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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忽陷梦中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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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纠结着。
房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还。
吓得小兰亭又赶紧将迈出的脚收了回去。
“阿亭,你在这儿么?”
萧还已经将能想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又猜想晏兰亭是不是藏灶房了——毕竟小孩子容易饿,现在也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于是又去了灶房找了一圈,恰好出灶房时听下人说灶房没柴了,便忽然想起山庄里是有两个柴房的。
小兰亭躲的地方并不难找,毕竟整个柴房也了就这么大。
最容易藏人的地方莫过于柴薪后了。
“阿亭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拎你出来?”
少年打趣道,丹凤眸里笑意热烈。
但小兰亭知道,这人说拎就真的是拎。
撒了撇小嘴,挪动了步子。
“阿亭,找到你了。”
萧还一下子把住了主动出来的小兰亭,还戳了戳某人气鼓鼓的小脸。
“不算,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小兰高头一回试着耍赖,耳朵红红的,眼睛掠过萧还四处乱膘,简直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他以为萧还会反驳。但少年只是神色一怔,然后极自然地道:“嗯,不算。
“柴房脏,我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
萧还说完,便拉着小兰亭往外走。
这时的萧还十四岁,小兰亭七岁。
小兰亭看着牵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情,仿佛被什么填满了,但又说不出的为什么的高兴。
“哥哥,相好是什么意思?”小兰亭好奇地问,脚下是被晚霞衬得柔软的草地。
萧还闻言,眉毛微拧,他其实也不知道“相好“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也才从试炼场出来没两年。
但,面子很重要,尤其还是在……阿亭面前。
“相好,就是,就是相互喜欢的意思,就是对一个人好。”萧还假意咳了咳,一本正经解释道。
“相互喜欢,对一个人好……”
小兰亭琢磨着这两个字,语出惊人:“那……你算不算我的相好?”
“为什么这么说?”萧还一愣,然后便笑着追问。
“因为……”
小兰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被密而卷的睫毛遮住的眸里是快溢出来的害羞窘意。
“因为哥哥对我好啊。”
“哥哥对我好,那我也要对哥哥好。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算哥哥的相好了?”
小兰亭说话时,耳朵已然红得滴血了。
萧还眸色一怔,心跳竟快了些许,不由得勾唇一笑:“当然算。”
那时的晏兰亭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而等他明白过来时,心上人已离他而去。
“哥哥……”晏兰亭靠在萧还的怀里,脑袋埋在了萧还的肩上,眉头忽得微微蹙起,声音似有些委屈。
萧还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自个儿媳妇叫的是谁,暗戳戳地以为自己又有情敌
了,清醒了神色,低着头,想听个清楚。
“我好想你,你去哪儿了……”
萧还这才明白,晏兰亭喊的是自己。
应该是没失忆前的自己。
怀里的人似乎是陷入了梦魇,小脸苍白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萧还试着去握他的手,却只感受到一阵冰凉。
“阿亭。”他轻唤出声。眸中是数不清的心疼。
而梦境中——
当初的东夷之战其实并没有如众人所说的那般顺利,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晏兰亭所率领的部队就曾遭到过东夷残部的反扑。
那是个雨夜,营帐的土地都被冲刷得泥泞。
主帅营帐内——
“将军,您的伤,该上药了。”小兵拎着药箱掀开帐帘走入。
晏兰亭将手上的信纸随手圾进了火炉,火舌一下子便将那信纸给吞噬了,火苗骤亮了几分。
虽说不上蓬头盖面,但到底在边关经历了几场生死,终还是添了几分狼狈。
他冷淡的扫了拿着药箱进来的人一眼,唇边勾出几抹凉薄。
“我不曾在随行医官中见到过你。”
“王大人今日被副将叫走了。让我来帮您上药。”小兵解释。
前三日晏兰亭在跟人交手时被人给暗算了,后来没及时处理伤口,还化了脓。这几日再不勤着点换药,胳膊就得废了。
“大晏话学得不错。”晏兰亭把玩着顺手从案上拿的短匕,
泛着冷光的匕尖直指向几步远的东夷探子。
“不愧是大晏长公主。”探子见自己已经暴露,便不再伪装了,赤手空拳便朝晏兰亭冲了过去。
晏兰亭也没急着直接将人杀了,只是一边躲着,一边问:“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是你一个人浑水摸鱼?”
“还是有人和你里应外合?”
那探子一不留神,便被晏兰亭手上的匕首给划了一刀。
明白了晏兰亭是在耍着自己玩,探子顿时阴狠了神色:“长公主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打了这么久,外面却没一个人进来么?”
