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搞旅游》若黎菌菌

9、Chapter9.

　　谢之澜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猛一下浸入水面后，深沉水里似乎一晃而过的几许鳞光，反射着光线，荡开一点波纹。

　　而后就是深入骨髓般撕裂的痛感。

　　像是回到了他最初被撞入深海的那一天。

　　难道说瑶华，星际世界，沧澜星域……都是他死前的臆想，如附骨之疽一般尖锐的痛感以及深海的寒意貌似也在提醒着他，现在他只是沉在车祸下坠的那片海而已。

　　于是他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不停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传来一阵阵空灵的语调，听不清内容，像是祝祷，又像是吟唱，这样的语言不像是他常用的中文，但又莫名熟悉，他在哪听到过。

　　好像是……沧澜星域的语言！

　　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

　　眼睛无法睁开，但他猛地挣扎起来，却越挣扎下坠得越快，下坠越快他就越是慌乱。

　　吟唱声仿佛察觉到他的处境，语调从空灵转为澎湃激昂，带着一股汹涌澎湃的生命力。

　　谢之澜终于想起来他是水族，水族怎么会害怕水，大海对于水族不应该是汹涌黑暗吞噬一切，而是宽和慈悲的，亲近大海是水族的本能。

　　沧知澜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他索性就放弃，想象自己是大海里一只鱼，不需要用手脚扑腾，他应该有柔韧的尾鳍和能呼吸的鳃或肺部，不会窒息，也不会溺水。

　　于是他笨拙地不停地向上游去，直到看见光，他一头扎出水面。

　　“小殿下，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啊，又是这个熟悉奇怪的称呼。

　　睁眼坐起谢之澜大口呼吸，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胶囊形小型舱中，浅蓝色带着药材气味的液体浸泡到他的胸口处，而他身上贴满各种仪器。

　　内舱墙壁上悬浮着身体数据，血压、体温、心跳、血液温度、以及几道只标记着缩写的波形线图，这些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貌似都很灵敏，察觉到患者状态的好转，指示灯闪成一团。

　　胶囊是透明的，因此他转过头时第一时间就看到舱外一张面部纹路好似沟壑的苍老脸庞关切地与他对视着。

　　对方微弯下腰，一身纯白色长袍，上面绣着繁复的深浅不一的蓝色浪纹，头发花白却又扎着很多条小辫，每一条辫子上都坠着一根鱼骨，有粗有细凌乱不堪，最显眼的是他脸上还坠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整个人看上去神神叨叨，又不伦不类。

　　但眼神确实带着担忧与关切。

　　他有些惊讶，似乎在这世界上还没见过老人，当然他也没见过几个人。

　　只不过在瑶华的科普以及照顾过他的佣人们那里先入为主，认为这里所有人都是年轻又极具力量感的，好像并没有老人的概念。

　　对了瑶华呢……

　　“你是谁？”

　　谢之澜被陌生的稚嫩的嗓音和中文发音吓了一跳，中文？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能说话了？

　　他条件反射抬起手来，已经不是婴儿的样子了，虽然仍是孩童没有错，但起码是能跑会跳的年纪了。

　　老人在操作台点了几下，胶囊舱透明罩子被打开，他在谢之澜面前蹲坐了下来，语气也是尽量控制的和蔼，他友好地先发出自我介绍。

　　“小殿下，我是沧澜的祭司科曼，也是负责你身体状况的药师，你已经睡了很久了，我想想，有三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三年？

　　谢之澜摇摇头谨慎的没有多说话，因为按理说他不应该会讲话，没有学习的途径，没人教过他，刚才不小心开的口也幸好胶囊舱没打开，或者说对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老祭司科曼先是期待地盯着他，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才一敲手心自言自语，“小殿下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不知道这么小的幼崽能不能使用同声传译器。”

　　他招手把静默在角落的侍从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又对着谢之澜自顾自地交代一声：“你先休息一会，别害怕，这里很安全，我先去通知域主。”

　　说着用柔软的大毛毯把他一裹抱上了一旁雪白的病床上。

　　视线转变谢之澜才通过周围透明的巨大窗户看出这是一间宽敞的海底实验室。

　　科曼火急火燎冲了出去，一接触水面就嘭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章鱼，带起一阵激流就消失了，速度之快让谢之澜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惊呼出口。

