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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绾来美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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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夏于祁喊道,想跑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伴都霹雳雷雨,一支尖锐的箭从暗处射出来,方向正是还在雨中打斗的两人。
周遭嘈杂,晏兰亭尚未曾反应过来,就被赵成一把推开了。
这位年过半自的老将忽然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来,白须已被血水染红,矍铄的目光里是孤注一掷的坚决。
声音翕动:“殿下,臣……不曾叛国。”
“幕后之人是岳……”
话未落,接二连三的箭雨袭来。
晏兰亭耳朵微动。
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几十个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全部朝晏兰亭而去。招招都藏着杀机。
晏兰亭知道这帮人是冲自己来的,看见夏于祁朝这边来,赶忙用眼神制止,运起轻功住营外赶。
营外一百里他安排了云夙楼的人手。
只要……
“晏长公主不如省点力气,还能死得轻松些。”是一道耳熟的声音,晏兰亭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在哪儿听过……
皇帝的人!
晏兰亭反应过来,眸光一寒,而身后追赶的人也逐渐追了上来。
锋利的箭擦过晏兰亭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原本就没好的伤现在正止不住地渗着血。
事到如今,也没时间再权衡利弊。
晏兰亭停下了脚,暗器被他一个接一个地使了出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你们?还想杀我?下辈子吧。”
他冷笑一声,一掌拍开了要碰到自己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人。
领头的黑衣人说着,朝旁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呈包围之势,似要将晏兰亭围困至死。
硕大的雨珠砸到了晏兰亭的侧脸上,他舔了舔唇边的血,腥味让他清醒了几分,那双丹凤眸里浮出几缕疯狂。
“那可不一定。”
他说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内力仿佛在一瞬间翻了几番。
动作也是行云流水,招招致命。
“疯子。”领头的黑衣人见状,暗骂一声,朝晏兰亭杀去。
明明刀剑已经刺破了衣料,见了红,可晏兰亭却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依旧是动作不停,隐隐有要走火入魔的架势。
“疯子总比死人好。”他歪了歪头,事过了黑衣人手中的剑。此时的几人已经离开了大营有几十里远了。
在乌黑的夜幕下,骤雨混着寒风,敲击着活人的心脏。
晏兰亭扫了眼地上的一堆人,紧绷的神经忽得放松下来,迟来的痛感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已经分不清是冷是僵,还是痛了。
看着漆黑的四周,他竟忽的有些迷茫了。
心里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教唆着——
就这样吧,死了算了。
仗打完了,东夷人也打跑了。就算回了京城又能如何?还不是日日勾心斗角,处处提防?还有个一直盼着自己死的皇帝。
左右他如今无牵无挂,就算是没撑下来,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在这一瞬间,窒息的绝望达到了顶峰。
天下之大,又有哪一处是独属于他晏兰亭的?
雨水早已浸透了全身,混沌之中,好像有什么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阿亭,别怕,我在这。”
“都过去了。”
“以后有我守着你。”
很亲切的声音。
晏兰亭拼命去想,却也只是捕捉到一个极朦胧的身影。
是谁?
那道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催促他。
“阿亭,醒醒,回来。”
晏兰高紧皱着眉头,手心传来一阵阵暖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有什么记忆钻入脑海中,远处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回来,回哪里……
“臣仰慕殿下许久了。”
“我想当殿下的面首。”
“阿亭要记得想我。”
他忽觉得喉咙发紧,有一个名字卡在了心里。对,他得活下去,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萧还感受着渐渐回暖的手,轻吐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许。试着用袖角去擦晏兰亭额头的汗,顺便替人揉了揉眉心。
看着晏兰亭失了血色的唇,没多想的,萧还低下了头。
两日后,清晨,客栈。
晏兰亭同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儿。他拨开床幔,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马车上和萧还……
这里,是客栈?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过后,屋外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阿亭,你醒了么?我进来了。”
“进来吧。”晏兰亭嘴快过脑子。几乎在萧还话落的一瞬间便开了口。
房门也应声而开。
青年下巴上的胡茬子已被刮得干净,俊朗的面容上挂着笑意,在看到晏兰亭的一瞬间,那双深邃的眸子肉眼可见的变得光亮起来。
“哥哥。”
