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蝴蝶》桃桃张远

8、提剑入鞘

　　师姐莲见连续刺了提剑好几剑。
　　提剑知道莲见一方面是顾及二十年的师门情意救自己，另一方面也恼师父将掌门之位传于她，而她却让师门颜面扫地，害了青山派的名声。
　　那几剑虽深，却剑剑避开要害，所以虽然提剑满身是血，其实暂无性命之忧。
　　莲见收剑入鞘，转身对着各路门派抱拳说道:莲见今日代师父清理门户，在此宣誓，提剑被逐出师门，不再是青山派掌门，也不再是青山弟子，今后提剑的所作所为皆与青山派无关。
　　莲见先带着青山派弟子离开，其他门派也相继离开。
　　就在提剑因失血过多，精神恍惚的时候，梁桓正好带人赶到。
　　夏花上去封住提剑几处大穴止血，并喂给她几粒救命的药丸。
　　梁桓带着提剑在山脚下养伤，提剑昏迷了好几天才醒。
　　马上进入暑夏时节，梁桓怕提剑伤口化脓，便带着提剑往北边的阳城去了。那里夏日凉爽，适合养伤，又正好避暑。
　　阳城偏北，气候奇特，只有夏冬两季。凉爽的天气持续到入冬头天。一入冬，阳城便开始下起了白雪。

　　公子粱桓在后院舞了一下午的剑，细碎的雪花轻然飘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停下，将手中的剑放入迎面走上来的诗缕手中，再接过诗然递过来的狐裘。
　　诗然整理着狐裘的边缘，说：“公子，这大寒冬日，提剑姑娘在大门前都跪了整整一天，眼看着开始下雪，再任由她跪下去，纵使是提剑姑娘这样常年习武之人也抗不住啊。”
　　粱桓不清不淡的说了声：“诗然倒是心肠好。”
　　诗缕在旁边拉了拉诗然的衣摆，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诗然看看粱桓，粱桓倒没什么表情，转身向里屋走去，其她婢女都快步跟了上去。
　　诗缕见到粱桓走远，才对着诗然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最厌他人过问他的事，你怎么还伸着脖子往刀口上碰？”
　　“可是提剑姑娘平日里待我们不薄，看着她在那里受苦我心里不好过。刚才我去看她，早些时给她披上的棉袄被扔在了一边，整张脸青得吓人，我唤她她也不应，没准都已经晕过去了。。。”
　　诗然说道这里噎了声，没再说下去。
　　诗缕叹了口气，拉着诗然进屋。
　　雪越下越大，模糊着世人的双眼。
　　房里备了好几个暖炉，感受不到一丝冬日的寒冷。
　　粱桓用完晚膳，写了会儿字，下倾的身子有些酸时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来到窗前，打开窗。
　　雪已经停了，满目的银装素裹。
　　粱桓对着诗然说：“准备一下，我去看看提剑，把我那件新的白狐裘带去。”
　　粱桓不喜欢冬日，也不喜欢雪，一冷起来总觉得做什么事情的心情都没有了，看着廊坊两边的白雪将早已是黑夜的世界照射得亮堂，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粱桓问前面提灯带路的诗缕：“近日为我暖床的那个女孩何名？多大年岁？”
　　“回公子，那是夏医者的独女，前几日刚进府，叫夏笙，开了年就十六了。”
　　“那孩子身上的兰花香倒顺合我意。”
　　“夏笙幼时身子弱，常常吃药泡药，身上一股子中药味，夏医者便常常拿着兰花给夏笙熏香，久了，夏笙身上便带着一股兰花香了。”
　　粱桓没再话语，诗缕也不敢出声，引着粱桓直接来到大门口。
　　白雪地中，提剑穿着鲜红的轻纱衣裙，宛如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只是人早已晕厥，身子因为长久的寒冷已经僵硬，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粱桓过去，接过诗然手中的白狐裘披在提剑身上，抱着她往自己的里屋走去。
　　温暖的屋子里早已备好了一大桶热水，粱桓将提剑交到诗然手中交代道：“好好给她泡泡，身子热了之后放我床上，待会去找游神医来给她看看，我今晚去西屋。”
　　诗然心下满心欢喜，连忙说道：“奴婢知道了。”
　　抱起提剑开始，粱桓就觉得身上笼罩着一层寒气。
　　讨厌的冬日！