　　［花花？］

　　不一会脑子里传来瑶华窸窸窣窣的呜咽声，［噫呜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啊！你吓我一大跳！怎么有人不打招呼说晕就晕的啊～］

　　谢之澜听得好笑，真要晕谁还来得及打招呼，但他听出了瑶华语气中的哭腔和委屈，软下心来温声道歉。

　　［对不起瑶华，我也没反应过来，让你担心了，发生什么事了？真的过了三年了吗？］

　　瑶华抽抽噎噎地说： ［是这样的，三年前洗礼的那一次，可能是你穿越世界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也可能是胚胎无法承载你的精神体。］

　　［总之就是你精神力突然剧烈震荡，带动了显性基因活跃，你又不会控制，搞得差点基因链和精神力双重崩溃。］

　　［我帮你护住了精神力和心脏，也止住基因崩溃的前兆，你父亲找来了大祭司就是刚才那个老爷爷布下阵法帮你梳理精神力，花了三年你才醒过来的，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啊？］

　　谢之澜沉思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忽然碰到水了，我有应激反应，意识模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的就是疼痛感。］

　　［像是刚被车撞的时候一样痛……不过现在醒过来倒也没什么感觉了。］

　　瑶华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那完蛋了，你是水族你怕水可怎么办？］

　　谢之澜：［……慢慢适应吧？那这三年你都在这吗？刚才的老爷爷帮我梳理精神力的话有没有发现你？我父亲发现了吗？］

　　瑶华语气带着庆幸：［没发现，我没有一直跟你连着精神力，这里有很多阵法，我躲开了。］

　　［祭司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其中一个C技能就是阵法，为了避开他们也不想离你太远，我只能假装自己是一根树枝……］

　　瑶华看他眼神变化连忙解释：［一时情急我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就装作是我头上的那个白花树，然后缠在你身上一块过来了，你爸他们一直抱着你离你太近了，以后又不停做检查泡药剂我只能另找地方待着。］

　　［你看右边的窗外，到这颗星球之后我就扎根在那，这样就算他们感知到树里有精神体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很多种族也会有的伴生兽伴生藤什么的，我就假装也是你的伴生树。］

　　谢之澜随着瑶华的话往另一边窗外望去，他以为只是小树苗，结果看到一棵近十米高的浅金色大树立在海底，郁郁葱葱分出一大片枝丫，上面坠满了一蓬蓬重瓣层叠的像冰淇淋一样的白色花朵，空气里还隐隐有类似橙花的香气。

　　他意识到好像自己的视力也好了很多，以前轻微的近视感已经没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花蕊不再是淡黄色而是浅金色，周围围绕着各种斑斓的鱼类和荧光水母，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动态画作。

　　也是，三年时间不短了，小树苗也会长大，可见他睡了多久瑶华就陪在他身边多久，哪怕他身处这寂静的海底，她也没有离开。

　　想到这谢之澜心生愧疚，是他的错，瑶华这么小一只，没有精神力载体，她可能也没学会到处窜，只能安安静静待在海底。

　　哪怕变成一只鱼都还能到处游游逛逛，以树为载体哪里都去不了，而唯一能陪她说话的自己却醒不过来，可想而知她有多慌乱不安。

　　［很抱歉瑶华，这些事我也没法控制，你不要气太久哦。］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的，我只是怕你突然没了，一开始还担心是我带你过来没操作好出了意外，又或者是我老是跟你连接精神力聊天才害得你精神力崩溃，还好你醒了过来，三年而已没关系的。］

　　侍从们走过来轻轻给他戴上一枚金属耳扣，又把他头发和身上搽干，谢之澜任由他们摆弄，他依旧没开口，只点头表示感谢。

　　等人退到一旁之后瑶华有些高兴地开口：［或许也不是你说的应激反应，而是你第一次兽类显性基因不会控制，你兽化了才会觉得疼痛。］

　　［之前你不是遗憾自己没有兽类的显性基因吗，其实有的，而且你显化的是非常古老的种族，也就是古族人鱼。］

　　［人鱼是非常少见的智慧生物，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资料里没有名字，你的父亲有人鱼基因，但他的显化是沧龙，沧龙也是非常古老的高等基因，出现的数量很少，但古族人鱼要更少。］

