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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两情在朝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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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个月前,晏国内乱平定,长公主受封归林王,和驸马离开了京城。
而长公主府的牌匾也换成了归林王府,宫里还派了人来帮忙打理,毕竟晏兰亭虽归隐了山林,但仍旧是皇室中人,逢年过节总要回来的。
原长公主府的人,有的拿了银子离开,有的留了下来。
李三作为晏兰亭手下的侍卫,和赵石,还有另外几人去了禁军任职,白谨留在了归林王府,接替了管家的位置——福钰想跟着晏兰亭一同离开。
偌大的长公主府忽然变了模样,也只是几日的事。
晏兰亭虽对这京城没多大留恋,但好歹也在长公主府住了好些年,临走时多少有些惆怅,好在身边还有个萧还。
“你若想念,我们以后便多回来看看。”萧还看着站在府门前容色略有些失落的晏兰亭,安抚道。
许是青年的话实在温柔,倒真叫晏兰亭好了几分。
“不了,比起留在这儿,还是离开更好,更自在。”
这座京城,装了太多的东西,太拥挤,也太无趣。
“好,那以后,咱们一起,浪迹天涯。”萧还一贯是晏兰亭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是他的阿亭,是他想要好好保护一辈子的人。
“嗯。”听他这么说,倒真叫晏兰亭来了几分兴致,有许多地方,他不是没去过,但,比起一个人,他更想叫萧还陪自己一起。
他们已经分别了太多年,剩下的日子,晏兰亭只求能一同走下去。等哪日再过神来想,也才不会觉得遗憾。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晏兰亭一抬头使撞进了萧还的温情目光中,仿佛有风擦过,心里只剩一片宁静。
两人上了马车,打算先回一趟暗阁,路上再多停停走走。
重游西子湖,又是不一样的心境。岸边的不远处有一片桃花林,花香顺着风能飘到湖上。登月楼依旧高高矗立在湖边,凝望着这片山河,不时有雀鸟落在它翘起的翼檐上,梁下缀着的风铃随同雀鸟的叽喳声相应和,亦如乐作。
“两位公子好生眼熟……”
舫主迎上来招呼,这觉得面前两人很面熟。
“往年来过,管事的,安排一间清静的厢房。”萧还说这话时,还牵着晏兰亭的手。
这明晃晃的模样,侧叫舫主觉得新鲜。
“楼上左拐头一间……”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航主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那红木柜子里的东西都能用,是前两天刚换的,床褥也是新换了的,完事后拉一下绳铃,会有人送热水……”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脸耳一红。
好在萧还脸皮厚,率先开了口:“有劳掌事了。”手心被某人拧了一下。
舫主见状,投向两人的目光愈发暧昧。
“都是分内的事。”舫主说着,又叫了人来领着两人上去。
心里暗道:上次怎么就没发觉这两人是一对儿呢?
晏兰亭看着眼含笑意的笑还,再想想方才的事,半恼半羞。
“萧还。”他唤道。
萧还侧头看向他:“嗯?”
“现在还是白日。”晏兰亭低着头,玉带散在发间,眉目间似染着几分桃花的艳丽,清冷的面容显得愈发温柔含情。
直引得萧还目光一怔,竟看痴了去。
等到晏兰亭拉了拉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竟是,一点儿也没变。”他暗道。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清冷持重,却每每能因他的捣乱而变得生动。似雪梨花的场景仍在眼前,兜来转去,仍是最初心动的那个人。
山盟海誓,萧还早时便对晏兰亭说过,如今一年过去,依旧如昨。
“阿亭,想么?”
