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搞旅游》若黎菌菌

10、Chapter10.

　　窗外光影骤然变暗，谢之澜似有所感抬头凝视，伴随着一声深沉长啸在水中轰鸣，两道庞大的影子从祭司殿上方掠过。

　　偌大的祭司殿也仿佛被这声长啸影响轻微晃动起来，随后像是有无形的疾风搅乱了平静的海底，水流完全失去了方向极速奔涌。

　　谢之澜刚好与缓缓靠近穹顶的巨大瞳孔对视了一瞬，苍蓝的瞳色，却又像茶晶般分布着细碎的光晕，变幻不定的光彩流转的中心，是细长竖立起来更深色的瞳仁，以及一闪而逝的隐没在水底暗影中的青色流光的鳞片。

　　虽然庞大到看不清全貌，但谢之澜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这就是瑶华说的沧龙。

　　祭司殿隔绝阵法，他其实没有感受到一丝实质性的威压，但背脊和四肢还是密密麻麻起了一阵寒意，这是一种面对强大威胁自然产生的生理反应。

　　没等他缓过来父亲就以人形快步冲进祭司殿，后面跟着踉踉跄跄就快跑起来的大祭司。

　　沧擎把幼崽小心翼翼抱起来上下扫视一遍，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被扫透的感觉让谢之澜控制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沧擎感受到了，用柔软的毛毯把幼崽拢紧，缓着力气把他抱到另一个类似卧室的地方。

　　卧室很宽敞，灯光温暖明亮，勾勒出整个房间的场景，能看得出是专门为小孩准备的，格外童趣温馨。

　　柔软的布艺沙发，淡色系厚重的地毯，透明隔墙上类似电视的电子光屏开着，正在播放一部这片星域传说故事的电影，地毯和原木矮桌上放着小玩具和模型，墙上贴满了幼崽认字认人的电子光屏，沙发上有几个软乎乎堆叠在一起的抱枕，看上去就很舒服。

　　现代幼崽专用的同声传译器已经研发很成熟，能清晰传递出幼崽们不舒服，饿肚子，想上洗手间等等想法，也能简单传达他们父母的意思，沧擎佩戴着另一枚同系列金属耳扣，抱着暖乎乎的一小团幼崽，耐心地跟他讲话。

　　“我是爸爸，来跟我念一遍，爸……爸！”他又把光屏移到孩子面前，指着一家四口的动态图像一个个教他，“这是妈妈和哥哥。”

　　动作娴熟，仿佛排练过无数次，连语速都是稳定缓慢到让幼崽能听清楚又不至于不耐烦的程度。

　　特地放缓的语气冲淡了距离和陌生感，谢之澜逐渐放松下来，从善如流展露最亲昵乖巧的笑，学着对方用沧澜的语言叫了一声：“爸爸！”

　　没有扭捏，无需过度，也没有羞耻感，他不觉得叫一个尚且陌生的人作爸爸有任何不对，相反，这句爸爸在他心里其实同样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了。

　　从小在福利院里，院长妈妈就教过每一个小孩——

　　“你们都有可能加入新的家庭，每个家庭都不一样，你们是后来者，要适应每个家庭的规矩，最起码的乖巧懂事有礼貌必须得做到……”

　　“除开某些特殊原因，比如虐待等，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些礼节性的小问题被退回福利院，被退一次下次再等领养会更加困难。”

　　“而快速融入新的家庭，也关系着你们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安安稳稳，希望你们要学会与人相处……”

　　这些话谢之澜小时候熟记于心，长大以后也明白了福利院的日常维系除了靠社会捐助，同样也靠领养孩子们家庭的捐助和回馈，下个家庭如果知道孩子曾被退回也会有所顾忌，很难再次被领养。

　　尽管笑容相对比较客套，可能还带着少许僵硬，但他足够镇定，表情也足够真诚，眼前的这个人，以后就是他的父亲了，是家人。

　　沧擎不知道这么多，听到孩子叫他他就高兴。

　　他对自己孩子太熟悉了，每天都要到治疗室看过，哪怕孩子一直没有醒没有交流，他担心的只有孩子的身体状况，担心他精神力有没有平缓下来，也担心孩子醒了不认识他们，害怕他们。

