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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身向西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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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天光还未大亮,安业侯府中便来丁颁目的人:“令,安业侯为抚州钦差,押送赈灾钱粮,即日出发,不得有误,钦此。”
晏兰亭看着手上的圣旨,神情漠然。
昭国皇帝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还如此坦然的让他办事,是有此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天冷,别着凉了。”耳边忽传来萧还的声音,遂即便是肩上一重,一件大氅就罩在了肩上。
而刚刚还眸色冷淡的人,转而又露出了几抹释然的笑,管那么多作什么,只要萧还在他身边,便是有万难,他也不怕了。
“还是冷,我要你抱。”他扯了扯青年的衣袖,清冷的面庞着上了几分丽色。
“好,抱。”萧还也乐得顺着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两人进了屋。
“要不要先睡会儿,东西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等用完早膳,就出发去申州。”萧还说着,倒了杯热茶给坐在圆桌一侧的晏兰亭。
晏兰亭接过茶,抿了一口,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申州?”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们完全可以悄悄离开,从此,家国之事,再无挂碍。
“阿亭可还记得那张羊皮图?”萧还眸中划过异样,又很快消失不见。
晏兰亭沉吟了一会儿:“你想找到那批乱兵?”
申州位于昭国边境,境外就是太阴山。
太阴山,胧月村。
“嗯。”萧还点点头,却没有解释。
“好,那就去申州。”晏兰亭也不多问,弯唇笑了笑。若是蛊解不了,他也希望,最后的日子是在和萧还一起度过的,如此,才算无憾。
在晏兰亭去户部领押运钱粮的批文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臣,见过太子殿下。”
晏兰亭手里拿着文书,正要走出户部,迎面就走来了个人。
乌文舟依旧向之前一般,微领首,道了句:“免礼。”
才下朝不久,太子就出现在了户部,实在令人不解。
晏兰亭行完礼便要住外走,却被乌文舟叫住了:“安业侯可有空一叙?”
“臣今日便要动身了,恐无闲瑕,望太子见谅。”他应声道,理由也是合情合理。
乌文舟见状,也不多挽留:“那来日再叙。”
等晏兰亭走后,刚才还一副谦雅之相的乌文舟便收敛了容色。
户部尚书听说太子来,刚跨出门槛要迎接,就见人已经打道走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人,我瞧着太子应该是特意来堵安业侯的。”跟在身旁的小吏说道。
“心里知道就好,祸从口出。”
此时,东宫马车上。
“殿下,您为何要专门去见安业侯,他不是国师的人么?”回东宫的马车上,幕僚有些不解。
“他不是国师的人。”乌文舟说道,拨了拨车帘子,透过窗口,刚好看到一座被烧成废墟的府邸。
他查过了,昨日火烧国师府的人是从安业侯府出去的。而对于安业侯的身份,他也派了人去调查,南三庶子早就死了,现在这位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冒牌货。
不管这人是谁,只要对他有利,都可以交好。至于父皇那边,想来也已经知道火烧国师府的是安业侯的人。
没有追究,就只能说明,父皇开始对那位落国师起疑心了。
“主子,到了。”车夫驾停了马车,道。
晏兰亭下了马车,刚一抬眼,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萧还。
青年一身墨色栀纹长袍,高冠束发,下颌线勾勒出的侧脸棱角分明,眉头微蹙,一双深邃的眼眸似染着几点无由愁绪。
“是谁惹我们萧三岁生气了?”晏兰亭匆匆几步走了过去,步伐中带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急切。
仿若回巢的燕,又似归乡的人。
萧还看见朝自己跑来的人,纵是心头郁郁,也在此刻悄然缓解了。
“为什么要用安业侯府的名义?”
萧还拉过了晏兰亭主动伸来的手,两人一道往里走。
微风拂过晏兰亭耳侧的发,用鹊尾冠束着的长发如瀑地散在肩头,他微微偏头:“什么名义?”
这是在故意装傻了。
萧还确实是让人去烧国师府了,但并不是以安业侯的名义。
晏兰亭当然知道萧还办事的作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但有时候,没有把柄,才是最大的把柄。
安业候差人蓄意纵火烧国师府和城中不明势力烧杀昭国官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昭国皇帝或许不会在乎——因为晏兰亭是被落银雪从岳峦山劫过来的,心怀怨愤,于是派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晏兰亭对昭国皇帝还有用,那他就不会有什么事。
而后者,保不齐昭国皇帝还会动用监察司去查。
暗间的人办事一向滴水不漏,这点晏兰亭知道。
但,万一呢?万一查到回春楼头上,又是一堆麻烦事。
晏兰高不允许萧还因为自己而有一丝危险意外。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亭,你可以试着依赖我的,不然,要我做什么用?”