　　瑶华解释道：［因为太过罕见，没有任何资料记载，所以我才忽略掉了你的显性基因，人鱼和一般的兽化不一样，其他的幼崽需要在不断成长和学习中才能慢慢控制住显性基因把兽化特征收起来。

　　而人鱼则是天生就是双形态，平时是人类的样子，入了水自然兽化变出鱼尾。

　　以前的童话人鱼公主看过吧，那个公主还得跟巫师换腿，真正的人鱼并不需要，如果你想，哪怕下水也不会转变鱼尾，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基因。

　　最主要是，人鱼没有基因链不稳定的毛病，不管是人类还是鱼尾，两套基因链，两个形态，返祖率可以算得上百分之百。］

　　谢之澜也有点高兴：［wow～所以只是变身才会骨头痛？我再也不怕下海了是吗？我是不是能游泳了？］

　　瑶华有点困惑，［澜澜，我不懂你……为什么的重点这么奇怪，你只关心人鱼能不能游泳？］

　　［重点不应该是传说中的古老种族人鱼吗？不应该是超稳定的两套基因链吗？不应该是超高返祖率吗？目前仅此一只诶，你不觉得兴奋吗？］

　　［你这么想是不是有别的深意是我没想到的？］

　　谢之澜也慢慢反应过来，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挠了挠脸不好意思道：［啊其实是我还没习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当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忽然跟我说我有鱼尾巴……］

　　震惊是有的，但他又不是特例，大家好像都行，震惊程度还比不过刚才看祭司爷爷大变活人，只能说没试过也没什么参与感。

　　还有瑶华说的基因链啊返祖率都是新东西，他听起来就跟体检时医生说他血液浓度又升高了，什么指标又不对了一样，听是能听得懂，就是不太熟，自然也不知道算不算厉害啊。

　　［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又能游泳就行，要是让我父母知道我一个水族还怕水……我怕他们不喜欢我。］

　　以前院长妈妈说过，如果新的父母不喜欢他们，日子会很难过，还会被退回去，没得到的时候或许没多少感触，得到又失去的话，年纪还小的他们也许真的很难承受。

　　瑶华察觉到他的忐忑不安，语气轻松道：［懂了，不用担心，他们很疼你，这三年来你父母就很少离开星域过，一直交替陪着你，偶尔离开也会尽快赶回来。］

　　谢之澜瞳孔地震，［这……这颗星球？我这是离开了之前的星球吗？上太空那种？］

　　［对，都星际时代了换星球你为什么比知道自己是人鱼还吃惊？这是特等星科尔哈星，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科尔哈星祭司塔，这里是水下的那部分祭司殿。］

　　［这里这颗星球水元素最集中的地方，大祭司会在这布下防护阵，再加上各种高科技设备撑开力场阻挡一部分宇宙辐射，是整个沧澜星域污染值最低的地方，算是沧澜星域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而这颗种植星也有最先进的防御系统和武器系统以及环境调理系统，专门用来培育农作物的，环境也是最好的。］

　　谢之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开心的同时还带着些许愧疚，原来有家人是这样的……

　　不仅有家人，他还有伙伴，原来他也能得到这样的关心和照顾，他自己好像毛病挺多，或许还拖住了家人朋友的步伐，让他不能不愧疚。

　　谢之澜调整了一下情绪，认真问道： ［花花，我记得之前看过的文献上说显性兽类基因多半会伴随着兽类天赋，越是高等和稀有的种族天赋也越是厉害。］

　　［那么我是什么？这么稀缺的物种总不能只是会游泳吧？我能为家人做些什么呢？］

　　瑶华顿了一下，［净化。］

　　她有点踌躇，［我也说不清厉不厉害，优点嘛，这里最大的生存问题不是战争，而是环境苛刻。］

　　［这里的大气层比以前我们那个世界住的星球要薄，到处充满着宇宙中各种辐射和污染，人们为了抵抗这种环境问题不得不慢慢进化得皮糙肉厚的，尽管这样依旧防不住各种各样的辐射病和基因疾病，就算是人为科技改造居住星，那也需要大手笔，很麻烦。］

　　［净化在很多时候确实也是有点用，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这是个完全不适用于战斗的天赋，我都不懂你要出去打架的话甩个净化有什么用来着。