　　现在跟之前的区别也只是孩子睡着和睡醒的区别，更不可能会觉得陌生，只是感慨好像小小的幼崽一晃就长大了。

　　他伸手揉揉孩子白金色软软的头发，妻子每次休息照看他时都会帮他修剪，现下刚被毛毯擦拭干，乱在额前，还弯着一丝小小的卷儿。

　　小幼崽冰蓝色澄澈的眼睛带着怯意看着自己，又乖又可爱，就是太瘦了，长期浸泡在营养液和药剂里，皮肤也是不正常的苍白。

　　沧擎自诩坚硬的心肠被小儿子软和带着拘谨的笑容一击即碎，他高兴的同时眼眶瞬间通红，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饱含心疼道：“真聪明，头还会不会疼？饿不饿？想不想吃鱼？爸去给你抓最肥的！”

　　大祭司在一旁连忙劝阻：“您别急，小殿下长期以来都是靠输送营养剂度过的，这突然醒来不能直接进食！还有您说的长句子他还小可能没法听懂，幼崽听不懂就会哭的！”

　　沧擎立马闭上了嘴，还一直在努力透出温和的笑让自己显得没这么凶，生怕吓到幼崽，但是小儿子三年未醒，他忧心过甚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眉头间有两道细细的纹路，是长期皱眉引起的，于是他的表情一时显得怪异而僵硬。

　　谢之澜看父亲这样同样心疼，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心，“我不饿，只是好像不太有力气。”他有点了点同声传译器，“我能听懂的。”

　　他不太懂同声传译器的原理，但瑶华直接给他调频精神力接收过语言，他有成年人的思维，知道意思再听别人说话很容易就能模仿出来，就像以前学外语一样，都能听懂了怎么也会说一些，最多是口语略微生疏而已。

　　大祭司和沧擎听到他磕磕绊绊说出句子只稍微惊讶了一瞬也不觉得奇怪，在他们眼里自家的小孩就是最聪明的！

　　沧擎转头问大祭司：“没有力气是怎么回事？还有别的问题？现在能不能承受再一次全面检查？”

　　谢之澜被上前的大祭司用手轻轻抚摸额头，接着又是一阵全身被目光扫透了的感觉，只不过比起父亲刚才，这次要柔和一些，貌似只有简单的探查。

　　大祭司科曼点点头，“对小殿下来说他是突然长大了，也许是对手脚还不会控制，他都不会走路，别放下地，我现在去准备检查设备，还是要到诊疗室更稳妥。”

　　沧擎担心孩子害怕，安慰道：“醒了就没事了，只是最简单的体检，等身体适应了爸爸带你去捕猎，海底很好玩，这颗行星上好吃的东西很多，等你玩够了我们就回首都星，你妈妈和哥哥目前在混乱星域的战场，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我们一块回家！”

　　谢之澜虽然想解释他会走路，但他不敢托大，久病的人没有力气是正常的，一会摔了更丢脸，于是老实被抱着。

　　他心里揣着事，犹豫着怎么把瑶华的树合理化，顺便帮她圆一下。

　　斟酌片刻他小声询问：“爸爸，我还不想回去，可以待在这里一阵子吗？我对我的伴生树有模糊感应，我也看到她了，她跟我好像能有一样的作用……”

　　这个对话实在是难，他不敢直接说他从瑶华那里知道了天赋技能也知道了精神力这些星际常识，一个三岁的孩子不应该懂这些。

　　他想要把事情交代清楚，又做不到撒娇扮痴用真正的三岁孩子的语气去形容这件事，只能删删减减说得磕磕巴巴，试图让对方理解他的意思。

　　沧擎身为一域之主，虽然在家人面前有点莽撞，但他心思足够细，立马就能知道儿子在说什么。

　　“你说那棵金树是你的伴生物？当时我们想着先放置起来的，又怕树枝没有营养会枯萎，没见过这种树你又病着，不敢去研究到底是什么，只能先种下按植物供给营养，让其自然生长。”

　　谢之澜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说他们疼爱自己是真的，但是硬核也是真的，幸好这是瑶华用来承载她精神体的树有所不同，不然要换成普通的树直接种海底下能活就不错了。

　　“你说的跟你一样的作用，应该就是种族的某种天赋……”

