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动梵天》鬼义

58、天命

　　他扛着她跑上巨岩间弯弯曲曲的阶梯，拈进只有一道门的围墙，回到了岩山上的城堡。心急如焚的脚步，好像新郎直奔洞房。

　　倒转在他背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见他扛着她走过的路往后退，生命在倒带。他俩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某点。

　　他把她抛在床上便压了上去，把头埋在她的发间。

　　〝瓦西，我们都很脏。〞她轻抚着他的鬈发轻喃。

　　太阳烧得猛，他埋在她的气息中打呼噜，她也倦得闭上了眼。同是一身尘土的两人，倦极相阶而眠。

　　岁月静好，花好月圆，只悬云梦中。

　　车轮和战鼓轰鸣，他立时睁开了眼晴，拿起轻甲一边走一边穿，冲出去迎敌。

　　兰汀跑到窗边一望，只见一队严密整齐的士兵列成方阵，从城下攻了上来。

　　耆那僧分配给瓦西的这座刁堡，建在无数巨型的岩石之上，脚下全是天然的巨石。城堡以巨岩为城墙，易守难攻。

　　从地势上来说，瓦西绝对不用慌。只是他志不在守，他要离开，回到自己的老巢。

　　瓦西从城墙上的小窗口看着奥朗的人马，他们或挤在狭窄的阶梯里攻上来，又或把云梯搭在嶙峋的巨石上，奋力攀上来。其后的方阵鼓声齐鸣,杀声震天。

　　攻城的军队十分疑惑，照常规,城头上早该放枪了。但是，如今城墙上空无一人。

　　他们眼见城楼近在眼前，突然从城里传来吱吱呀呀的响声,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城头飞出。最初，大小如碗如拳；及后有如锅盆、山洪倾泻而下。

　　在窗前观察战况的兰汀实在看不下去，用手掩上双目。因为所有攀上来的士兵都被甩出的飞石砸成了肉泥。

　　有人拉开了她掩上眼睛的手，不发一言又拖着她走。

　　只能偷得半日的相拥梦酣，他俩又开始逃亡。

　　发石机在背后怒哮，但攻城的士兵亳无惧意。倒下一人又再补上一人，倒下十万还有更多的十万。来攻的敌人步步推进，山石总有投尽之时，城总会支持不住。

　　城堡里的食水、粮食、火药不足。瓦西知道不能守多久，所以他且战且撒。趁着前方在防守，他先把兰汀和金石之盟送回德干。

　　城内的守军清空了敌人近距离的攻势后，改为远矩离的投射，好让两人换上莫卧儿军队的装束，打开侧门，滚下山去，混进群尸之中，

　　混在肉酱、尸臭、死亡中。她好想向奥朗大人投诚。奈何瓦西就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老兄，我给你找来了钻石，欠你的都还清了，你就不要拉着我去受皮肉之苦。

　　她不再奢求命运的自主。世上没有自由的国度，既然处处皆繁笼，就选一个吃香穿好的。

　　但是她扯不动，挣不脱他。

　　黑天乌啼，城中石尽，奥朗的军队攻进去了，兰汀和奥朗的身上堆满尸首。

　　黑夜降临，他们可以挺尸了。

　　他们在尸堆里蠕动着，向着山下进发。

　　军队攻上了城堡，但城里还是戒严，持枪的军人四处巡逻。

　　虽然他们穿上了一样的军服，奥朗还是避免碰上官兵，拉着兰汀左闪右避。

　　夜半，城门已闭。两人坐在暗角闭目养神。瓦西心想等太阳一出，城门一开便和兰汀出城直奔德干。兰汀心想如何和他告别。

　　东方露出了第一线曙光，换回了平民的装束后，两人来到了城门口宣礼塔下。

　　出城的人三三俩俩寥寥可数，士兵却上百。他们把所有进出的人里里外外搜得一清二楚。

　　兰汀心中盘算，瓦西没有把金石之盟带出城的可能。

　　〝那东西在哪〞

　　〝膀胱里。〞听到瓦西的回答，兰汀的眼睛吓然睁大了十陪。瓦西却面不改容。

　　这就好了。在菊花里，不用担心他了，一定能安全出境。

　　轮到他们的时侯，士兵们却停下了手脚，全部立正。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完了，是奥朗大人。他领着近卫来查看城门的关卡，人马已在路口，转眼即至。

　　为今之计，声东击西，才能把瓦西送到西。

　　兰汀抛下了狠话：〝瓦西，我们一生都是兄弟；贤弟，我不会跟你回德干。〞声音低柔得只有他俩听得见，但足够的狠。

　　〝谁是你弟！〞瓦西也不是傻子，他早已察觉她的去意，所以一路走来，把她的手捉得更紧。现下，危急关头，他还是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走。

　　再这样下去会引来注意，太危险了。

　　〝瓦西，我们各有自己的使命。你回你的德干，我一定要回到他身旁。〞

　　〝不准走，我说过回来娶你，我做到了。我说过要杀了他，也一定会做到。〞

　　真的要死了！这时候来儿女情长！

　　奥朗已到了长街的中央。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成大事都要狠！她从瓦西身上抽出了匕首，往瓦西握着他双肩的手斩下去。

　　就在他缩手的一刻，她掷下匕首奔向长街，向奥朗冲过去。

　　关卡的首军连忙上前把她拉走，她唯有疯狂呼喊他名字〝奥朗！我在这里！奥朗！〞

　　士兵举起刀柄正要把她敲晕。〝住手！放开她！〞大人终于看到她了，一声令下，小卒们立刻放开她。

　　他们一放手，兰汀便冲到奥朗马前，双目一闭，四腿一伸，晕倒美男跨下。

　　不需你们敲我也要晕倒，没有千斤迷药放倒千军，唯有自已晕倒。

　　瓦西贤弟，为兄己为你豁出去不顾形象，只求为你制造一场混乱，希望你能乘乱而去。以後………请珍重。

　　瓦西看着奥朗把兰汀抱起，看着她躺在他坏里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心如火烧。

　　将军离去了。关卡的士兵又回到正常的工序，他们把瓦西搜了一遍便把他放行。

　　他不忿却不能回望。如果可以，他铁定会宰了他，抱回他的人。

　　俗尘缈缈，天意茫茫。每一个人生下来便有他的位置和天命。

　　生时，月亮入了羽衣宫，天生的将才，是他。

　　生时，月亮停驻乱舞宫，命如飘絮，是她。

　　天命之下选择有限，她作出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好选择，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