待进了屋,萧还便同晏兰亭坐在了品茶的小案边,又叫人去沏一壶西子茶上来。
晏生亭见他目光清明,便知方才同掌事的那些话只是附和之言。
“不想。”晏兰亭看向萧还,毕竟是皇室中人,从小所受的教导还有自身的观念都叫他难生这样的念头。
“那便不做。”
“便是旁的事,只要你不愿,我就不做。我的心意,你可明白?”萧还说话时,那双眼像是会磨人,直将人心搅乱。
“你的心意,我何曾不明白过?”晏兰高垂着眸子,几缕细碎的发遮住了他眼中如波的潋滟。
湖上的风透过尚开着的红木雕窗吹过来,将屋内的青幔吹得飘动,恍惚带来一阵桃花的清香。可萧还却更喜欢晏兰亭身上的君子兰香,清雅好闻。
恰巧这时,小二端着茶敲响了门。
一室的暧昧这才缓解了些,萧还大步走来接了茶,又替晏兰亭斟上了。
晏兰亭看着尚冒着茶香热气的釉杯,竟无端希望这茶能变成酒。反应过来,又暗自唾弃自己。
“可要小憩片刻?”萧还问道,如今夏日已近,人也愈发疲乏了起来,闲暇时小憩几刻已是常事。他说这话时,已经走向了晏兰亭,一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萧还喜欢这样抱着晏兰亭,也只有这样的亲近,才叫他觉得安心。
晏兰亭起初还觉得别扭,但架不住萧还缠得紧,便也默许了这人的小癖好。
只偏着头,靠在萧还的肩上。
伴着窗外吹来的春风,两人合衣躺在了一处,散在方枕上的墨发相互交缠着,连呼吸都变得缱绻绵长。
而之后的日子也一如这惬意绵长的呼吸一般,织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他们一同上了登月楼,一同走过开得灿烂的桃花林,一同走过人潮拥挤的繁华闲巷。
车毂辘辘,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那年的白雪皑皑,今年的翠野苍苍。仿佛一切都早在命中冥冥注定了。
曲折的青阶上,有两个人,并肩而行。
……
萧还和晏兰亭再次分开了。
为期一月。
江湖上却因此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暗阁阁主和云夙楼楼主喜结良缘,广邀八方宾客。
而之前在灵台山武林大会中,这两人便已成了双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为此,汝阳城内的茶楼里还传出不少关于两人的故事。
其中流传最多的,便是两人在灵台山上会面,看对了眼,之后便一直藕断丝连。有心人还查到,云夙楼曾发生过一次内乱,那时南序不在,不少人都暗地里盯着这块肥肉,幸好暗阁阁主及时赶去才镇住了场于。那时暗阁阁主还扬言:“我照顾一下自家夫人的势力,有何不可?”
那时众人都只觉得这是托词,但如今看来……
无论外界如何谈论,都始终不会影响到即将成婚的两人。
萧还让人将消息放出去时,晏兰亭还陪着薛庭松在品茶谈天。
直到将近傍晚。
晏兰亭去见沐旬子时,沐星的一句:“大哥哥,祝你和萧阁主喜结连理,白首同心。”才叫他知道了这事。
沐星见晏兰亭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由得问:“大哥哥,你不知道这事吗?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沐星在暗阁待了这么久,自然早就知道晏兰亭是云夙楼楼主南序的事了,在他眼中,早在晏兰亭和萧还一同去洛水镇时,他便知晓了两人是一对儿,成亲自然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多谢了。可否带我去找你爷爷?”
晏兰亭也并没有拆自家驸马台的打算,便说道。
沐星见状,点点头:“好啊。”领着晏兰亭往屋里走。
沐旬子看见来人,还有些意外,他以为,自晏兰亭被落银雪带到昭国又回来后,除了问请他和落银雪之间的关系外,便再也不会想见他了。
医者仁心,沐旬子这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也就在这次为了曾经的恩惠做了违心违德之事。
“沐医圣。”晏兰亭依旧作揖行礼。
倒叫沐旬子经不住站起了身,回了一句:“晏小友。”
“不知晏小友此来所为何事?若有老夫能帮上的,老夫定不留遗力。”
晏兰亭其实原本并不打算来,但想了想萧还,想是迫切想知道:“晚辈想请教您,折命蛊解后,晚辈还有多少时日?”
