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请带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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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晴天，在太阳的照射下一切阴暗仿佛都无所遁形，老鼠一样的我在旁人眼里该是讨厌阳光的才对，可我喜欢这温暖。
我是个无用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和社会上那些臭虫没什么两样，我该是黑暗里的人，可光真的很耀眼很美好，①那怀抱般的温暖将我层层包裹，一寸寸切进我的肌体，侵入我的血液，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我渴望真正光明的到来。
视线扫过街道上的商铺和居民楼，它们都带着古旧质朴的味道，对我而言，它们真的只存在于过去。我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感受少有的快乐时光。
我和织田都浑身脏污毫不顾忌的向横滨租界的废物处理场走去，刚刚连手都没有清洗，不过把自己打理好的话，一会处理尸体还是会弄脏。
我从织田作口中得知了现在是龙头战争的末尾阶段，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
“浅野这个时候加入港口黑手党是很幸运的，要是再早一段时间，可能就会到火拼的最前线当人肉盾牌，战争最激烈的那段时间，到处都是黑暗中人的尸骸。”
“这样啊，现在是收尾阶段呢，我想黑手党们现在只等着将进一步扩张的势力版图好好消化，暂时也不会有别的大动作，这个时间点加入确实很幸运。”看到那么多尸体其实对时间点也是有些预感的。
“织田作可以和我讲讲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话语源源不断的从双方嘴里发出，时间流淌着，影子不断变换着样子。掺杂在耳畔的声音让我看到了流逝的过往碎片。
调查珠宝店的盗窃事件，强大的异能者被杀害，引爆的黑手党大楼，充满谜团的白麒麟……
“织田作很擅长讲故事，那些事听起来惊险又刺激，好有趣。”
时间定格在此时也不错，我微笑着听他口中的黑手党生活，然后一切美好在到达战场时都结束了。
因为身边的人，我没有呕吐的冲动也并不害怕这些尸体。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原先我认为这里的人并不能算是人类，他们连残次品都够不上，可一切都太真实了，我看着凄惨战场上的沉默尸体。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这些人让我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我们翻过这些尸体，从他们身上各个口袋里掏着物品，然后拍下他们此刻丑陋的样子。
所有人在死去的那一刻都会变得丑陋吗？我想起碎了一地的自己。
谁都没再说话了，也许因为这些尸体带来的氛围，也许只是因为这里太臭了。
我看到了香烟，槟榔，戒指，糖果，发卡，这些带着强烈喜恶感的东西证明着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并不是单纯的数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吧，可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若是接受了我还怎么能快乐，毫无烦恼的活着？
一个壮汉口袋里竟然有漂亮的蝴蝶发卡，是很粉嫩的颜色，拿在手上，纱一样的质感让它被风吹得震颤起来，像真正的蝴蝶一样扑腾翅膀，我不愿细究这巨大的反差是因为什么。
还有人西装胸口处的袋子里放着一个怀表，我不敢打开看。
从一个少年口袋中掏出糖果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他的年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也许他喜欢吃糖，也许他家里有弟弟妹妹，也许是这人生太苦了……
我想他们大部分人应该都不认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死前时可能还做着能回到家中的美梦，能做梦是一件很好的事，清楚的知晓自己会死去，失去一切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我很希望他们能做一场美梦。
心情实在难以形容，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但我确信此刻我是不想说话的。
这些尸体是有家庭的，只要一场战争，就能摧毁他们的幸福，幸福啊，容易被毁掉的幸福。
将要开口，又闭上，再看这些被掏出来的物品，有东西从胸口涌出。
“如果拿走他们的所持物品只是为了不让警察将这些当作集团犯罪法防治的证物，那么可以只拿手/枪，匕首这些吗？我想他们会很愿意和带着爱意的归属品一起安眠。”我平静的说。
