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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世有玄隐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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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天下,有两大国并立,其一是晏国,其二便是玄隐了。与晏国不同,玄隐对待江湖人的态度算是极友善的了。
暗使司的前身就是暗阁,玄隐国近几代的皇帝都对暗使司忌惮已久,尤其是如今的玄隐皇,为了制约暗阁又扶植了一个名叫虚丘堂的江湖势力。
不过有了暗阁的前车之鉴,玄隐皇也没有给虚丘堂多大的权力。
玄隐皇帝玄荆南是先皇嫡子,顺理成章登上帝位,而其他皇子都被玄荆南给封了王,逐个架空。
章鸾殿。
玄隐国并未设御书房,皇帝一般都是在章鸾殿处理政务,时常会召大臣入宫商议。
皇宫内,碧水楼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与晏国皇宫陈设相比,玄隐皇宫大多摆件都是趋近于黑的暗紫色。
一人墨发高束,如刀削般的侧脸棱角分明,眉骨处的疤痕平添了几分凌厉气息,头上是镶珠宝冠。
“屠镇?也亏他想的出来。”男人声音磁沉,带着玩味。
传信的暗卫低着头,回答道:“堂主这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干的,就算那晏国朝廷真的查到是江湖中人所为,也只会往暗阁的头上猜测。”
“是吗?”男人语气不明,孙呈章可是刚传了信回来,暗阁的确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但晏国朝廷可是又派了钦差去查,而且还是长公主。
玄荆南想了想他们这位暗使司指挥使的手段,就虚丘堂这栽赃嫁祸的手段,若真能借晏国朝廷之手除掉暗阁,自己倒真是要意外了。
“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就算虚丘堂真的把自己赔进去了,于他来说也没多大损失,大不了再扶持一个。
那暗卫走后没多久就又有人来通禀。
“陛下,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嗯。”玄荆南点点头,随即便起了身,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宣洛淮之进宫。”
太后寝宫。
青纱后,金丝软榻上坐着一雍容妇人,发白的发间插着青翠发簪,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仪态万千。
“不知太后叫朕来,有何事?”玄荆南快步走入殿内,问完安后直截了当的开口。
只听到手里拿着玉柄的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听说朝臣上书让你纳妃立后,你全给拒了。”
“是。”玄荆南也没管太后是从哪得来的消息,沉声道。
太后听了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一双浑浊的眸子里蒙着一层忧郁,忽然转了话题:“淮之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玄荆南坐在殿内一侧,手指摩梭着手上的扳指,回道:“淮之日日与儿臣相伴,自然差不到哪去。”
宫外,被宫人领着进宫的年轻男子忽然打了个喷嚏。
“日日相伴?”太后似乎是有些意外。说道:“你的私事,哀家不管,淮之那孩子你要是真看上了,哀家也不反对。只是这玄隐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前些日子,芸王妃肚里的遗孤也该降生了,再大些年岁就过继到你名下。毕竟这也是玄隐皇室的血脉,继承皇位也并无不可。”
“母后这是都替儿臣打算好了?”玄荆南也没什么异议,他原本也是这么个打算。
“行了,没事就走吧,哀家也乏了。”太后挥了挥手,浑浊的眸子里全是精明。
没有哪个为人母的能接受自己儿子是个断袖,但既然……南儿喜欢,就随他去了吧,且洛淮之的母亲也曾于她有恩。两个孩子既然是两情相悦,她在中间横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改日带淮之来给您请安。”玄荆南躬身行礼,俊朗的脸上是浮于表面的欣喜。
出了太后寝宫没多久,玄荆南就收到宫人的禀报,说洛淮之已经入了宫,如今正在章鸾殿候着。
闻言,玄荆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殿内四处走动的身影时,他才恍然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轻咳几声,说道:“要是看上了什么,等会带回去便是。”
刚刚还在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人,听见这句话后,一转身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人,摆了摆手,笑容腼腆,说道:“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陛下赏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府上库房都堆不下了。
“你……”玄荆南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叹了口气。跨步走向了他,说道:“太后想见见你。”
“见我?”洛淮之表情疑惑,转而又想起来,哦,他现在是玄荆南明面上的心上人。
“嗯。”玄荆南点点头,执起了洛淮之的手,吓得洛淮之一个激灵,就要把手抽开,转而手心一片冰凉,一枚玉扳指落到了他的手中。某人的语气似乎有些别扭:“送你了。”
洛淮之相貌生的不差,这会儿眉眼略带戏谑,凑近了他,语调莫名勾人:“我的好陛下,您不会想假戏真做吧?”
