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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边关寒意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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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乌文舟刚处理完宫中的事,发下诏令,让大臣明日来上朝,到时候才好派兵派粮去南境。疫病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东宫的幕僚也都聚集在了太子书房,还有几位从太医院赶过来的太医。
“染病者有九人,面容青紫、嘴唇溃烂,还会散发恶臭,看着和先皇在位时期爆发的春疫有些相似,但这些人身上都有尸斑,又正值初冬,臣等也无从知晓,只能按先前治春疫的方子来试。”院首沉声道。
整个书房仿佛都笼着厚重的黑纱。
谁也无法确定,除这九人外,会不会还有人染了这种疫病,万一控制不好,到时候整个都城都会……
“就先这么办罢。”乌文舟头疼道,难怪丘皇后这些日子没什么动作,原来是有人在暗地里帮她办好了,至于这个人是谁……一道身影兀然浮现在乌文舟的脑海中。
只可惜,这个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敲响了,屋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殿下,兵部侍郎求见。”
乌文舟对这个人印象并不深,只是能在这个节骨眼来东宫的,定然是有要紧事。
“宣。”他道,
不消一会儿,一位穿着官袍的青年进了门:“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丁大人何事找孤?”乌文舟说了一句免礼,便开口问道,眉宇间仍留着掩不住的忧愁。
“殿下可曾听说过医圣沐旬子?”
“略有耳闻。”可据乌之舟所知,此人已经隐居山林了,缄少有人知道这人的隐居之处
“微医曾见过这人,有些交情。此人如今就在微臣府上……说不准可以解疫病之急。”丁珏正是因为有沐医圣相助,才没有受丘皇后的蛊虫的影响。
丁家老家主和沐旬子年轻时曾交好过。
前几月沐旬子忽然上门投奔,丁老家主还诧异了好一番,还是将人安顿了下来。
沐医圣的名号一出来。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皆是一色的欣喜。
那可是医圣,响当当的名头。
“殿下,不如让老臣随丁大人一同去丁府请人。”
院首站出来道,心道:有救了。
乌交舟见状,又看向了一旁的丁珏。
“臣愿随院首大人一同去请沐医圣。”
沐旬子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帮忙解了丁家小辈身上的蛊,竟会引来昭国朝廷的人。他原本是跟着落银雪来的这昭国皇城,后来知道落银雪的计划,便撂挑子不干了。
“老夫感念圣子当初的救命授学之恩。”
“但圣子若要用蛊术挑起两国争端,恕老朽万不敢苟同。”这事要做了,可是会遗臭万年的。
落银雪也并没有如何地不满,只是道:“先生如今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若是想离开,我也不阻拦。”他和沐旬子的确有交情,不过也不算太深。
“圣子这又是何苦?”沐旬子不知道落银雪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惋惜。医蛊不分家,有人习得了,是为了救人;而有人习得了,是为了杀人。
志不同,便是殊途。
“先生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请医圣出手,救我昭国百姓一命。”院首站在大堂中,恭身行了一个大礼。沐旬子看向一旁的老友。
不出所料,也是一样的态度。
活了大半辈子,将死之际又被人救了回来。
沐旬子觉得,若是不救人,他就是进了棺材都难合眼。
“好。”他说着,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意。落银雪几次救他,可他却无以为报,但想想那些百姓,他又不能袖手旁观,这样有愧医德,进退两难呐。
闻言,大堂中的院首面露喜色,赶紧接上话:“先生大义,老朽代太子殿下和昭国百姓们感谢先生……”
“待大疫过后,殿下也会有赏赐的。”跟随着的侍从补了一句。
沐旬子并没有说什么“行医救人,乃老夫分内之事,不必论赏”的话,他心里还惦记着沐星,也不知道沐星现在如何了,那孩子是个孤儿,他得给那孩子留点儿银钱物什。
“嗯。”沐旬子微一点头,神情没什么变化。
落在众人眼里却并不显得奇怪,神医嘛,这叫不动声色,稳如泰山。
次日,昭国朝廷。
乌文舟正式下了旨由沐旬子主掌此次治疫事宜,太医院分派人手协助。又开始处理南境的边防事宜。
“户部尚书可在?”他扫了眼朝上官员,开口道。
“臣在。”一位白胡子的老臣从喜臣间走了出来。
“孤命令拨银十万两,拔粮二十万石,让人护送至南境。”
“臣,领旨。”户部尚书原本想说国库钱财不够,但被乌文舟扫了一眼,又老老实实接了旨。
边疆战乱之事大过天,乌文舟没时间跟这帮老臣玩你推我攘的游戏。国库存银有多少,他一直让手下人关注着,再清楚不过了,这笔支出虽然大,但也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乌文舟的目光又往下转了一圈,忽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乌年?不应该在晋州么?
