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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大战昭南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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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你们要是现在投降,本帅可以饶你们不死!”
战车上,丘国元帅高喝,身边是高高扬起的丘国军旗。
经过三日血战,昭国边境已是弹尽粮绝,如今驻城的,不过五万之众。丘国想要破城,并不算难。
顾敛是第二次面对这样的局势,不过这一次遥比上一次要艰难得多。
一旁的几位将领都看向顾敛,眼里都露着一个意思:战。
而一直缩在人群中的陈甬却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那就降吧,咱们这也是被迫无奈的嘛,实在是情势逼人啊……”
“陈大人想做逃兵?”周昀神色一肃,语气冷了几分。
“你算什么东……”陈甬来边关就是为了攒点儿军功,等回了都城,舅舅就能想办法将他调到禁军统领的位子上去,他的命可金贵着……
话还没说完。
一支箭从高城上朝着下方丘国军队中心呼啸着射了过去。
正好射中了丘国军旗的木杆。
顾敛搭弓射箭的手还未放下,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陈甬。朝着下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铿锵:“昭国男儿,誓死不降。”
一呼,百应,千应,万应!
“昭国男儿,誓死不降!”
“昭国男儿,誓死不降!”
“昭国男儿,誓死不降!”
草木虽零落,壮士志难消。相看白刀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顾敛遥遥望了一眼都城,脸上忽露出几分快意的笑。
缓缓下令:“开城门——”
随即率领几位将领一同下城楼。
或许,这一去是不返。
跨马而上,是沙场乾坤,是始终不曾褪去的少年意气。
“周昀!”
“末将在!”
“你领兵随我后——”
顾敛下了令,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而方向,竟是丘国主帅所在之地。
周昀也明白了顾敛想干什么,策马紧随其上。
擒贼先擒王嘛,他喜欢。
“娘,孩儿要给您争光了。”
周昀暗自喃喃,眼中是骤然浮起的光华,化了千堆雪。
以少胜多么?顾敛并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奇迹。
但,能多杀一个敌人,就是赚。能杀了敌军主帅,就是赚翻了。
战死杀场,马革裹尸,是他的志向。
而现在,他的志向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耗尽最后一滴血,拖住敌人的脚,守住,都城的那个殿下。
数道长戟砍下,顾敛双手持刀,奋力一顶。
血溅了他半边脸,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不远处,主帅惊恐的声音透过薄风传来:“杀了他!”
顾敛向来觉得自己命硬得很,听到此话,竟是笑出了声,衬着那半张血染的脸,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今有风霜攘攘,照我一身高洁。”
“丈夫虽死,犹未悔矣!”
“犹未悔矣啊,哈哈……”
顾敛这辈子从未这般高兴过,身上之痛,哪里还疼得了他半分?
打法也就愈发地不要命了。
周身七尺,众人逡巡而不敢近。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有丘国士兵抱怨。
“疯子又如何?到了咱们手上,早晚要当刀下鬼。”一旁的同伴听见自家主帅的喊声,扬了扬手中长刀:“寡不敌众,他武功再好,也敌不了咱们的万人之师。”
顾敛没听这帮人说话,只是一点点前进着。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砍他的马!”
顾敛神情一凝,被人挑下了马。
周围的士兵如野蜂似地簇拥而至。
杀一人,挨一刀。
杀十人,挨十刀。
顾敛觉得,他或许能撑到宰了主将。
刚挑开面前刺来的长戟,身后便有如蛇一般的短箭射来,顾敛不知后头射了多少箭,只知道,有一支射进了自己的左肩。
“将军,小心——”
顾敛刚想继续往前,身后传来了周昀的声音,他夺过敌人的长戟,一转身,刚好持开了陈甬劈来的刀剑。
“你……”
”顾将军,得罪了。”陈甬笑了笑,朝周围喊了一句:“都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啊。”
顾敛借地一踏,运起轻功,忽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仔细一看,竟是黑的。
陈甬借机将手上刀剑抛掷了过去。
“陈甬,你个王八蛋,叛徒!”周昀带着身边仅剩的几十人赶来,战袍上滴下的血滑入雪水混过的泥中。
顾敛本以为可以躲过去,却突然发现内力难以调动,拼了全身力气地挪开了一点儿。
刀剑从他的腰侧擦过过,战甲都被划掉了一块,有鲜血汩汩冒出。
而此时,敌帅战车。
“报,元帅,昭国援军来了。
“大概有十万……”
元神一怔,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说要撤退。
结果刚开口:“全军撤……”退。
就被一直站在身边的副将用匕首提穿了腹部。
“元帅被昭国探子刺身亡,现在由本将指挥作战。”
副将看了眼大睁着眼睛瞪着自己好似死不瞑目一般的元帅,嫌弃似地“喷”了一声,将人踢下战车。
脸上是近乎狰狞的笑。
不能撤退,要是撤退,驻扎在主营的那帮人就该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只要他一举攻下昭国南境边城,管他黑的白的,一切都是由他说了算。
“接着前进,随本将一同攻破南境!”他下令道。
远处——
“大人,顾将军已经带着人出城了。”留守的士兵看见援军赶到,面色一喜,赶紧上前道。
乌年一连城便关注着四周,发现城中并没有什么百姓,留下的兵将也多是老弱之士。
再听到这话,大概便明白了顾敛的意图。
“曲将军,咱们赶快出城支援罢。”
乌年是第一次带兵打仗,这一路以来,也向曲翟请教了不少关于行军打仗的事.如今也成长了不少。
“一切遵殿下命。”曲裴是太子心腹,他原本也是不明白太子殿下怎么会让宁王来边关,但就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宁王并不是传言中那等跋扈嚣张之徒。
得了这话,乌年松了口气,随即端肃了容色:“众将士听令,随本王出城,支援顾将军,赶走丘国小儿,扬我大昭之威!”
