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动梵天》鬼义

59、爱情的博奕

　　人生就是一台戏，她愈演愈入戏。既真又假，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已也分不清。

　　倒下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累了，抛下一切顾虑，只想睡睡。

　　奥朗也没有打扰她，他相信他们有的是时间。

　　不过他还是下令点上了迷迭香。室内的迷迭香精油散发着茶香，它如浓茶刺激兰汀的精神，催促她尽快清醒过来。

　　他督定，他成竹在胸，他志在必得；但是，他要答案，他要一个满意的解释。

　　兰汀睁开眼的那一刻，便对上那一潭银灰的冷静自持。她知道，她设下了局，便有责任去对奕，玩到游戏结束。

　　他的眼神太沉稳，没有喜、没有优。兰汀好泄气，她好失望。她出走，不奢望他担心得茶饭不思，但至少请用勃然大怒去证明你对我有情或有意，又或有一点在乎。忿怒至少是一种情感，连怒都没有，她还有胜算么？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静静的凝视着她。这个气势就是要她从实招来。

　　形势比人弱，她还有胜算么？

　　人们说女人是水造的，不但能灭火，加点温暖便能把冰溶了，她能么？

　　〝我想把一切都还清。〞他脸色不改。

　　〝我帮他取得金石之盟，以后便不再欠他。〞她深知骗不了他，她诚实地和盘托出其中一个理由，众多理由中最适合的借口。好掩饰那深藏的心计。

　　〝唉！〞他把她拉到他腿上坐着，轻拥着。〝兰汀。〞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发顶，纵使其上满是泥尘；伴随着迷迭香的香气。

　　代表忠贞爱情的迷迭香，诸神赐它法力拭去忧伤的回忆。迷迭香的香味教有情男女毋忘承诺，永远留爱，去思念、去回想。

　　伴随花香的是那声有如叹息的呼唤，和被忽略掉的轻叹，还有更多无声的无奈。

　　她以为他只有一个情感的战场，她失算了。男男女女，恩恩爱爱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它可以是家事、国事、天下事。

　　她知道的，但是她惯了孤身一人，她忘了人从来不能脱俗。

　　俗世就是一个牢笼，奥朗给她一个金丝鸟笼。他自己何尝不是身陷笼中，同在江湖，谁又由己。他只能叹息。

　　同一轮明月下，奥朗都城的大宅里。信鸽如期飞进府中最豪华的房间，降落在玉人的手背上。

　　作为奥朗的大妃她像其他的女人一样，抓狂地想拥有她的丈夫。

　　作为波斯的公主，她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可她深知她的丈夫，他想要波斯的支持，但又不肯受制肘。

　　政治和信仰本一家。作为真主的女儿，她和问鼎王位的丈夫、□□保守派的权臣和宗教领袖联成一线。

　　她把信戋掐作一团，希望能掐碎那些屈辱。及后却小心奕奕地拾起来，打开油灯的灯罩把暗戋烧成灰，冷静地毁尸灭迹。

　　她从墙上取下西塔琴，手下奏出圣乐，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由乱到静，当最后一个音符了结，她推开了窗户，用手掬盛温暖的朝阳。〝真主，成事在你。〞

　　半月后的正午，大宅内所有人都列队欢迎将军的凯旋回归。

　　他下马的那一刻，她上前敬礼，面纱掩上了脸色，但却凸显了那唯一暴露在外的灵魂之窗。

　　盈盈秋水心事重重，他看见了，也看懂了。

　　他们始终是连离枝，在风起云涌的时局中，在成者为王、败者为鬼的帝国第一家庭中，夫妻结发岂止相敬如宾，他的头发牵动她的全身。

　　她一向的心事就是他的家事、国事、天下事。

　　下了马车的兰汀，远观着唇齿相依的两人，就算事关已身，她也走不过去。

　　天气火辣，热烫的奶茶叫人精神一振。

　　奥郎喝下了杜尼送上来的茶，接过递上来的信戋。他没有打开来看，只是把它搁在一旁。

　　他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色，孟加拉巨榕依旧形似一对相拥的恋人。它和离去前没两样，如果还有机会，他还想吃她烧的菜。

　　芒果树的花已凋尽。早已烂熟，过了时令的芒果掉得满地都是；警诫着人们，莫待无花空折枝。

　　园子里春花凋零，夏末只有听了叫人烦恼的虫鸣。

　　〝杜尼，你有什么建议？〞他不须要打开那封了火漆的密函，内里的所谓秘密信息他早已知悉。

　　〝德干总督之位是他的了。〞

　　〝他一向宠达拉。〞

　　〝奥朗，你军功过高，去掉总督一职避避风头，未尝不是好事。〞每次共商前程的时候，就是和他靠得最近的时候。她都会珍惜这最亲密的时光，把那藏在心里的名字唤出声。

　　她又继续道：〝但是削了兵权，我们更需要朝野的支持。〞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身心皆疲，想终止这种无趣又必须的对话。

　　他已经站起身离去，看着不知何日才能再碰上的背影。她恳求一个确切的答案〝你还想叫她转教么？〞

　　〝你认为我应该怎办？〞他背着她道。

　　〝拿她去交换。〞

　　他回过身来，探究地看着杜尼。

　　她眸光坚定。

　　他为了圣教的头号女巫提早回朝，擅离德干。

　　这个妖女出卖他，把价值连城的〝金石之盟〞交给叛军。

　　最错的是，他包容她、放纵她的事已传编朝野。

　　她容不下她，非因女人之间的嫉妒；也非因兰汀坏了后宫的规距，破了大妃的威信。

　　再让天竺圣教的欢乐天姬胡闹下去，会败掉她夫君〝真主义仆〞的好名声。失去保守派的支持，失去军权和问鼎的资格。

　　而且，这个女人出走、失踪的时候，太子也在找她。只要奥朗肯把这女人出让，太子一定会为了她接受交换条件。

　　当务之急，是把她的夫君拉回正道。

　　〝奥朗，一国之内，只有国君能为所欲为。〞

　　〝我累了，今晚便留在你那儿竭息吧。〞他不知道〝一国之内，只有国君能为所欲为。〞这句话是对还是错？一切都要等坐上那位置才能验证。

　　谁是为王的命呢？

　　谁是为后的命呢？

　　天知、地知、只有人不知。

　　如果早知结果，是否会作出不同的选择？又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命运的悲剧……其实是人性的悲剧，人人有责，永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