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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解蛊春燕寒 ...

  •   年过,春来,雪初融,万物争芳发。
      一只燕子掠过檐角的风铃,重新回到了在长公主府房梁间筑的巢。
      主屋外,有一人正左右踯躅着,时不时便要紧贴着门,似要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探清里头的景象。
      屋内。
      “主子,您先弄滴血在上面。”易筝打开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一根两寸长的香。
      晏兰亭稍一愣,便接过易筝递来的小刀,在指尖上划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在了那香上。
      易筝又找来烛台,将香给点燃了。
      又拿出一颗墨黑的药丸来,递给晏兰亭,让其服下。
      而这黑色药丸,便是传说中的假死药,说是假死,也不尽然,只是会让人暂时失去感知,但气息仍在。同麻沸散的功效相近。
      易筝师从药谷,之前也不是没解过盎,但晏兰亭中蛊时日极长,若要解蛊,需要费番大功夫。
      晏兰亭接过药丸,没怎么犹豫便就水吞了下去,由易筝扶着到了榻上躺下,褪了衣物。
      只见易筝深吸了口气,平日里的嬉笑之气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身为医者的沉稳细致。
      他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一阵儿。
      靠近,遂即开始在晏兰亭的各个穴位上施针,势要一举将那折磨人的蛊虫引出来。
      又抬起晏兰亭的左手腕,找准位置,纵着划下一道口子,又让一旁的福钰拿着引蛊香
      彼时。府门处。
      一支箭矢从人群中射出,插射到了府门上。上面还穿着张字条。
      守门的是李三和赵石,两人相视一眼,一人带刀追了出去,一人留在原地,拔下了箭失。
      待看清那纸条上的字时,脸上一惊,忙不迭冲进了府。
      长公主在解盎,赵石也只能去找驸马了,进门时刚好碰见白谨,三人一同进了后院。
      萧还正趴在门边,看见有人来,忙站直了,还假意咳了两声。
      “驸马——”赵石和白谨两人赶了过来,神情俱是一浓凝重。
      萧还点点头:“发生了何事?”
      遂接过了赵石递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东郊,悬石林,寒根花,速来。青峰派。
      萧还见伏,眉头微蹙。
      寒根花是蛊虫极喜食之物,若配着引蛊香使用,想来是功效极好的。
      可青峰派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暗阁阁主的?还有晏兰亭中蛊之事。能两件事同时知道的……落银雪。
      可,又有什么理由?
      青峰派,北人,南疆月氏,胧月村。
      暗阁,云夙楼,长公主,大晏。
      是要联手么?
      正想着,屋内传来了易筝的声音:“快,去我屋里把那个楠木匣子拿过来!”
      然后,门便被推开了。
      福钰一脸焦急地从屋内冲了出来,萧还并没有将人拦下来问些什么。若不能帮上忙,又何凑上去添乱?
      须臾,又传来了一阵似咳似呕血的声音。
      萧还略通医术,蛊术也了解过,当然知道这是在引蛊时,蛊虫察觉到有人想将自己引出去,而在寄体内挣扎。
      当即便再顾不了那么许多,大步离开了。走之前还吩咐两人守好主屋,不许旁人靠近。
      “这……”白谨看着萧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紧闭着的主屋,只能干着急。
      而赵石则是摸不着头脑,在他眼里,萧驸马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官,但如今看来,里头的水怕是挺深,而殿下应当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也就只能尽好本分,顺其自然了。
      ……
      东郊,悬石林。一处木屋内。
      “首领,你说那暗阁阁主真的会来么?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
      一个扎着脏辫却穿着大晏服饰的男人问道。
      而他口中的首领,正是青峰派的主事人,也是北部落的一个小首领,单西蒙。
      “你觉得有哪个势力的主人能在另一方势力群龙无首时不仅不落井下石,还护着的?”