都城守备军军营的将士极少调动,这一路过来,将士们心里的那团火早就烧起来了。
大军以雷霆之势冲出城门,看见城外的遍野尸骸,俱是心里一惊,随即便是满腔愤慨。
手上兵器也挥舞得愈发迅猛了,如天边的斧,要劈开这一方天地。
乌年则是一路带着人朝敌军主帅的方向前进。
他策马极快,风雪间,他看见了自己日夜想过千百次的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却是被人捆起来拖在战车后面。
地上,有红雪,有泥,有将士遗落的兵器,刺进身体里,会有多疼?
乌年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但他喜欢的人似乎总是很苦。
一瞬间,所有的怒与悲涌上心头,青年目光逐渐变得凶戾起来,手上长枪也越发灵活 —— 这是曲裴在来时路上交给他的枪法。
青年身骑白马在大军中游走,灵活得宛若一条游龙。
两军对垒,此时,优势站在了昭国这一边。
天幕下忽的破出了几许橘色绚丽的光,照着残旗,照着征人,照着花雪中受苦难的百姓,像是怜悯,又像是日暮下的叹息。
胜负之战一经开局,便无终止可言。
乌年看着自己被刀枪划伤的手,非但不觉得疼,反而觉得畅快。
他终于明白了顾敛在战场上拼杀的感觉了。
除却这些,还有被命运死死握住的心。
他喜欢顾敛,自然也会去了解顾敛。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宁愿战死,也绝不肯后退半步。
他也终于明白了,顾敛为何不肯承认自己的喜欢。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
有今朝,无明日的日子,顾敛是不会给乌年的。
这场仗打了三天三夜。
目光所及之处,满地尸骸血骨。
乌年手上的长枪,也终于架上了敌将的脖颈。
眼下,青年的手已被冻得发紫。
可身上那股子气势,却是沉稳而压人。
“你和他挺像。”
丘国副将目光颓然,脖颈发痛,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只红色的小虫没入了泥里。
“谁?”乌年打量着面前的副将,据说这人亲手杀了自己的主帅。
“自然是你们守城的那位将领,敢孤身擒王,还能活……不,应该快死了。”要不是那人的出现,分散了主帅和其他将领的注意力,他还真找不到机会下手。
不过,他当时是怎么敢的……就跟被人操控了一样。
“你对他做了什么!”
乌年心中一紧,在擒住这敌将后,他就赶紧让医官将绑在战车外的顾敛带回去治疗了。
敌将并没有给乌年答案,只是决然的靠近那柄长枪,抹颈而亡。
军队内发出了巨大的、雷鸣般的呼声。敌将已死,他们赢了!
“咱们殿下可真英勇,要不是殿下,咱们或许还赢不了这么快。”
“那可不,吾辈楷模啊。”
“那……为什么殿下看上去并不高兴?”
“或许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显露出来?”
“也对,咱们宁王殿下,这回在算是真真正正证明了自己。”
“什么叫证明?咱们殿下的英姿还需要证明?之前都城里的那些事,估计都是谣言,为了抹黑殿下杜撰的。”
乌年在众人的讨论声中跨上了马,离开得狼狈。
为什么要把所在的功劳都算在他的头上?去吉晋两州调兵的是顾敛,下令疏散百姓的顾敛,死守城门,与敌人殊死一战的是顾敛,如今重伤昏迷,生死不明的也是顾敛,他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