情不自禁的,晏兰亭唤出了那个曾在梦里呼唤过千百次的称呼。
他从不曾忘记过萧还,那个少年早在他们初识时便在他的心里种下了。那时他不懂情爱,而等他明白过来时,才恍然发觉,少年情根早已深种,无论分开多久,再相见也还是会忍不住的心动。
萧还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应了,快步朝晏兰亭走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晏兰亭掀开被子,刚要下地,萧还便已将鞋子拿起替他套上。
“两天。”萧还说着,又仔仔细细将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才算真正安下了心。晏兰亭见他这般,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暖意。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清冷的嗓音里似着了几点害羞:“我在梦里梦见你了。”
萧还思及晏兰亭紧蹙眉头冒着冷汗时的样子,便知那段记忆并不怎么好,也就错开了方向,一本正经地问:“那,是梦里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你连自己的醋都要吃?”晏兰亭被他这话问得一懵,随即笑问。
“如何就吃不得了?”萧还故作委屈,见晏兰亭笑得开心,不由得心一动,凑到了自家媳妇儿旁边,一口嘬了上去。
亲了晏兰亭一脸。
“吃得吃得。”似妥协一般,晏兰亭揉了揉萧还的发顶,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宠溺。
“那,究竟哪个更好?”萧还在晏兰亭颈间拱了拱,独具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划过晏兰亭的脸颈。
“都好,萧三岁,最好。”晏兰亭感受到锢在自己腹间的手,知道自己若不给个答案,萧还就会一直这么缠着了。
美人眉目如画,笑起来就如秋水梧桐一般,温柔动人。偶尔的纵容无端撩人心扉。
萧还就这么痴望着,有那么一霎时,他希望岁月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阿亭,我想亲你。”他忽然道。
某人的表达有时直白得厉害,也热烈的厉害。
正因为这份热烈,才赢得了心上人的心。
“嗯。”晏兰亭的神色有些飘忽,像是做梦一般,盼了那么久的人此刻就在身边。
萧还每次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有时热烈得要搅动云雨,仿佛要将一切都剥蚀殆尽,不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有时又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似永不间断的浅流,柔和的划过山石罅隙。
而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虔诚。
只是简单的碰了一下唇。
晏兰亭却从那双幽深的眸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忠诚的感情。
萧还的爱是明目张胆的,毫不掩饰的,他随心所欲,却又懂得细水长流。
他能准确的感知到晏兰亭的情绪,并恰当地表现自己的感情。
从某方面来说,这种人可能是天生会玩弄人、控制人的。
但一旦付出真心,那便是绝对的忠贞不渝。
晏兰亭有时也会暗暗庆幸———庆幸这个能让萧还付出真心的人是自己。
他的性格其实也是有点儿强势的,他的东西,就一定只能是他的。萧还所表现出来的依赖又何尝不是为了他而作出的迁就?
相互迁就的喜爱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它一定足够支撑两个人走下去。
“阿亭在走神?”萧还见晏兰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待人回过神,便问问道。
“没,没有。”晏兰亭哪里会将自己方才想的那些事说出来呢,便只好矢口否认。
只可惜美人不会撒谎——尤其还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
“真的?”某人有点儿不相信,继续追问。
“真的。”
晏兰亭不去看他,所以声音变得格外有底气。
萧还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伴随着的,是厉薄略有些不耐的声音。
“萧公子,这都两日了,他还没醒么?”
厉薄其定一点也不想跟着这两人一块儿查案,不过皇命难违,就算是拖油瓶他也得带着。
至于厉薄为什么不赶萧还?无他,打不过。
等到案子结束,他一定要把这事报给皇帝。
堂堂南副指挥使,安业侯,居然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暖昧不清,他就不信陛下不治罪。
“有劳厉大人挂心,在下已经醒了。”
晏兰亭说这话时,正坐在桌旁。
而萧还正拿着梳子在给他绾发。
光线透过刚支起没多久的窗子洒了进来,空气中似弥漫着些丹枫特有的木叶香气。
房门被推开,厉薄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不知为何,他竟觉着刺眼的很。
“大清早的,两位倒是有兴致。”他别开眼,靠在了门边。
“厉指挥使倒是管得宽。”
晏兰亭反唇道。留了一分神在萧还身上,见人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了心。
厉薄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和南序比嘴皮子,自己从来也没赢过。
“萧公子不管管?”知道两人是一对儿,厉将话题抛给了萧还。
“为何要管?”对于一个妻奴来说,萧还一向是唯晏兰亭之命是从的。
“阿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背后有我。
萧还低头,墨发划过晏兰亭的侧脸,似有若无地带着点儿勾人意味。惹得美人红了耳尖。
“梳好了吗?”
“好了。”萧还将鹊尾冠给晏兰亭冠上,又摸出了一个兰花状的发饰别在了晏兰亭的耳后发侧。
欣赏道:“真漂亮。”被晏兰亭瞪了一眼。
而厉薄早已留下一句要启程的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