　　沧擎跟孩子解释了一遍有关于种族天赋，不是简单概括，而是认认真真教他，比谢之澜和瑶华自己查到的资料要更详细，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如果听不懂长大一些再继续说一遍，他并没有因为是幼崽就随便糊弄过去。

　　“你的兽化形态我们暂时没有资料记录，只能慢慢摸索，跟爸爸形容一下你的天赋是什么，你感受到什么就说什么，爸爸帮你参考一下，一般水族都跟水有关，如果是需要下水我们一会去检查的时候你也可以试试。”

　　谢之澜认真听完，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就说了：“净化，我跟树都能净化，但是不知道力度，也不知道范围，不过我应该能帮上忙，净化一小块海水水质没问题。”

　　大祭司正准备离开去准备检查设备，闻言立马回头震惊到声音都劈了叉，“净化？！”

　　“小殿下可是认真的？这个世界上可从来没有过净化的天赋，是天赋不是C技能吗？能确定吗？现在能不能试一下？”

　　转念一想又立马否决了，“不行！不能试！如果是生来自有C技能……精神力无法支撑乱用后果很严重！你千万别乱动！”

　　沧擎也严肃起来，提醒他再仔细体会一下有没有别的感觉，如果没有就下水游一圈再看，千万别乱用净化。

　　谢之澜又得斟酌好了再开口，他发现他面对大祭司和父亲有点像瑶华面对他一样，都是得绞尽脑汁才能把事情说通，两方满满都是信息差。

　　“刚才我用了一遍头没有痛，你们发现我身上没有药水味道了吗？而且小金树长了这么高，海水应该也干净了一些，如果说她的作用跟我是一样的那就是天赋吧，C技能树怎么用呢……”

　　只顾着忧心儿子肚子饿了张口就吃也不管海产品质的沧擎：“……”

　　精神力都用来梳理小殿下精神力，把隔离防护罩都交给其他人负责的大祭司科曼：“……”

　　一直以为大祭司C技能又加强了还布置出了净化阵使得附近水质清澈见底的侍从们：“……”

　　“所以？是小殿下？！还有他的伴生树！叫什么树来着？总不能小金树小金树的叫它。”

　　这个谢之澜想好了，“她开的花是瑶花，应该还会结果子，暂时就叫瑶花树？”

　　沧擎当机立断沉声吩咐他的下属，“阿哲，对内开放一级封锁，让环测中心的人进来测试数据，所有侍卫不能换岗，消息保密，守好祭司殿，等数据确定了再说。”

　　“科曼，你先帮他仔细检查，确保他没事了，天赋先不强求，身体重要，同时可以请第九祭司占卜他的名字和称号了，早该三个月就举办见面典礼也该备起来了。”

　　“是！域主！”

　　沧擎吩咐完转过身面对着谢之澜低声道：“我们先不回去了，而且短时间内也不能出去，你能理解吗，不是限制你的自由，也不是……”

　　“总之别怪爸爸把你守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天赋，爸爸更担心你的安危，哪怕我本人就在这里我也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谢之澜能理解到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是担心他认为父亲只是在意天赋技能而不在意他本身，“我理解的，不过名字……我以为小殿下是我的名字，大家好像都这么叫我。”

　　这一刻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三岁小孩的迷惘，沧擎朗笑出声，“这是一个称号，你是域主的孩子，以后我会让人教你礼仪方面的课程，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

　　不久之后，域主副官钟哲上前汇报：“域主，环测中心的人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去交代勘测范围？”

　　沧擎考虑到孩子还需要做详细检查，把他交给大祭司抱着，再低声交代了几句：“乖儿子，爸爸出去忙一会儿，就在这附近，饿了记得让祭司爷爷给你调营养剂，我马上就回来。”

　　他好像长期身居高位不太会跟幼崽沟通，只能干巴巴一个劲吩咐多吃点，谢之澜也被他逗笑了，点头让他赶紧先去忙，再不着痕迹提醒他瑶华自己测算的范围。

　　大祭司赶紧把人都送出去转眼笑眯眯地望着谢之澜，“小殿下，走，我们再去做次体检，不会疼的别担心。”