这话问得沉重,若萧还在这儿,定会是匆匆将晏兰亭拉走,再好好说教一顿——总是胡思乱想,你身上的蛊早就解了,瞎操心这些作甚?
沐旬子一愣,朝晏兰亭伸出了手:“晏小友叫老夫把把脉。”
晏兰亭照做,眼神中是难掩的忧愁。
却见沐旬子忽然笑了笑,道:“小友可还记得落银雪给你的那瓶抑制蛊毒的药?”
“自然记得。”每次服之,每月便会发作一次,如全身筋骨被打断重铸一般。好在那药并不多,且他之后也没再服用。
“那药,是落银雪自己制的,能引出体内蛊毒,老夫曾向他讨教过,却一直没能学会……”
“至于小友寿命,好好调理,自然与常人无异。”
‘与常人无异’这几个字一出,晏兰亭心里便是一喜。竟,是这样么?
“他,并非真正大奸大恶之人………”最终,沐旬子也只能这么叹一句。
晏兰亭回云夙楼后,便叫人去查了关于这位月掌教的事,虽是辛密,但也多少查出来了些皮毛。
“世上之人,有哪个是非黑即白?若说可怜之人,又岂是独他一个?”
“不过,我,并不恨他。”毕竟,蛊毒并非落银雪所下。
说完,晏些亭便离开了。
临出院子时,还被沐星拦住了,八九岁的稚气少年仰着头,扯着晏兰亭的衣角:“大哥哥,我爷爷他……”沐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上次岳峦山,爷爷忽然不见了,大哥哥还被人带走了。
“这事早便过去了,沐星,往后路还长着,耿耿于怀反倒于你有碍。”晏兰亭俯身,像平时揉萧还的头一样,揉了沐星的头。
沐星脸一红,慌忙垂下了头,心里却想着,我将来也要像萧阁主一样,找个跟大哥哥一般好的人。女也好,男也罢,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嗯,我记住了。”沐星点了点头,松开了拽着晏兰亭衣袖的手。
入夜,小院的主屋内。
窗外竹影斑斑,月光伴着风拂过檐瓦。
烛光下,有两人靠坐在软榻上。
萧还将人圈在怀里,替晏兰亭散绾梳发。而晏兰亭则是手上拿着本传记低头看着,时不时翻两页。
“阿亭。”萧还忽然唤道,拿着木梳的手温柔地抚过晏兰亭的发梢。
“嗯?”晏兰亭尾音微扬,语气疑惑,心里却早已有了计较。
“我们成亲罢。”
“上次在昭国镇康王府说好了的,你可不许反悔。”
萧还打从恢复了记忆,便一直筹划着这事,京城那次是皇帝赐婚,同长公主的人是翰林院的萧大人,不是他暗阁阁主。
怕晏兰毫不愿意,萧还将人抱紧了,头搁置在晏兰亭的颈间,撒娇似的蹭了蹭:“这辈子,我最想做的,就是堂堂正正,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地同你成婚,只有拜过天地,才算真正做了夫妻。”
“不拜,便不算?”晏兰亭笑了笑,安抚似地拍了拍缠在自己腰上的手。
“不拜,你也是我的人。”
“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萧还话说得直拗,却叫晏兰亭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那我若是跑了,该如何?”晏兰亭说着,本也只是想逗他一下。
“那我就一直追着你,天涯海角,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已等了我六年,便叫我追你六十年,把你追到手,好不好?”