“你想多了,既不想要,还给朕便是。”
玄荆南心跳快了一拍,面上却分毫不显。
洛淮之悄悄松了口气,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陛下,今日宣我入宫,就没有旁的事情了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他说着,暗暗观察着面前之人的神色。
“陛下,该用午膳了。”殿外内监的声音兀然响起。
而玄荆南早在遣人去宣洛淮之入宫时,便掐算好了时间。等洛淮之入宫,约莫再过几炷香,就到正午了,正好可以把人留下。
“要不要留下来?”玄荆南看向被打断了话的洛淮之,眸子深处染着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期盼。
洛淮之眼珠子转了转,欣然点头。
都说是做戏了,自然要做的真一些。
而洛淮之被玄隐皇帝留在皇宫里一同用膳的事,也悄悄流了出去。当然,作为操纵这一切的玄荆南也悄悄在其中点了几把火。
……
虚丘堂总部。
刚从皇宫传完信回来的人,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坐在屋内一侧的榻上。
他猛地灌了几口酒,看向上手坐着的人说道:“堂主,照我说你就不该来这玄隐国当什么供奉,半点权力都没有,还和暗阁的人杠上了。”
而坐在上首的男子只是单手支着额头,靠坐在软榻上,一身暗红色的长袍,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却不显老态。
听到下属这么说,男子也没什么表态,只是问道:“之前让你们去查的,查到了么?”
“这……”一个青年面色犹豫。去暗阁找人,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属下联络到了我们曾安插在暗阁的人,并未找到下少主的下落。”
青年撩袍跪地:“请堂主责罚。”
似乎是早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男子自嘲似的笑了笑,漂亮的狐狸眼中尽是落寞,如败了的霜叶一般。
虚丘堂原本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大势力,后来堂内出了奸细。伙同望宗的人妄想将虚丘堂瓜分。
当时,虚丘堂的老堂主病弱。少主,也就是如今的虚丘堂堂主陌从修,正外出历练。
后来,带着虚丘堂的众人杀了个回马枪。
陌从修曾有一挚友,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将唯一的子嗣托付给了他。
再杀回虚丘堂时,那故友之子本是被陌从修安排了人保护的。
但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
那奸细见自己那伙人都被陌从修领的人杀完了,就看准了时机,将那孩子给掳走,要挟陌从修放他离开。
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找不回来,可陌从修不死心,这些年一直在找。
……
青州。
一处宅院内,几棵樟树生长的旺盛,院中新绿蔓上台阶,草色映入竹帘。
众人口中受皇帝厌弃,被贬于青州的人此刻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躺椅旁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盆血色的月季花,娇嫩的花瓣在春光里沐浴着,晶莹的露珠顺着叶子的脉络滴下。
褪去华丽官服的孟钦,一身粗布麻衣。失了华贵,却得了自在。
流言来的快,去的也快。估计再过一段时,就不会有人记得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湛蓝天幕里几行大雁飞过。
而孟钦独自在这异国他十几载,这会儿也生了几分回国的心思。
当初村里闹饥荒,他被卖给了人贩子,后来机缘巧合进入了暗阁,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也不知时隔这么些年,当初的那个村子是否还在。
曾经心心念念过的人,如今也是位及九五,坐拥江山。
孟钦想,自己对于那个人来说,大概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儿。
留着不放心,弃了又觉得可惜,于是就反复试探,权当是逗乐。
如今,他的任务也放下了,那么不该留恋的人,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放下了。就此离去,还能守得一方宁静洒脱。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晏国皇宫内。
晏渊收到了派去监视孟钦的眼线送回来的消息,大概是说孟钦去了青州后便没怎么出过门,也没有和人有过书信往来和接触。
在得到消息后,晏渊半是愧疚半是松了口气。
又想到之前暗卫查到的消息,说孟钦曾与暗阁的人有来往。
于是他派人去详查了一番。原来是暗阁的人主动想拉拢孟钦,不过并未成功罢了。
