自会体谅。”
玉风大惊失色,先前的绝情,他们必定怀恨在心,武功尽失的他和他们关在一起,哪会有好日子过啊。就算他武功还在,也不可能日夜提防这十几个恨不得生啖他肉的人。神捕门为刑部直辖,囚禁其间的犯人沾不到皇帝大敕天下的光,其行事自是按其程序进行,提堂问证上报批复之类的琐事是少不了的,就算他死罪已定,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处决,关在牢里,除了提审过堂,多是闲散无事的日子,这些人不可能靠捉臭虫打发的,没自保能力的他只有挨宰的份了。“不,我是太乙门弟子,应当回太和山由太乙门处置,师兄,清心是我杀的,我愿回去受罚。”违反太乙门戒律,重者逐出山门,最严重的就是被除数囚起来禁面壁三十年。
“住口,你还敢提啊!”玉虚道长勃然大怒,“若我就这样带你回太和山,九泉下的清心怎么能瞑目啊?”清心不过是半夜起床解手,碰到盗经回来的玉风,便死于他的掌下了。对一个才十三岁的无辜孩子,竟下得了手,出家人平和慈悲的心里也觉得此人当诛。
神捕门的大牢不在天下大敕的范围之内。玉风在那一堆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后悔了,自己为什么放着倍受人敬重的太乙长老不当而盗书?为什么要与一个煞星对持?为什么那么的绝情?为什么在教同伙太乙门功夫时藏私?令他们的武功不进反退,要不,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打倒了……
“在神捕门大牢里,不得私自杀人。”雷戟远冷冷的话无异是声明,只要不出人命,要怎么折磨都行。
“不,不……”
嘶哑的抗议无人理会----天作孽,犯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 * * * * *
少爷就是不安份,上午拽少夫人出去游玩,下午便带回一帮客人,楚家那些因一堆客人到来而忙翻了天的佣人都这样想。
楚定罡和楚湘茹中庭迎客,宾主相见,免不了一阵寒喧、客套、让座。
终于都坐定落席了,玉虚禁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楚大侠,敢问一句,楚少夫人和凌峤、凌神医是何关系?”
“葚儿就是我那凌老哥的女儿啊。”
“当年是楚大侠和凌神医救太乙门于危难之中,今日楚少侠夫妇又为敝派消弥了劫难,这份恩情,太乙门上下永远铭记于心。”
“发生了什么事?”楚定罡一头雾水。
于是,玉虚把事情一一道来。说到葚儿被挟持时,楚定罡“咻”地站了起来:“葚儿被挟?相炜那混小子做什么吃的?----他人呢?葚儿呢?”
这一提,众人才发现那小两口都不在厅中。
葚儿一进家门,便直奔自己的小院,才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拉住:“你去哪里?”是楚相炜。
“抓药。冰蝎粉的毒性更甚于赤蝎粉,你别耽误事!”她边走边说。
他跟上前:“我陪你去!”
“你不陪爹招呼客人吗?你师兄也在呢。”
“有爹在,哪用我出面,没事的。”
玉容一见到他们就奇怪:“小姐,你们不是说傍晚才回来吗?”
葚儿轻描淡写地说:“碰到他的朋友,就一块回来了。我要配些药。”
“又有人生病了?”
“差不多!”
葚儿飞快地抓好药,递给楚相炜:“帮我把它们捣成粉。”
楚相炜把捣好的药粉倒在纸上包好:“好了!”
“我这也齐了。”她把几个瓷瓶放进药厢,眼睛瞄到桌上的药瓶:“你怎么不把这药拿走?”
“这会带着它不方便,一会再拿吧!”他忽然又有了主意:“这些药我很少用得上,干脆给我师兄他们,他们成天和那些杀人越货的盗贼打交道,比我更需要。”
“你今儿就不危险了吗?差点被人刺穿心窝,告诉你,若真的刺着了,我可没办法救你。”亏她为他担心惊受惊,他竟还谈笑风生。
他一把拥他入怀,在她耳边呵气:“他们伤不了我,放心,我不会让你年纪小就当寡妇的。”葚儿听得脸色有点发白,不过死也不承认是为他担心。她使劲推开他:“你若真为我着想,便快点写休书。”
俯头看她,忍不住飞快地吸了一口她那嫣红、微噘的小嘴:“不行!”
她低叫:“你好不要脸!”边说边掩住嘴,狠狠地瞪着他,生怕又遭“不测”。可恶,竟亲了她的嘴,她决不会轻饶他的----如何才算是不轻饶他呢?
“我留下几粒以防不进之需,余下全给我师兄,这样可以了吧。”他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想到今天他救的那两个人身上的伤,她无话可说了。“随你便,给了你就由你处置。”
大厅已在眼前,里面正传来楚定罡的怒吼:“没用的臭小子,给我滚出来,你竟然让葚儿被挟……”
“爹又生气了。”楚相炜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因为我被那人捉住吗?可这不关你的事啊,我也没事了。”
“我也想挨他的骂。”他的心这会儿都还没安定下来,“不在家时,我就特别想挨他骂。走吧,我们进去!”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