　　院子里的鱼塘已经结了厚厚的冰。
　　粱桓想起小时候，下雪时，父亲会带着他堆雪人，他会把父亲买给他的冰糖葫芦插进雪人的身体作手，拿胡萝卜作雪人的鼻子，再拿黑番李作雪人的眼睛。
　　粱桓摇摇头笑笑，自己可不是个恋旧的人，怎么突然想起小时候了？
　　他抬头看着黑沉的夜空。
　　其实粱桓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他的影卫之一，只是说来又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要一个小女子来保护。
　　他对着一个廊坊柱头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那个女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不卑不亢的跳到粱桓面前。
　　“你坐下，陪我聊聊天。”
　　女孩子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粱桓旁边。
　　粱桓叹了口气，开始说道：“有些话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很痛苦，痛苦过了又觉得没什么，想着凡事习惯了就好，可是有些记忆，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呼吸都是痛的。诗然的心情我懂，她心疼提剑，提剑拿自己受难是为了去救游觞，可是救了又怎样，游觞醒来之后还是会忘记她，她自己又能留下什么？一辈子的寒虫钻心。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这些都是我羡慕不来的。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愿意学武么？从小父亲宠我爱我，最后还是抛弃我，跟那个什么天下第一走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这一辈子誓不习武，常人都说我是什么清高的公子粱桓，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心智不熟渴望被人重视，被人以真心对待的可悲之人而已。到现在为止我都分不清谁对我是真，谁对我是假，以致我都怀疑这个世界。我要的不是公子粱桓这个名声，我要的只是两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相濡以沫，没有任何隔膜，相互携持着走下去，走完这一生。”
　　那女孩子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让人怀疑她是否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粱桓吐了口气，说：“你下去吧。”
　　女孩“嗖”的一下不见了。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粱桓觉得寒气都快跑进骨子里了。
　　第二天粱桓起床的时候，早已起来候着的诗缕为粱桓穿着衣衫说：“游神医早在外面候着了。”
　　粱桓邀游神医一同吃早膳，游神医在餐桌上也没动筷，开门见山说：“公子，这事若是我来催促，总是很不尽人情，但是你也知道犬子的情况撑不了几时，后日便是一月之期，还望公子早些。。。”
　　游神医没再说下去。
　　粱桓点点头，说：“我知道，本来就是提剑自愿做药引的，我也不好插什么话，饭后便与我一到去取蚕心吧。”
　　游神医小公子游觞去会小情人的时候中了一种叫“天焚”的毒，一旦发起毒来便如孽火焚烧一样痛苦，一月无解便会流尽全身血液身亡，天下唯有有人自愿做药人，先将自己的身体温度降至最低，再以针灸封住身体各大穴五个时辰，之后服下蚕心，蚕心进人人体后会寄宿到药人的心脏中，一天后蚕心与药人的血肉融为一体，此时将药人的血让游觞服下，游觞的毒也便解了。只是这药人一辈子与蚕心纠缠，最后也只是落得被活活冻死，然后被蚕心蚕食掉心脏的下场。这蚕心可是世间珍贵之物，要是让他人知道提剑体内有蚕心，那她这辈子不仅要和蚕心做斗争，还得时刻提防他人的杀戮。而对提剑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作为宿主的她一旦接近游觞十里内，游觞体内的血液会和蚕心产生共鸣而使血液快速奔窜全身，时间久了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所以这一辈子提剑要想游觞好好的活着，绝对不能接近游觞。
　　哎，这世间之情，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
　　粱桓将蚕心交于游神医后没再去看提剑，他来到半殘雪的院落，有人在清扫院子。
　　粱桓认得，是那个身上带着兰花香，这几日都在为他暖床的女孩，只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诗缕好像给自己说过，但是自己还是忘了。
　　雪融春将至，可是为什么讨厌冬日的自己又有些害怕春日的到来？