他如今想再把人召回来,可想到前些日子孟钦坚决离去的态度,又有些动摇。
金口玉言。
说过的话,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而且在晏渊的心里并不觉得没了孟钦就过不下去了。与皇权江山比起来,这人似乎也没多大的分量。
“吱——”御书房的人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换了一身藏青色官服的简烛,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也没了刚爬到这个位置上时的谨小慎微,在面对晏渊的时候多了几分谄媚:“陛下,这是御膳房新熬的燕窝粥,您尝尝。”
晏渊抬头看向那抹身影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渊郎,这是按你的吩咐做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若是不想吃,我就端走了。”
直到简烛的声音响起,他才如梦初醒,转而又有些不适,语气却不显,依旧如往常那般:“就放那吧。”
就是放在以往,简烛自然会老实照办,但想到连日来面前这个皇帝对自己特殊的态度,还有下面人传的那些话,自己当然要抓住机会才是。
“陛下,忙了大半天,也该歇歇了,奴才伺候您用膳……”他的脸上挂着笑,提步走向了晏渊,步伐略有些急切。
他将托盘放在预案上,余光瞥见桌案上奏折的内容,似乎是给孟钦求情的。他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想用这样的手段回京,重新拿回圣宠吗?未免太天真了。
而且,他可不会让这么个人挡了自己的富贵路。
“陛下还在想着那个孟钦?依奴才看,那孟钦就是自恃甚高,才敢惹陛下不悦,这样的人哪里值得陛下浪费神思?”
简烛劝谏似的说着,言语间尽是对孟钦的鄙夷。
反正孟钦现在已经被贬到千里之外了,他上去踩两脚,说不定能卖个好。
晏渊眸光一暗。
语气冷漠:“他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连个内监都敢这么说他……那其他人呢?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简烛一时呆愣在了原地。不等他开口说话,晏渊已经回过神来,而那粥也被不小心打翻,弄湿了奏折。
简烛被吓了一大跳,看见晏渊似乎有些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忙不迭的请罪。
“行了。差人打扫了便是,朕去皇后那一趟。”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
整个皇宫,除了议政殿和皇帝寝宫以外,最奢华的殿宇莫过于皇后居住的椒房殿了。
只是这椒房殿的主人并不怎么喜欢奢华的东西。殿内的陈设都非常素雅,桌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茶水冒着热气。
案旁的人柳眉弯弯,低头刺绣,周身气质温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陛下驾到——”殿外一声高喝。
正绣着花样的女子停下动作,将绣到一半的帕子放在了桌案上,起身理了理衣裙。
对着迎面走来,一身明黄帝王冕服的人弯腰屈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起身吧。”晏渊将人虚扶了一下,本是有些烦躁,想找个地方坐坐,就过来了。
看了眼周围的陈设,到底没说什么。作为一国皇后,寝居这般朴素,传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皇后月秋水出身书香世家,自小温婉有礼,和皇帝、顾知檀是一同长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等四周的宫人都被遣退后,月秋水才开口询问:“陛下今日怎的有闲情来我这里了?”
“朕作为皇帝,自然是要常来皇后这走动的。”晏渊笑了笑,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又说道:“你这语气,若让那人听到了,指不定得生出醋意来。”
月秋水笑了笑,眉目温柔,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说道:“她可不似你这般,当初就因为有人调戏了一下你那个伴读,第二日你就把人给收拾了。”
被揭了老底的晏渊倒也不恼,似乎又回到了幼时的那段日子。
“听说孟钦被你给贬到青州去了,你当真要放他走?”月秋水秀眉微挑,似有些不大相信。
晏渊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敲着,说道:“他既请辞要走,我又为何要留他?”
月秋水早就觉得晏渊与他身边那个孟钦关系不一般,又想到自己与顾知檀之间的遗憾,忍不住开口。
“有些东西一旦放弃了,便很难再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