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彪子在西岐为质》季安年

5、离家

　　那几日的西伯侯府，再没有往日的祥和。西伯侯和伯邑考终日蹙眉，郁郁寡欢。

　　反倒是姬发像打了鸡血，天天围着校场转，连讲学都不去了。他的大英雄梦又回来了。

　　伯邑考是世子，无法离开朝歌。姬发是幼子，老西伯侯素来钟爱，实难割舍。我眼见他日渐消瘦，想到那个远在北地的父亲，满心冰冷。

　　我又回到了以往的沉默，开始在校场不眠不休。

　　直到商王使者到来。

　　尘埃落定，西伯侯府忙碌月余，为我们准备出行随侍以及各种各样常用的物件。

　　出发前一晚，伯邑考寅夜来访。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看着我久久无言，最终叹了一口气，轻抚我的头顶，就像我们初见的那一天。

　　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懂。

　　我自小受人冷待，尝遍人情冷暖。朝歌风云涌动，他的傻弟弟又天真稚弱满腔热血，他在托我。

　　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已暗下决心，让那个傻子就这么傻下去，我就是嫉妒他，讨厌他，那就让他一直这么幼稚下去吧。

　　进了朝歌的姬发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他很快和王世子殷郊臭味相投，打成一片。

　　俩傻子。

　　我看着他们两个像崇敬天神一般崇敬老商王的二王子殷寿，更是嗤之以鼻。

　　没人比我更了解殷寿。

　　同样的不受宠，同样的在长兄的阴影下成长，同样的渴望父亲的关注和至上的权势……

　　但如果他能够给这些傻子建造一场华丽的梦，我倒也无意叫醒他们。

　　只要他不主动打破。

　　伐冀州之战是我命运的又一转折。或者说，是我们这群质子命运的转折。

　　庆功宴上，商王与太子先后暴毙，殷寿登基为新王。

　　我们这些诸侯之子也得以剑狩入殿，成为王家侍卫。

　　姬发那一夜兴奋得上蹿下跳，简直折腾了一整晚。他佩好全身甲胄，先是入宫和殷郊显摆了半天，气得殷郊险些捶他。毕竟殷郊是太子了，不能再和我们一样护卫宫墙。

　　之后又来到我的居所，像个花孔雀一样转了又转。

　　我抱剑斜倚在墙边，又打了一个哈欠。

　　整日操练，姬发一点都不累吗？

　　不过我看着姬发日渐抽条的身形，竟也有了几分伯邑考的心情。孩子长大了。

　　离家八年，离开西岐…五年了。

　　我们都长高了，长大了。

　　如果能预知未来，当时的我会毫不犹豫打碎殷寿营造的那场华丽梦境，迫使这个天真热血的少年早点知道人间险恶。

　　可惜，这世上并无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