萧还说的认真,已经在想把帖子弄回来的事了。
“不好。”许是某人这话说得卑微,倒叫晏兰亭心里泛起了酸,忙解释道:“我方才同你说笑的,莫要当真。”
“至于婚事,你我身心已许,何时办,都是……一样的。”晏兰亭提起婚事,不由得想到了在京城那段日子这人孟浪的模样,耳根泛红。
“六月十六,可好?”萧还早算好了吉日,道。又瞥见晏兰亭泛红的耳根,忍不住凑上去,在他耳垂上亲了亲。
“六月十六……”晏兰亭喃喃着,忽然便将手中的书给了萧还,道:“阿还,替我放一下。”
萧还单是听他这称呼,便瞬间来了精神,老老实实拿着书下了榻,直奔书架。
晏兰亭也没闲着,起身去关窗。月光洒在他身上,白皙的脸庞透出几分薄红,愈发衬得他面若桃李。
直得身后传来萧还的声音:“阿亭?”
很平常的称呼,却在此时显出几分难言的缱绻暧昧。
晏兰亭定定地看着他,木窗已闭,屋中烛火摇曳着,如云霞丹红,熠熠生辉。
他说道:“晏国有习俗,新人在成婚前一个月不能相见,今日是五月十四……”
此话一出,萧还微愣,试探道:“那我,稍后离开?”一双眼却可怜巴巴地看着晏兰亭,生怕被赶走了。
晏兰亭微拧着眉,心道:平日里那般头脑狡猾的人,怎么到这时,反而听不懂他的意思?
而萧还见晏兰亭皱起眉,还以为是自己的作态叫这人为难了,忙收敛了神情,脸上挂上一抹笑意,道:“那,我先离开了,你记得早些休息,等一个月后……”
话还未说完,就被几步走来的晏兰亭揪住了衣襟。
美人眸中似含着些羞恼,一靠近,亲在了萧还的唇上。
“春宵苦短,再别就是一个月,萧还,你不想吗?”
这话萧还曾在画舫上问过,那时只是玩笑之言。
而此刻,当晏兰亭问出口时,萧还的手早便圈上了眼前人腰。
“想。”想了好久。
自从京城离开后,一路上,萧还记挂着晏兰亭解蛊没多久,又去过一趟北塞的身子,便始终不曾真的做什么。
而如今……
“阿亭,你……多担待。”
还未等晏兰亭明白这句‘多担待’是什么意思,双脚便被人抱着离了地。
之后,便只听见一阵破碎的喘息声,以及‘咯吱’响个不停的罗汉床。
在这个有微风拂过的寂夜里,院角栽种的君子兰紧合着花瓣,似羞似怯地垂着头。
晏兰亭也终于明白了萧还口中的“多担待”是什么意思。紧扣着褥子的手紧绷着,透出主人的疲惫难言。实在受不住了才会哼出声儿。
清冷美人仿佛失了魂,弥漫着水汽的朦胧眼眸中是满腔隐忍的爱意。也只有在面对萧还时,才会毫保留地露出来。叫人心动,叫人疼惜。
可今夜的萧还注定是鲁莽的。
欲壑难填,心上之人就在眼前,如何亲昵,也总是不够的。
“阿亭,你忍忍……”
男人低哑的嗓音就连耳边,平常惯爱装可怜耍流氓的人,在此刻也露出了强势的爪牙。
不知是碰到了什么。
晏兰亭闷哼一声,一双漂亮的眸子如芙蓉泣露一般,双手勾住了萧还的脖子,似是难受极了,咬牙道:“萧还,我要咬你。”
晏兰亭不知被这人咬了多少次,如今脑子正朦胧着,就想咬回来。
萧还闻言,还真压下身去,叫他咬。
又是一声闷哼,痛苦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愉,叫人忍不住想逃离,却又深陷泥沼,无可自拔。便只在这涌起的阵阵情潮中随波逐流着。
晏兰亭终于咬上了萧还的肩膀,近乎本能地发泄着,口中嘟囔着什么。萧还埋下头去细听,是美人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呵斥。
”混账东西……混蛋……”一张脸更是如醉了酒一般。
萧还笑了笑,替他擦拭了一下眼尾,亲了亲。
“想同你好,怎么就叫混蛋了?”
只道是暖衾犹有佳人伴,月光洒落满庭春。愿从今后八千年,长似今年,长似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