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失忆，狂撩的病弱美人竟然是竹马》欲逢春

107、梦里梨花雪

　　漆黑的夜，枝上寒鸦轻鸣。
　　皎月掩入墨云，只依稀散出几分算得上淡薄的光。车毂驶过平滑的小道，偶尔还会有颠簸。
　　深秋寒风渗入马车，接着便传出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即使有了落银雪给的药压制体内蛊毒，但每月都会有一次发作。估摸着时日，也就这两天。
　　马车内——
　　萧还将人护在怀里顺着气，眸中满是心疼。
　　“这才几日，怎又染了风寒。”他从马车内的存衣柜中拿出一件厚氅，披在了晏兰亭身上，系好了带子。
　　心道：早知道就该备几个汤婆子的。
　　“什么叫又？”晏兰亭仰头，下巴搁置在萧还肩上，整个人都缩在了萧还怀里，像只小猫儿。偏偏又一点儿不温顺。
　　“这几个月也就染了这一次而已。”他说话时带着点儿鼻音，嗓子也哑了几分，整个人被裹成了球。
　　此刻那张脸正发着红晕，红扑扑的。
　　——当然，是热的。
　　晏兰亭想去解身上的那些层层叠叠的衣裳，却被萧还抱得紧，动不了。
　　“别脱。就是要穿着，发发汗才好。”
　　萧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或许是生病了的缘故，晏兰亭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用脸颊在萧还的脖颈边蹭了蹭，语气有些可怜：“阿还，我难受，疼。”
　　发丝被他自己蹭乱了，有的贴在脸上，有的钻进了萧还的衣领子。
　　萧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最兰亭，弱小又无助，可怜又委屈，招人心疼的紧。
　　“乖，不疼，莫哭。”萧还无可抑制地心里发软，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手悄悄搭上了晏兰亭的脉。
　　“疼，就是疼。”晏兰亭从小到大除了在母妃面前，一惯是清冷恭肃，就算是和萧还亲昵时，也不曾这般毫无包袱。
　　这会儿说的话，还有几分小孩无理取闹的意味在。但萧还知道，晏兰亭是真的疼。
　　只不过他平时都掩饰得极好，甚少让萧还发现罢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儿来找你的……”青年的头垂着，深邃的瞬中不难看出悔意。
　　“不是……”晏兰亭神色有些懵懂，脑子还未转过弯，下意识答了萧还的话。见萧还依旧情绪低落，他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真的。”他语气有点儿急，像是急于想证明些什么，唇角露出几分笑。撑起身看向萧还的眸子以还缀着几点轻霜。
　　萧还的眸色深了几分，扣着晏兰亭腰身的手愈发紧了。
　　细碎的哼声淹没在了甜润的吻中。
　　晏兰亭的手紧扣着萧还的肩膀，呼吸间，眉头先是一蹙，后又松了下来，皓白的腕上青筋明显了几分。
　　好半晌，晏兰亭眨了眨眼，眸中水汽如有实质。萧还抬手，拭去了他眼尾的清泪。
　　他家阿亭，每每在这种时候都分外纯情。
　　“睡吧，明早起来就不疼了。”萧还轻轻拍了拍晏兰亭的背，哄孩子一般。
　　“真的？”晏兰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狐疑。但很快，又乖乖趴在了萧还身上，鼻尖微动，嗯，是他熟悉的味道。
　　萧还尚未想好措辞，就感到肩上一沉，唇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青年一张俊朗风流的脸上浮着极温柔的笑，又似桃李迎春风，万种温澜潮生。
　　马车外寒风瑟瑟，却不能将马辆内的人惊扰半分。
　　在悠长的梦境里，晏兰亭恍惚看见一道身影从雾里走来，等他看清面前的少年时，大雾已散，落英缤纷。
　　“阿亭。”少年的声音清澈，又不难听出熟悉——那是几乎要融进血肉灵魂的亲切。
　　“萧还。”
　　晏兰亭唤的是面前少年的名字，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再往自己的手一看——嗯，也变小了。还是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奶娃娃。
　　少年剑眉微蹙，一下于抱住了小兰亭，声音有点儿低落——
　　“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在你习字时捣乱，将墨水弄翻了。”
　　“好阿亭，饶我一回吧。”
　　“要叫哥哥。”
　　某人总是对这个称呼很执着.