萧还也不傻,仔细一想便能猜到曼兰亭的心思。
可万一呢?万一昭国皇帝极为看重那落国师,万一晏兰亭对昭固皇帝而言并无大用。
那昭国皇帝会不会因此治罪?本来此事萧还是瞒着晏兰亭的,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就让晏兰亭知道了。
对于萧还刚说的话,晏兰亭乖乖点了头。
“下次一定。”
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晏兰亭从醒来时看到萧还守在自己身边,便猜到某三岁肯定是会干点什么的。
毕竟他们都是一类人——牙眦必报。
于是他便让云凤楼的手下盯紧了影涣影连他们。
在国师府的火烧起来后,他让人故意在国师府“遗失”了一块安业侯府的腰牌。
“阿亭可要说到做到。”萧还见他神情,便知这话不是真心的,无奈之余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来。
当日傍晚,昭国皇宫。
“安业侯出城了么?”昭皇站在朱栏边,问。
“回陛下,安业侯今日已时便领着押运钱粮的车队出城了。”
“可有看到指挥使的人?”想起晏兰亭那张脸,昭皇又不由得会想起南华冉来。
不禁喃喃自语:“若当初我带你回昭国,我们现在,也定当是儿孙满堂了吧。”
“不曾有消息传来。”内监跟了昭皇有十多年了,该摸的事都摸清了。
昭皇器重厉指挥使,却又不放心厉指挥使。
这次让南副指挥使押运钱粮,或许就是在丢诱饵。
若厉薄真派了人去刺杀,乌初煌便有足够的理由去削厉薄的职。
帝王,从来便没有什么真正放心之人。身居高位,习的便的权术制衡之道。
“继续让人盯着,如有异动,直接报给朕。”
乌初煌说着,转而又似想起了什么,道:“国师现在何处?”
“国师昨日还在丹炼房,今个儿午前出了宫。”
“丹药可制成了?”乌初煌闻言,矍铄的眸子划过迫切,转身朝着殿内走。
一旁内监的跟上,解释:“落国师离开时吩咐过了,丹药就放在炼丹房中,一共三十颗。”
“三十?”乌初煌眸子眯了眯,似是有些不悦。
“下次国师入宫时,你让禁卫军将人扣住。”他吩咐道。
如今丘皇后被幽禁,当年假抱皇嗣的事也逐渐浮出水面。乌初煌知道,却没有发落,并不是代表就不追究了。
国师好好炼丹就行了,插手那么多事作甚?
内监心中惊讶,却也只是识相地点了头。
半个月后。
昭国边境。
昭国地处北方,但疆域南侧边防地区则是崇山峻岭,枫林成片。
“顾将军,东宫来了信件。”一个小吏手上拿着一封用蜡封了的信件,匆匆进了守将府。
坐在案前的顾敛闻言,眸中划过诧异,接过了小吏手上的信。
从昭国皇城到这儿,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半个月,这封信应当是半个多月前便写下的。
“嗯,你先下去吧。”顾敛说着,从案下的暗柜里拿出一把开信的小刀。
待小吏离开,他便拆开了信。
青年原本温和的面容在看完信后内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
边关和都城千里之隔,乌年孤身一人,这路上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都是已经及冠的人了,还这么冲动。”顾敛嘴上这么说着,而手已经在开始磨墨写信了。
顾家是武将世家,顾敛早年上战场,后来又做了两年官,也结交了不少人,这些年做统领跟在乌年身边,也知道乌年在外闯荡用的化名。
从都城到边关最近的一条路要经过吉州的广源县,那里有几个镇盗匪猖厥,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陶岚好像说要剿匪来着……”陶岚是顾敛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任吉州郡守,再有一年就要调回京了,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多做点实事,一是为民,二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政绩多添几笔。
“陶兄亲启……”
顾敛磨好了墨,就抽出一张宣纸压在了镇纸下,开始提笔。
“吾有一重要之人自都城而来,路经吉州广源县。其县匪患难清,遥请陶兄下兵清剿,此乃吾私人之所求,亦关民生之大计,务必为之。”
“好你个顾敛,平日里忙得信也不给我写,好不容易来一封,还是为了托我办事。”
青年一身靛青官袍,鬓发梳得一丝不苟,眉清目朗,明明是读书人,却自有一股豪放洒脱之气。
“顾统领半年前才来过一封贺信,夫君莫不是忘了?”一美貌女子手里端着一碗果羹,缓缓推门走入。
“夫人惯爱拆我的台。”陶岚摇头失笑,走到了女子身前,接过瓷碗。
“让灶房的人做就行了,你现在怀有身孕,要好好养着。”他目光落在女子的小腹上,脸上浮出几分将为人父的喜悦。
“才两个月,不妨事的。”女人红了红脸,手抚了抚小腹。
陶岚知道自家夫人贤惠,目光有些无奈,扶着人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那椅上铺着软垫,是陶岚特意让人添置的。
两人相携一载有余,感情依旧如初。
“那也要多休息。”他说道,喝了一口手上的羹。
咂巴了一下嘴,不愧是他夫人,这手艺,没得说。
即便将碗放在了一边,从架子上抽了本书递给女子,道:“夫人上次读的《胥子集》下半卷我托人找到了。”
女子目露惊讶,黛眉微展,看得出心情极好。
不算温暖的日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
郡守府的书房内,一人伏案提笔,一人展颜阅书,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