      这说的便是南序失踪时,云夙楼发生的事了。
      单西蒙也是从落银雪的口中才知道,原来晏国长公主晏兰亭就是云夙楼楼主南序。
      而暗阁阁主萧还,就是这位长公主的驸马。
      再想想武林大会时发生的事。
      忽然就发现这些事都能极巧妙地串起来。
      那月氏圣子这手眼通天的劲儿,倒和万事楼有一比。
      ……
      一个月前。
      任谁也不会想到,传说中晓天下万事的万事楼总部,居然就建在一处南方烟雨小巷的青瓦房。
      一位月袍男子下了马车,步履略有些急促地朝着一处院落走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刚成字,还未及冠的少年。
      看见来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师父,你来啦!”
      他口中的‘师父’,正是不远万里,从南疆赶来的落银雪
      待落银雪进了院子,摘下幕篱。
      原本还笑着的少年瞬间变了脸色:“师父,你的病又发作了?”
      落银雪点了点头,又问:“你父亲可在?”
      “不在这儿又能在哪儿?”若萧还在这儿,定然能认出,此人便是江湖上盛传的神算子。
      据说此人通晓阴阳,又极擅占卜之术,凡他所卜之事,无一不应验。
      在看到落银雪一头白发的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同方才的少年一般。
      “是蛊王?”
      “嗯。”
      “还有多久?”
      “短则三月,多则半年。”
      “那月氏……”神算子眉头微蹙,他同落银雪早年相交,此人于他有救命之恩。
      那时的落银雪在江渐假作离开,实为赴死后,便彻底灰了心,也知道,自己若想离开,须得先在月氏站稳脚根。偶然遇见了被月氏族人捡回月氏的‘药人’,也就是神算子。
      也是从神算子口中,落银雪才知道了胧月村被屠之事,
      两人引为好友,神算子又在落银雪成功在月氏站稳脚根后,让自己的儿子拜了落银雪为师。蛊术一道,可杀人,亦可医人,而落银雪更通医人之术。
      而落银雪的打算,神算子也知道,出于对好友的同情,便一直帮落银雪提供消息。
      同时,也从落银雪那儿收集南疆各族的消息,互通情报。
      “我已有打算,这次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你讲……”
      后来,落银雪独自一人去了灵台山,私见了单西蒙。
      ……
      东郊,悬石林。
      萧还一路出来,衣袍沾灰也未理,大步朝着某个方向赴去。
      “萧阁主,久仰。”
      单西蒙显然也是第一次见着离还的真容,想象中凶神恶然,容貌鄙陋而常戴面具的模样瞬间无踪了。
      “单派主。”
      萧还说这话时,墨色眸子如鹰隼般一寸寸掠过面前的两个北狄人。
      单西蒙还想学着大晏人客套两句。
      可萧还等不了。
      “寒根花,单派主,你想要什么?”
      萧年说这话时,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袖内的令牌此刻冰冷又滚烫。
      “还是萧阁主爽快。”
      单西蒙大笑两声,朝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味草药,虽已干枯,却仍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我要武林盟主之位。”
      单西蒙并不清楚萧还和晏兰亭之间的事,自然也不敢狮子大开口索要暗阁的势力。
      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一定能为了另一个人失去自己所有的财帛地位。
      更何况还是一大江湖势力的主人。
      萧还闻言,只道:“你同落银雪之间究竟有何交易?”
      交易……
      “我要复仇,你要攻大晏,你我合作,岂不正好?”
      单西蒙没说话,他自然不会把这些告诉萧还。
      “萧阁主问这么多作甚?这寒根花你要还是不要?”
      “自然。”萧还说着,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令牌。
      单西蒙见状,目光有些惊讶,竟真拿出来了?
