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黄泉碧落皆不见，斯人已逝空余恨 ...
-
对于沐言“狗急跳墙”的理论，曹丕算是见识到了。袁谭袁尚难得齐心对外，却在冀州被围的第六日被倒戈的禁军削了脑袋。
城门打开，先涌出来的是城中被困的难民，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对于城外军容整齐的曹军畏惧不已，却又因为饥饿难耐，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往前走。
曹丕扬了扬眉，勒马正要上前，沐言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世子，且慢，先放粮。”
曹丕应允，点头示意粮车上前。
百姓见了成堆的粮食，眼睛都放光了，完全忘了什么恐惧，直直奔了过来。
城上突然射下乱箭，来不及冲过来的难民纷纷倒下，疯狂的人群互相推搡，惨叫声不绝于耳。
沐言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果然，袁尚和袁谭可能是窝囊废，审配却绝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审配好歹是个人才，自己本想劝曹丕留他一命，可他如今这样做，视人命如草芥，便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拦住南面！”曹丕大声喝道。
沐言望向南面，却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四处乱冲。
沐言不解地问道：“怎么？”
“言，你看那群人，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沐言细细打量起那些人，似乎......似乎......
“饿了那么多天，还能跑得这样快，反抗地这样激烈,而且很明显，他们在护着中间的人。”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那群人虽混在人群里，但行为举止皆与众不同，难道......
“袁尚根本就没有死！”
曹丕不置可否地摊摊手，沐言却依旧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这样的突围，也并不高明许多......”
曹丕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下，“声东击西么......这么好的把戏，好歹配合配合他们，演好这一出戏才有意思。”
企图从南面突围逃走的人全部被抓获，中间的赫然就是脸色铁青的审配。他极为不屑地朝着曹丕的方向啐了一口，面目狰狞，几分扭曲的得意之色蔓上眉角。
曹丕策马上前，以剑鞘挑起审配的下颚，低沉地声音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审大人，非要与我为难么？”
审配昂首怒视曹丕，大骂道：“是你不讲信用在先，又如何怪我审某人！你擒了我又怎么样？！告诉你，少主早就离开了！”
曹丕兴味地听着，悠悠道：“你说，离开了？”
审配突然觉得有些差池，对于曹丕的表现，他是畏惧的，一种由心而生的畏惧。
“怎......怎么？”
曹丕笑道：“你的主子。”
审配讶异地望了过去，却见袁尚被一群士兵押解过来。登时气血上涌，“哇”的一口吐了一口血沫子。
“现在，见过了主子，就放心上路吧？”
审配完全处在一种半癫狂状态，已然对于曹丕所言听不真切了，他突兀地大笑起来，挣脱了士兵就要扑过去拉袁尚的手，袁尚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却碍于被人所困，无法动作。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利索地把剑捅进审配的胸膛，审配怔怔望着面前咫尺之处的人，“啊啊啊”地像个婴孩似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他缓慢地低下头，凝视着胸前的创口，低低地叹了口气，一道道细密地血丝顺着苍白的嘴角流下。
袁尚有些动容，伸过手去覆住了审配冰凉却骨节分明的手指。审配吃力地笑了一下，平凡的面容竟刹那间变得光彩熠熠。
“少......少......无......”话终究是没有说完，人却是去了。终未闭上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那该和着血液一起流淌下来的咸涩液体，终也没有流下。
后人有诗赞曰：赤血成碧方是休，两份忧心三分愁。黄粱一梦春何在？寒蛩凉风恨悠悠。
曹丕沉默良久，道：“好生安葬吧。”
袁尚木然站在那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袁谭，怕是已经被你送归了道山吧。”沐言踱马而来，平静地问道。
袁尚低低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你现在打算如何呢？”
袁尚抬头盯着沐言的脸颊，一双眼睛竟变得赤红：“你们可以拿我祭军旗，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只求一死，只求一死。”
曹丕冷冷笑了一下，挥手示意兵士押走袁尚，好生伺候，就是不能让他死了。袁谭像某种绝望的动物一样发出长长地呜咽，眼神茫乱而疯狂。
沐言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说话。
-------------------------------------------------------------------------------
深夜，沐言轻轻进了袁尚的帐子，士兵见是世子身边的亲信，也未多加阻拦，爽快地放行了。
袁尚闷闷地缩在角落里，围在身上厚厚的被子完全被打翻的酒浸湿了。
沐言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丢给那人。
袁尚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喃喃道：“你这样，不怕曹丕，怪罪你么？”
沐言笑道：“告诉我，你的故事，好么？”
袁尚沉默了许久，嘶哑地开口：
没什么，不过是遇见了，错过了，仅此而已。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却利用了他的心思，仅此而已。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还没有折磨够他......他怎么可以死......
怎么可以死......
你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袁尚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下，道，他想说，少主，无悔......
可是我有悔，我有悔啊！
末了，袁尚轻轻道：“谢谢。”
沐言起身离去，放下帐门的那一刻，他知道，袁尚终于是解脱了。真真正正地解脱了，自由了。
就在沐言准备回帐的时候，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黑暗中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沐言还是小声唤道：“世子。”
曹丕的侧脸在明灭地灯光下有些苦涩，“我们明晚下江南。”
他说罢揽紧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明晚下江南。”
沐言哑然失笑，像是安慰小孩子似的回抱着曹丕，喃喃道：“好。”
未及，曹丕放开了怀中的人，道：“城中的百姓我都安置好了。”
“嗯。”
“你说的箭头.....也准备好了。是我安插在父亲那里的人回报上来的图样，应该不会错。”
沐言颔首，语气里竟有些期待实践的喜悦，“那就看看......效果会如何......”
正是：审配殒命冀州城，袁尚托情黄泉路
未知南下诸般事情如何，亦未知刘协刘辩何时相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黄泉碧落皆不见，斯人已逝空余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