　　梁桓走到夏笙面前。
　　夏笙停下动作，眼神顺着衣衫往上，发现是梁桓，便欠了个身，叫道:“公子。”
　　梁桓说:“去拿个垫子来，我想在院子里坐坐。”
　　夏笙把软垫拿来，欲扶梁桓坐下，他摆摆手说:“我不是老头子。”
　　夏笙低头，说:“抱歉。我去给您沏茶。”
　　石桌上放着小火炉，火炉上煮着茶。
　　滚烫的茶水飘散着茉莉的香气。
　　梁桓喝着茶，问夏笙:“其他丫头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夏笙照看着火炉里的火，说:“公子莫不是忘了，皇上赐婚的阿远姑姑明日就要进府，碧珠她们都去收拾兰亭阁了。”
　　几日前，皇帝突然招梁桓进宫，数落他年过二十六却连个侍妾都没有，便赏了个叫阿远的大宫女给他做侍妾。虽说是侍妾，但好歹是个妾，而且是皇帝御赐，所以该走的行式还是得走。当时他只下令说随便收拾一座院落出来，原来碧珠她们选了兰亭阁。
　　前几年梁府起过一次大火，大火把整个静默庭烧毁，梁桓下令在静默庭的地基上修建了一座全新的院子，这院子便是兰亭阁，名字是诗然取的，说借由先人文章，一觞一咏，岂不雅哉。
　　梁桓嗯了一声，继续问:“听诗缕说你是夏医者的独女，你叫何名？”
　　“小女夏笙，凤管鸾笙的笙。”
　　梁桓一笑，说:“是个好名字。”
　　夏笙为梁桓重新斟好一杯茶，问:“可否问公子一个问题？”
　　梁桓喝了一口茶，说:“问我问题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夏笙却并不理会梁桓的这句话，直接将问题问了出来:“昨日您是故意让提剑姑娘跪在雪地里的？为了降低提剑姑娘身体的温度然后放入蚕心？”
　　梁桓看着她说:“你这可不是一个问题。”
　　夏笙继续说:“昨日我看见您去抱提剑姑娘前往她周身大穴上施了针。”
　　“你倒懂得多。”梁桓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夏笙一笑，说:“久病成医。”
　　“我可不觉得一个简单的医者知道蚕心的事。”说着往院外走去。
　　夏笙赶紧跟上，说:“爹以前救过一个被种植蚕心的人，我帮着照顾了那个人一段时间。”
　　梁桓没接她的话，一直往前走着，似乎不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夏笙也只好安静跟着。
　　用过午膳，天气突然大晴。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
　　诗缕诗然回来了。看来植入蚕心已经完成。
　　梁桓走出房间，说:“诗缕，我想去院子晒晒太阳，你去准备一下，顺便温点酒。”
　　诗缕叫人抬来贵妃椅，旁边放上小食桌，再煮上酒。
　　梁桓喝了一盅温酒后，就着温暖的阳光午憩了起来。
　　醒来时恍若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站在面前。
　　“谁？”梁桓不自觉问了出来，却被自己的说话声惊醒。
　　定眼一看，原来是提剑。
　　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桌上的酒还温着。
　　“你身子好了？”
　　提剑握剑抱拳:“鄙人并非什么柔弱女子，这点寒气还受得住。”
　　梁桓心底一笑:明明口中还散发着白色的寒气，身体也还在轻微的发抖。真是个倔强的人。
　　提剑继续说:“鄙人是来谢过公子的成全之心。听闻明日是公子大喜之日，不便打扰，取完血之后鄙人便回门派，故提前来辞别。”
　　梁桓拿起正温着的酒壶倾了整整一杯，递给提剑说:“珠黄酒。温着喝。压压寒气。”
　　提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梁桓敬了一恭:“鄙人记下了。”
　　梁桓盯着提剑放下的杯子说:“这我可受不起。而且这件事，吃亏的好像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那蚕心是贵重的东西，公子能割爱实属鄙人的福气。若以后有用的了鄙人的地方，鄙人定当竭力。”
　　梁桓的视线重新回到提剑身上，说:“我现在倒有一事相求。”
　　“悉听尊便。”
　　“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
　　也不知道提剑什么时候离开的，夏笙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夏笙笑着说:“原来公子不清高，却是个温柔的人。”
　　梁桓想，这笑容真像兰花。