晏兰亭闻言,只是意味不明的笑着将人踹翻在地。
“在我的地盘上,可容不得你们这帮宵小撒野。”
“那可不……”一定。
探子还没说完,帐帘再次被人掀开,走进一个同披甲胄的青年,正是夏于祁。
“将军,一共八十人,已全部擒拿,就绑在外面。”
“办得不错。”晏兰亭回了句,便一手拖着地上的探子出了营帐。
泥泞的地里,正绑着一大群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东夷人假扮的。
“都是你的同伴呢,要不要去认认?”
晏兰亭缓缓蹲下身,语气玩味。
他早便料到回去这一趟的路上注定不安生,早早便安排了云夙楼的人在暗地里看着,果不其然,这不就钓上了几条小鱼?
“你……你早就……那王大人……”
探子一眼便认出了被五花大绑的那堆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恐惧。
“没错,那王大人也是我安排的,他不也是东夷人么?老乡送行,我够不够善良?”
雨水滴滴嗒嗒地下着,青年一张出众俊美的脸被雨水濯得愈发动人。
天边有惊雷响起,划过的闪电照得夜幕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帮你们里应外合的人是谁?”
他凝声问道,凤眸微眯,溢出几缕清寒。
“老子凭什么告诉……”
下一瞬,匕首被插进了探子的膝骨之中。
雨水混着血水浸没入泥土中。
一股无名风吹过,营地的旗子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有恶鬼在咆哮。
“想好了再说。”
晏兰亭眸色不耐,又将匕首拔出来了一半。
“你说,这匕首在这骨肉间转两圈,会是什么滋味?”
“卖我匕首的铁匠说这匕首削铁如泥,那骨头呢?”
青年笑容灿烂。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儿,尾音也上扬了些许。
他说着,竟真的开始始转动起了匕首。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探子目光惊恐,身下的土地传出一股异味。晏兰亭目露嫌弃,倒也没再转动匕首。
“但,但是,你得放了我们!”
“你现在可没资格谈条件。”
晏兰亭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呼喊叫骂声。紧接着又变成了求饶声。
“我,我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探子哪儿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是他告诉我们,你们军队回朝必经此处,还特意帮我们伪装成大晏人的模样。”
——毕竟东夷人和大晏人的长相还是大有区别的。
而恰好,因为战事未平,朝廷前几个月的确又派了一支队伍过来支援,也因此让这帮易了容的东夷人钻了空子,混进了军队。
这么一联系,倒是都说得通了。
“他是谁?”
“他是……”探子说着,忽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话未说完,一支箭矢便射了过来,直中探子咽喉。
原本那些被捆着的东夷人此刻也都被松了绑,而领头的,竟是……
“赵将军?你……”
夏于祁抽刀护在了晏兰亭身前,目露惊疑。
而他口中的赵将军,正是此次一同抵御东夷的将领之一,性格虽有些鲁莽,但也是忠义正直,一片赤胆。
“杀主帅,夺樊州!”赵成振臂一呼,略有些沧桑的眸中是难言的痛色,可惜天色昏暗,谁也不曾看见。
雨下得愈发急了,淋湿的衣甲变得格外厚重。
晏兰亭料到过营中会有内应,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赵成。
战功赫赫的老将,竟会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赵将军,现在回头,还来得急。”
晏兰亭起身,染血的匕首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净,他眉毛紧拧着,手臂上未好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染红了衣料。
营中将士都不敢置信他看着领头的赵成,他们所崇拜敬佩的赵将军居然会选择当叛国贼!
“少说废语。”
赵成说完,便挥动着手中的刀,朝晏兰亭冲了过来。两方人马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晏兰亭躲开了赵成的刀剑,又从地上顺了一柄剑,朝赵成攻去。
赵成久经沙场,招式老辣。
晏兰亭师出云夙楼,武功也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两人也不曾比试切磋过。
———晏兰亭当初拿帅印入军营时,有许多人都觉得也就是京城里来的公子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为了震住这帮人,他便干脆提出了比武。
除了不曾出手的老将,其他的,晏兰亭都赢了。
后来,他也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将比试过,虽败,但自此后,他下的令,无人敢不听。而只有赵成,从始至终,这位老将都是站在晏兰亭这头的。
晏兰亭也曾好奇过,而赵成是这样回答他的——
“你是皇家人。”
所以无论你是真的纨绔子弟,还是有真本事在身,我都会尽力辅佐。
“赵将军刀法不错。”晏兰亭挑开赵成劈来的剑,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这柄刀,应该杀过上百的外夷之人吧?”
“岂止上百?”赵成大笑道。似是想到了些过往,目光划过感慨。
“可将军,如今却要将刀指向自己人。”
晏兰亭见缝插针道。
他可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反叛。
赵成挣刀的手一顿,却终究没有停手。
泥土中的脚印都在一瞬间被雨水冲刷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