　　在星际战场里人人尚武，净化可以说是完全不顶用，很难说得清这个天赋好不好。

　　虽然说人鱼罕见，净化天赋也几是没人有的，但是我没觉得有用，这技能我也会，调节环境问题我天生就会。］

　　谢之澜听了她的话沉下心思索，一时没有回答。

　　瑶华以为他被打击到了又不想影响病人心情，又开心说道：［也不是特别没用啦，当时我变成树的时候感觉海底水质不太行，正好你也是净化天赋，我就学着你给树加上了净化作用，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你的伴生树了，不容易被揭穿。］

　　谢之澜本就没有被打击，听到这语气惊喜，［聪明啊花花，而且我觉得净化并非没用……］

　　他细细跟瑶华分析，瑶华本就是非自然存在无法复制，假设没有她，那谢之澜就是独一份的净化天赋。

　　光是这个稀缺性就足够他操作了，哪怕是当个净化器用。

　　天赋技能这种东西就像是跑得比别人更快，跳得更远，也跟人生来就会吃饭睡觉一样，他从听到瑶华说了以后就已经明白了怎么使用。

　　目前肯定算不上熟练，测不出范围和强度，但至少也能把房间里的药水气味净化干净了，那么以后多多训练，影响的范围就会扩大。

　　简单来说，一个小区比别的小区空气更好房价也能卖更贵不是？

　　再加上瑶华，那就是强强联合！

　　沧澜会变成星际中最宜居的星域，人多力量大，有人就有生产力，这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真理了！

　　谢之澜语气笃定：［花，你信我，我俩合作超级加倍！］

　　瑶华被他忽悠得一愣，［是这样吗，你倒是还蛮敢想的……］

　　谢之澜认真给她解释：［我并不是在安慰或者随口胡说忽悠你，很多东西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有一句话叫量变产生质变。］

　　［我是真心要夸你，虽然你选的伴生物是植物没办法移动，但有个好处是能分枝种植，等到有一天种遍沧澜，省下的环境治理费就能花在别的地方，比如多建设星域内的设施，又或者购买材料技术和武器，这些慢慢累积，就会达到质变。］

　　［话说回来，能分枝再种同样有效果吧？］

　　瑶华嗯了一声答应，［可以，除了这一棵我待惯了效果比较明显以外，别的多多少少都会有净化的作用，也跟别的树的种植方式一样的。］

　　她其实挺喜欢谢之澜这个伙伴的，因为对方总会耐心跟她解释她不明白的人类社会规则，不会笑她还会夸她，所以她只略一思索便认可了这个说法。

　　但她有点沮丧道：［可是你这么小只，如果我要种满星域会很久，不知道突然冒出好多树你们人类会不会害怕……］

　　谢之澜轻轻笑了一声，［我们俩当然不行，那如果是整个星域共同努力呢？］

　　［我父亲是域主，我想找时间把细节告诉他，当然不会说出你来，只说是我对伴生树天生就了解，所以需要你帮帮忙，去算算看你种在这三年净化了这片海域的多少污染值。］

　　［用我们人类常用的数据，你别画图啊，也不要自己再动用能量一下给净化干净了，这样他们可能会意识到不对劲，我还有点担心会造成生态失衡。］

　　［你就测算一下树木自然种植的情况能达到什么效果就好。］

　　瑶华对于小伙伴嫌弃自己的画功有些许气愤，觉得他太笨了看不出自己最简单的意识图，但也只是一些些气，人类总是喜欢这些复杂的东西。

　　她矜持道：［小事。］

　　谢之澜考虑得比较多，再次确认了一遍：［我出生的时候并没有伴生树，突然缠我身上没问题吗？他们好像不好糊弄，我能熟知你的数据这种事解释得通吗？］

　　瑶华也懵了一下，［啊？应该没问题吧，我是在你化身人鱼之后才化作树枝缠在尾巴上的，强行认为是人鱼伴生树能解释得通，再说了你当时那种情况都吓坏他们了谁还在意我呀。］

　　谢之澜：［……行吧，我姑且试试看，希望我们的用处能大到他们不再去纠结细节。］他忽有所感，抬头看向窗外涌动的水流，［我父亲好像过来了，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