　　夜间入寝前，影卫流花呈上梁桓他爹梁恒给他的千里书信。

　　吾儿:
　　见信佳。
　　听闻上位者赐儿一侍姬，婚期杪冬初八，吾与绥卿现处秋泽，恐前往不时，待新年伊始归。
　　安好勿念。
　　父恒字。

　　绥卿是梁恒对白绥的爱称。
　　白绥虽一介女子，武功却天下第一。气场强大，绕是青山派内定下任掌门的提剑也不及她三分。不过白绥也说过，她当上这个天下第一实在惭愧，真正的高手大隐隐于市。
　　不管怎么说，梁桓都不喜欢她。
　　梁桓把信放入信盒，转身走到流花面前说:“流花，把嘴张开。”
　　流花乖巧的拿下面罩把嘴张得大大的。
　　梁桓拿过旁边的烛台往流花嘴里一照。
　　那里面空空如也。
　　流花的舌头被连根割断。
　　梁桓安慰似的拍拍流花的脸，有些自嘲的说:“还以为多看几次，你的舌头就会长出来。”
　　随后放下烛台，就近坐在椅子上继续说:“以往父亲培养影卫的时候我并未参与，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我的性格不适合去和别人争夺什么，我没有雄图伟业，没有野心壮志，我需要的不过就是安然，平淡的过完一辈子。但父亲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就有了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既然我得到了地位金钱府邸甚至像你这样时时刻刻保护我的影卫，那么我就得爱护我大周的子民，为他们带来福祉，以及维护皇室的统治。付出和收获是对等的，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长久的沉默后，梁桓摆摆手让流花下去了。自己盯着房顶发呆到半夜。
　　第二日梁桓起得有些晚，诗缕来报，皇宫的喜轿已到了门口。梁桓自己理着腰带说:“兰亭阁留下，把喜迎院给阿远。”
　　诗缕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重新备新房花了一点点时间，新娘的喜轿一直停在喜迎院前面，乐队们吹奏着曲子，一片热闹的景象。
　　拜天地梁桓并没有去，安排有替他的人。
　　正当梁桓站在阁楼上看着被乐人围着的喜轿时，诗然走进说:“公子，待会提剑姑娘就要回青山派了，我想。。。我想送她回去。”
　　喜房好像准备好了，梁桓看见喜婆用竹杖挑开轿帘，代替他拜堂的小斯穿着大红的喜服，扶着同样大红喜袍的新娘下轿，进入院门。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梁桓才说:“去吧，多带几个小斯。”
　　诗然答应着，迈着欢快的脚步走了。
　　半月后，杪冬二十三，梁恒带着白绥回府。
　　梁恒看似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与梁桓七分相似，只是比梁桓显得更温和。
　　梁桓知道，父亲脸上虽时时刻刻笑着，那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梁恒自己清楚。
　　梁桓向梁恒敬礼:“父亲大人。”顿了一下，向白绥微微点头叫:“白女侠。”
　　白鸽扑嗤着翅膀飞进大厅。
　　旁边的人抓住鸽子取下白鸽腿上的密签递给梁桓。
　　梁桓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青山内乱，诗然重伤，提剑失踪。