      便也不再多话,让手下将包袱递了过来。
      萧还在刚接过那包袱的一瞬间,手背住来一道痛感,习武之人,感知何其敏锐?萧还当即便抽出了匕首朝单西蒙刺去。
      “萧阁主这是何意?”单西蒙见状,也有些恼了,虽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也被划破了皮。
      “包袱里除了寒根花还有什么?”萧还攻势不减,逼问道,一阁之主的气势顷刻间尽露。
      “我怎么知道!”单西蒙躲避着,又使了个眼神给一旁尚弄不清缘由的手下,妄想来攻击萧还。
      但萧还又岂会让他们得逞?一个旋身便躲开了,还顺带着将身后之人绊了一脚。
      单西蒙想趁机偷袭,却被萧还手中匕首给划破了手背。
      见萧还仍要来攻,便用北狄语喊了一句什么,两人便要逃。
      萧还心里记挂着人,并未上去追,只等日后再查清楚。
      ……
      长公主府。主屋内,尽是一片凝肃。
      “易大夫,这可怎么办?”福钰看着刚喂了药,却仍旧小声唤嗽不止的晏兰亭,语气担忧。
      易筝也是紧蹙着眉头,又施了两三针,看着福钰手中已经燃烧过半的引蛊香,一颗心高商地悬了起来。
      若引香燃尽,蛊虫还没有出来,那……
      榻上,青年白雪的上身已扎满了银针,一双墨眉微微皱起,脸色苍白,唇上是刚吐过血又被擦拭后的单薄纯白,血色全无。
      此时,主屋门外——
      赵石和白谨正焦急地走来走去,府中人似乎也都感受到了今日的不寻常,大气也不敢喘。
      顷之。
      “驸马,是驸马回来了。”白谨忽然喊了一句。
      远处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将这个带给易筝。”萧还说着,将手中包袱递给了白谨,面上神情有着一闪而过的恍惚。
      待到白谨进了屋,萧还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往后退了几毫。
      赵石自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刚想开口问:“驸马,您……”
      “送我回萧府,不要告诉阿亭。若他问起,便说暗阁有事,我回去处理了。”
      谁知道那蛊虫有何作用?万一是使人神志颠倒的蛊虫。伤到晏兰亭了该如何是好?萧还撑着最后的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彼时,屋内。
      易筝在看到包袱里的寒根花时,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之色。
      赶忙叫福钰将其捣碎了,覆在晏兰亭的手腕处。
      那草药,味虽臭,可在这危急之时,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须臾,一只食指大的白色蛊虫便从那手腕上割开的刀口处爬了出来。被易等用一只瓷瓶给装了起来。
      终是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便是包扎伤口调理了。
      “我还是头一次这么害怕。”
      “幸亏有萧驸马好好带来的这味寒根花,不然……”
      “萧驸马人呢?”
      易筝替晏兰亭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后,便带着药箱子出了屋,给了白谨一张方子。
      白谨接过方子,听易筝问起萧还。
      “驸马有事,回了暗阁。”
      此话一出。
      易筝先变了神色,就这段时日来看,萧阁主也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突然离开的。其中定有隐情。
      只不过,一切还得等晏兰亭醒来再说。
      彼时,萧府。
      自萧还同晏兰亭成婚后,便一直住在长公生府,极少回来。府中就一个余管家和几个酒扫的下人。
      萧还回府时,人已昏了过去,还是被赵石和余管家一齐抬扶着进屋的。
      “老爷这是……”余管家想问,可看到赵石身上长公主府的服饰时,便熄了声音。
      心道,老爷啊老爷,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长公主,这才成婚不到一年,便成了这副模样。
      余管家已经想了几数种萧还进了长公主府后受人磋磨,又遭厌弃的模样,直呼悲惨。
      赵石还不知道这位年逾平百的老管家已经想了那么多。
      又记挂着长公主席的事,便嘱咐了几句要照顾好驸马,离开了。
      余管家做了十几年管家,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又让下人去准备饭菜,还从书架的暗格里翻出一个传号筒来,在庭院里放了。
      然后便去忙别的事了。
      而屋内。萧还正紧紧皱着眉,额头似有冷汗划过,没入枕席。
      像是有什么在身体里翻搅着,连疼痛也被带动着,一阵接着一阵。
      头痛欲裂的同时,又有什么在一点点消弭着。
      男人的手攥成了拳,青筋突起,仿佛是极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东西被强行抹去。
      “阿亭……”这道称呼似乎已经刻入了骨,所以哪怕是失去了,也依旧熟悉得能够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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