　　不过……什么墨水？什么打翻？
　　小兰亭光是听着这事儿就觉着气人。小脸都鼓成了圆乎乎、白嫩嫩的包子。
　　“不叫。”说完，便挣开了少年的怀抱。朝桃林深处跑去。
　　而身后的少年也依旧跟着，不远不近。
　　画面一转，山庄的小屋内——
　　小兰亭逐渐长大，脸上的婴儿肥已经瘦下去了许多。笑起来时还会有小酒窝，萧还总爱逗他笑，然后去戳他的酒窝。
　　“啪。”小兰亭拍掉了面前的手，清眉微拧，别开了头，不说话。
　　连带着手上的笔也停下了，宣纸上留下一个墨点子。
　　一旁的萧还顿时收了嬉皮笑脸，去扯小兰亭的衣袖。
　　“阿亭……” 小兰亭没反应。
　　一计不通，萧还又出一计：“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出去瞧瞧？”
　　小兰亭往紧闭的窗子望去，似乎想透过那扇雕窗，看看萧还口中的雪究竟是什么——四月哪儿来的雪？
　　现在的确冷，但也不至于下雪吧？
　　但……
　　“阿亭真不想去瞧瞧？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偏偏萧还看出了某人的犹豫，故作可惜道，抬起步子就要往外挪。
　　而不到几息，小兰亭就别别扭扭地走到了萧还前面，他倒要看看四月的雪长什样。
　　突然，失重感袭来，小兰亭下意识勾住了萧还的脖子。小脸气呼呼的。
　　“你干什么！”
　　“看雪可以，阿亭得先闭上眼睛。”
　　萧还一手搅着小兰亭的腰，一手托着小兰亭的腿弯，说道。还颠了颠怀中的重量。
　　“不闭。”小兰亭被这人惹毛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落在萧还的眼中，又是别一番景象。
　　“不闭就不放你下去了。”
　　萧还耍起赖来无人可比。
　　“你……”
　　“阿亭乖，闭眼。”
　　少年的声音放柔了些许，深邃的眸子瀚如烟海。
　　也许是因为实在好奇，小兰亭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偷看？”萧还将人放下，试探似的问。
　　小兰亭没说话，只闭着眼。
　　但萧还知道，小兰亭这是答应了。
　　出门时，暖风迎面吹来，小兰亭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又被某人抱起来了。
　　他能感受到，萧还正抱着自己飞——靠内力运轻功。
　　鼻间传来一阵清香，混着草木香气。
　　有什么从脸侧擦过，柔软的，细腻的，伴着耳边少年温柔的话：“可以了。”
　　“这是雪？”小阿亭踩在青绿的地上，一抬手，捧住了几点白蕊。
　　“阿亭难道不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么？”萧还笑眯眯的，有种计谋得逞了的骄傲感。
　　这句诗是以梨花象征白雪，被萧还拿来自圆其说了。
　　小兰亮眉毛微拧着，半晌，接住了随风飘下的两点花瓣。看向旁边的少年时又忍不住松了眉心，葡萄似的眼睛里藏着光亮。
　　“不生气了？”少年走近，微低着头，笑眯眯地道。
　　小兰亭看着无然凑近的脸，没来的有些紧张。
　　“哥哥，耍赖。”他闷闷的道。
　　这声哥哥直接叫到了萧还的心坎上。
　　少年嘿嘿一笑，端肃了神情：“以后一定不打扰你习字了，阿亭，原谅我，好不好？”
　　小兰亭像是想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别过头，不去看萧还。
　　一声别扭的“好”传来。
　　梨花树下，落蕊满地。少年干净的笑意胜过万种春红，又如耀阳般暖人。
　　眨眼便又是几个月。
　　初秋的庭院里多了些秋意。
　　小兰亭急吼吼从屋里跑出来，目光四处游走着，忽而，他目光一亮，朝一处小屋跑去。
　　山庄有两个柴房，其中有一个平时并不多用，一般人也不会到这里来。
　　小兰亭躲到了高堆的柴薪后面，心里打着鼓，萧还应该找不到这儿吧？
　　与此同时。
　　萧还看着眼前还未烧完的一炷香，果断选择了直接开始找人。
　　他先是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又往晏兰亭经常躲的地方去寻。
　　而柴房内。
　　小兰亭正心里打着鼓，忽然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咯吱声，随即便是一段男女的对话。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是一道略显娇意的女音。
　　小兰亭听出来这是山庄管事夫人身边的丫鬟。
　　“这儿僻静，我想单独跟你呆一会儿。”
　　说话的是个青年，小兰亭壮着胆子探出头看，那人一眼，哦，是管事夫人的远房侄子，几个月前过来投奔的。
　　“只是呆一会儿？”丫鬟语气迟疑。
　　“不止。”青年的手已经朝丫鬟的腰探了过去：“小嫣，当我相好吧，到时候我向姑母讨了你的卖身契，咱们一起离开过日子。”
　　小嫣人长得水灵，瓜子脸，杏眼，朱唇，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庄子里想跟她相好的人很多。
　　不过小嫣心气儿高，瞧不上。
　　她看着面前的青年——白净斯文，又是管事夫人的侄子。
　　庄里虽不少她吃喝，但她一直想离开，脱离奴籍，当个良民。青年开出的条件足够让她动摇。
　　“离开庄子后，你可会对我好？”
　　“一定会。”
　　“可会有旁人。”
　　“有你一人足矣。”
　　青年似乎很会抓人心思，知道小嫣动摇，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花言巧语。不过一会儿，便哄得人交换了信物。
　　是个秀气的荷包——淡青色，上面还有几枚荷。
　　小兰亭听了一会儿，没再听见说话声，又悄悄探出头。
　　像是受到惊吓的鹌鹌般，赶紧藏回了脑袋，捂住耳朵，闭上眼，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
　　依旧是那道女声：“这事得我们成亲了才能做。”
　　“这么多事儿。”青年小声抱怨。
　　“我现在还是奴籍，若不摆脱了，如何能跟你走？”
　　“行罢，我明日便去求姑母。”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柴房。
　　小兰亭听了这么一场八卦，又过了半炷香，没见着萧还来找自己，不由得想：他不会找不到我，就不找了吧？要不，我先出去？但出去了，是不是就算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