　　诗然伤势未愈，提剑又身受重伤，流花追踪孙辛久不见回信，夏笙又跌落悬崖生死未卜，身边就一个诗缕。
　　梁桓抱着提剑，诗缕扶着诗然，因不知追兵何时会追赶上来，只得匆忙赶路。
　　梁桓第一次后悔没学武，自己若是会武功，夏笙不会为了救他跌落悬崖，他们一行人也不会这般狼狈。也悔自己出门为何没多带些人，为什么当初自己觉得影卫麻烦，只带了流花一个人在身边。
　　要是这次能安全脱险，定要回去学武。
　　众人皆疲惫，可是不能停下脚步。
　　提剑体温下降得厉害，再不治疗伤口恐怕有危险。
　　“公子，前面有个庙！”诗缕突然有些兴奋的喊到。
　　梁桓顺着诗缕指的地方望去，庙顶隐隐在树林中。
　　他们赶到后才发现那是个尼姑庵。
　　诗缕扶着诗然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小尼姑，看年岁，不过七八岁。
　　小尼姑开门一看，眼前四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吓得门都没关就往内院跑，边跑边喊:“师父！师父！血！血！”
　　梁桓抱着提剑直接走了进去，诗缕扶着诗然紧随其后。
　　看着像主持的老尼姑带着一群尼姑出来，一看见梁桓的脸，楞了一下，随后对着她身边的一个人说:“青崖去关门，”然后对着梁桓说:“公子随我来。”
　　看那人的反应，梁桓猜想，这人应该认识梁恒。
　　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去管老尼姑和梁恒的关系，抱着提剑跟在老尼姑后面去了禅房墙后的密室。
　　密室像一间普通的房间，分里外两间，被高大的屏风隔开。
　　诗缕扶着诗然在外间的床上躺下，梁桓抱着提剑跟着老尼姑进了里间。
　　待梁桓将提剑小心放在床上后，老尼姑过来，也不避讳提剑伤的是肩头，而梁桓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将提剑外衣里衣脱下，拆开之前诗缕为她简单包扎的布条，检查了伤口，挺深的。
　　梁桓此刻也没注意非礼勿视的祖训，浑身的稠粘感和血腥味让从小锦衣玉食鲜少受伤的他分外难受，可是这个感受不及提剑受伤的万分之一。
　　老尼姑对着一旁的一个年轻尼姑说:“青溪，药箱。”
　　名叫青溪的女子将药箱拿来放在床边。
　　老尼姑点点头，说:“你去外边看看另一位受伤的姑娘。”然后为提剑上了药，理了衣，扶着她躺下，再为她把了脉，最后将提剑的手小心放进被窝，转头对梁桓说:“公子放心，这姑娘虽失血过多，但好在有强劲的内功护体，并未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这姑娘种过蚕心，恐怕以后发病时疼痛会倍增。”老尼姑站起来继续说:“我去为姑娘熬药，再为你们准备些饭菜。”
　　点了个头老尼姑便出去了。
　　梁桓过去坐在床边握握提剑被子下的手，冰冷冰冷的，似乎从骨子里散发着寒气。
　　他站起来走到外间想看看诗然的伤势时，一个小尼姑慌张跑进来说:“方才来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这会应该闯进院子了，师父让我进来告诉你们待在这里别出声，她自会处理。”
　　梁桓点点头。
　　不多时，外面的房间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似乎是因为没什么收获，来人都离开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半柱香之后老尼姑才带着三个尼姑进来，一人手中的案几上放着两碗药，另两人手中端着饭菜。
　　老尼姑进来说:“那帮人虽然被暂时支走了，只怕什么时候会回来，外边姑娘的伤势还好，里面姑娘的伤势实在不合适赶路，今晚你们暂且住下好好休息一番，明间破晓，我让人带你们走水路去周庄县，那里的县首是你父亲的旧部，他会保护你们的。庵里清淡，只有些小菜寡粥，并未有肉味，还请公子姑娘们暂且忍耐一下。”
　　梁桓点头，说:“谢过师父。”
　　晚间老尼姑拿来几套尼姑的缁衣说:“你们这一身的血赶路太惹眼了，穿上緇衣掩人耳目一些，也便于行动，只是要委屈公子了。”
　　梁桓贵为皇室，从小哪穿过女人的衣服，更别说尼姑的衣服了，可是他深知他们一行人现在的处境，也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第二天刚鱼肚白，他们便换好衣物，将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提剑休息了一晚，人倒是清醒了，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起来了。
　　梁桓抱着她跟着老尼姑左走右穿走了好一会才到河边。
　　河边早已有人架船在那里等着。
　　待他们四人都上船之后，船夫撑杆慢慢离开岸边向河中心划去。
　　梁桓转身看着岸边的老尼姑，向她抱拳。
　　老尼姑看着河流上的船只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久久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