“兵部尚书可在?”乌文舟压下心中疑惑,又道。
“臣在。”兵部尚书名丁利,正是侍郎丁珏的父亲,早年上过战落下了腿疾,便当了朝官。
“孤命你调动都城二十万人马支援南境,兵符就交给……”
朝中将领大部分已经年迈,还有一些能顶事的都死在了丘皇后手下。
如今……
“禀太子殿下,臣愿领兵前往。”
说话之人正是刚回来没两日的乌年。
当初乌年离开守将府后并没有按与乌文舟信中所说的前去晋州,而是一路快马回了都城。边疆是顾敛在撑着,朝堂是太子兄长在扛,他又怎能蜗居在晋州,什么也不做,只眼巴巴地等着旁人的荫庇。
思及此,乌年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这些年,在都城有太子哥哥罩着,在外有顾敛保护着。
他,也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保护别人的人。
“哥哥,信我。”乌年的嘴唇微动,并没有说出来。
乌义舟本想拒绝,可看着朝下众臣,再触及自家弟弟的眼神,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乌年不是谁的弟弟,是昭国的宁王。
就算是他,也没有权力决定这个人的人生。
“好,就由宁王带领十万人马支援边境,曲将军协助。”
乌文舟一声令下,便已初定大局。
……
边境一日,世上千年。
寒冬初至,冰雪冻结了整片天地。
炊事兵颤颤巍巍地用大勺打起粥倒进将士的碗里。
“这粥怎么又稀了?”刚打完粥的士兵皱了皱眉,手却是扣紧了碗,舍不得洒出去一滴。
“忍忍吧……”一旁的人劝道,小口喝着碗里的稀粥。
“咱们都耗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跟那帮龟孙子痛痛快快干一场?”
守将府 ——
“打,必须得打!咱们的粮食都快耗光了,城中百姓也都撤离得差不多了。你这要是还不下令,我就得先笑你懦夫了。”
顾敛不知是听到了哪几个字,神色怔愣了几分。
随即道:“行,明日咱们就开门迎战,打他个痛快。”
当号角声响起时,天还是黑沉沉的,薄雪下是掩埋的枯叶秋草,薄雪之上是将士们铿锵的脚步。
城下不远处已聚集了几十万之众,远远望去,似有黑云压来,要摧垮这座空城。寒风下的军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天边飘起了凉雪。
这一战,说是决一死战也不为过。
利箭雪伴着寒风呼啸着从将士们耳边刮过。
原本持步盾前进的丘国大军被缓慢地逼退,如奔走的蚁群。
“将军,咱们恐怕不好攻城啊。”
丘国副将站在战车上,手里拿着远目镜,看着大军前方刚下的兵,叹了口气。
丘国二十五万军力,若是连一座城池都拿不下来,那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前面几仗丘国折损了十多万兵士,后来丘国内部又支援了十多万兵力,才有了如今的二十五万兵力。
而昭国这边也折损了不少,城中最多有十万兵力。若无后援,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有什么,咱们光耗,就能把他们给耗死。”主帅不以为然,听说昭国皇帝病重,连朝廷如今都是他们皇后在掌权。
此战,他们必胜。
“我记得陛下膝下的十公主很是娇小可爱,我此次若是立下战功,那是不是就……”四十多岁的元帅瞪着绿豆大的眼睛,似乎是已经看见了战胜后的盛景。
一旁的副将神色微暗,就是这样一个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用做,光靠世袭就当了国公,又封了主帅的人,踩在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而他,拼了命地往上爬,身上不知有多少暗伤,才走到了如今这个位子。
却依旧只能屈居人下,在这种人面前伏低做小,点头哈腰。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脑海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说——
“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你就能当主帅。”
“十公主就是你的了……”
副将的眼眸逐渐染上褐红,后脖领上有一道极小的疤。
没过一会儿——
“报!昭国士兵开城门了!”
“来得好啊!众位,同我一起杀!”
主帅大喝一声,指挥着军士赶战车。
与此面时,一阵安静过后,城中的士兵鱼贯而出,分两翼前进。
“杀啊——”
铁锤大将挥动毫手中铁锤,身边倒下一片人。大军紧随其后。
高城上战鼓雷动,千军万马的气势呼啸而过。两军交战,血溅城廓。
到了夜晚,便只剩一轮染不红的孤月高悬天边,冷漠地注视着烽火狼烟下的枯骸野骨。
高城上的军旗也垂下了头颅。
城门后的营帐大大小小的凑在一起,篝火周围是化了一圈的红雪。
仿佛有人在叹息,一瞬间便在寒夜里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