　　他抱着谢之澜在路上尽量简单地问道：“之前我们检测过你的基因，有点奇怪，我接你过来的时候你还是兽类形态，就是有鱼尾，当时的基因检测也是兽类基因占比很高，按理说从出生就该一直是这幅样子。”

　　“但进了治疗舱之后又转变回了人类形态，并且没有再次不受控出现兽化，你在昏迷中是否还有潜意识会控制？”

　　“而且转为人类形态之后基因排序又有了变化，无限趋向于纯人类基因，兽类的都隐藏起来了，那些兽类基因有片段目前星域无记载，跟域主的类似，却又不是沧龙……”

　　他看着谢之澜沉默不言一拍脑门，“瞧我，这些事情还是太过深奥了，我教一些比较简单的精神力集中的方法，你试着感受一下，把情况告诉我。”

　　大祭司呵呵笑着解释：“我跟域主签过精神力契约，是完全效忠沧澜绝对可信的，域主本人的基因序列我都能知道，别担心。”

　　谢之澜沉默不是不信任他，这个老爷爷不管怎么说也是把自己救回来的人之一，他对对方是有莫名的亲近感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瑶华说的双形态两套基因链。

　　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三岁小孩不应该知道。

　　他按着乖小孩的态度认真试了一下大祭司教的精神力集中的方法，然后发现……

　　完全没有用！

　　父亲走了之后瑶华又偷偷摸摸出现了，见状还大声笑了出来，［这是训练幼崽的技巧，你精神力都成型了对你当然没用的啊，你自己就能集中精神！］

　　谢之澜：“……”

　　他暂时不想理瑶华，只对大祭司说道：“祭司爷爷，我试了一下，再回想当时的情形，只记得是我得下水才会显兽化特征……”

　　科曼沉吟片刻， “当时是在洗礼……但我们星域没有出现过遇到水才兽化平时是人类的特例，一般偏兽类显性的幼崽都是长大了才能控制，他们一直都生活在水里，上岸后走路都得慢慢学，或许你是特殊的，你醒了我们现在可以慢慢研究。”

　　谢之澜有点好奇，“刚才父亲说兽类显性基因用本体战斗力会更强，那在陆地战斗会不会很不方便？”

　　科曼哈哈大笑，“不是这样的，兽化并不是指直接就变成一只海洋生物了，虽然出生时每个人的显露出来的兽化特征不一样，但幼崽长大能控制的时候又可以通过训练，选择性地兽化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

　　“比如我们水族，在水中自然是天然优势，而在陆地上需要战斗的时候可以自行选择兽化特征，未必跟出生时的兽化特征一样，不过返祖率高低不同，不能超过他原本的兽化程度就是了。”

　　“水族最常使用的兽化形式是化鳞，不需要再全面兽化，在干燥的场地上能有效锁住身体的水分，还能形成强效的护甲，隔绝伤害和毒素。”

　　“简单来说，返祖率越高可以支配和兽化的程度越高，属于把全部显性基因集中起来再指定加强某一处，有鳞族如果是手部鱼鳞化以后，那挥出去的拳头也会更加坚硬，虎鲸一族则是声波，厉害的虎鲸能直接震碎对方的精神力，比如你母亲。”

　　“再比如我这样的软体类海洋动物……”

　　说着，大祭司的乱七八糟的小辫突然蠕动起来变成一根根章鱼的触角，强劲有力挥出一击砸碎了不远处的金属椅子，而椅子碎后被触角的粘液直接腐蚀一空。

　　谢之澜双眼瞪圆，原来大祭司爷爷的兽化粘液是带着剧毒腐蚀的，好厉害！

　　科曼看着他猛然发亮又带着点懵的眼眸呵呵一笑，把触角收了回来再次变成一把凌乱的小辫。

　　“别担心，等你上幼崽园会遇到很多幼崽，你会看到各种不一样的水族特征，老师会教幼崽们最基础的控制，就算精神力还不够转换成人形也不会发生误伤事件。”

　　“然后再大一些上初级学院就会教你们如何运用自身的优势了，不过你的基因检测又是隐性，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归到哪个园，再看域主安排吧。”

　　谢之澜一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头皮发麻，幼崽园？是幼儿园的意思吧！他这把年纪还要去上星际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