织田作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仅拿匕首和枪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抚恤金也就无法发放。而且有些遗物应该归还给他们的家属。”
“你是对的。对不起，我又说傻话了。织田作不用在意我。”我真的是个愚蠢的废物，一开口就把一切搞砸。我低下头安静的不再发出声响。
“你不适合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这种直觉。”他在打量我，这股视线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要溺死了。
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毕竟港口黑手党只能进不能出，叛徒会咬住石阶，被踢后脑，毁掉下颚，再朝胸口连开三枪。
“是啊，我很讨厌这里，这里真的很臭，第一次见面那天我都被熏吐了，现在还想干呕呢。”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发出呕声。
视线移开了，他回了我一个嗯字。
过了一会他问我，“你晚上就吃袋子里的那些吗？”
从食堂打包的饭菜被我挂在左手手臂，不会影响工作，可袋子底部还是因为蹲下身对尸体翻翻找找的行为沾上了血污。
“不能浪费饭菜啊。”
“已经不能再吃了吧，看上去有点脏。”
“只是塑料袋脏了，里面的饭菜没有哦。”也许他会想请我吃饭，但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尊严，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我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他不再说话了，彻彻底底沉默下来。
这都是我的错，明明刚才还一起吃饭聊天，现在气氛就变成这样了。
我应该再找些话题，找些可笑的事扮丑角让气氛热络起来，可我卑劣的发现此刻的沉默让我诡异的安心。
我们分工明确，到一具尸体面前他会迅速的将匕首，枪从那些人的手里掰开拿走，裤子，上衣口袋，翻过身，背后的口袋，他的眼力极好，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我负责拍照。
原本我也跟着翻找，可我速度很慢，又总是捏着鼻子。现在大部分的活计都是他在做，我静静在旁看着。
是啊，你就是这样一个只会拖累别人的废物。
所有人都拼尽全力的活着，只有你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你比最下等的老鼠还要下贱。
想要帮忙但他速度极快，我的喉咙被硬物堵着发不出声音，让我也干点活吧，不要可怜我，不要因为我的腿和外貌就把最轻松的活让我干，我说不出口。
我为什么开不了口，也许我本身也期待这样的结果？我……我连叹气的资格都没有。
平静的黄昏带着一点哀伤，让人的心灵充满寂寞。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枫叶绣在深蓝的幕布上，一边是月亮，一边是太阳。
我们离开了战场，我不知道现在要去向何方，只能拖着瘸腿跟在织田身后。
街灯像夜空中的星星，驱散着黑暗，给凉爽的秋夜带来一丝温暖。
织田作突然转头看向我，“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吗？我有一家喜欢的店，那的咖喱饭很好吃。”
“一起吃的话织田作得请我哦。”我笑着对他吐吐舌头。
“可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
和他来到了装满各种书籍本子的地方，等我看到那人，才知道是来上交搜集到的物品。那是一个黑发绿眼，嘴角有痣的青年，他穿着棕色西装搭配衬衫领结，戴着圆眼镜，文质彬彬又严谨。
我知道他是坂口安吾，他和织田一定会寒暄一阵再一起去酒吧，我不想自讨没趣，看到他的一瞬就找了借口溜走。
我回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大厅，躺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沙发睡下，今天晚上冷得厉害，我不想再睡在外面了，异能会庇佑我的，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只想在温暖的地方度过一夜。
饭菜还挂在手臂上，没有心情吃下，今天真的很糟糕，明明是生日但如我所料的一样，和平常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唯一的收获就是和织田作的约定。
约定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但我突然想毁约了，我太狼狈了，里衣和外套都是破破烂烂的，里衣制成的简易绷带还在受伤的左腿上松松垮垮绑着。被他见证了各种难堪样子，呕吐的我，哭泣的我，瘸腿走路的我，说着傻话的我。我和安吾太宰都不一样，织田作会喜欢这个样子的我吗？
不缺这么一段时间的，我想暂时远离他，只要我不想见到他因为异能织田作就不会找到我。
过一阵吧，过一阵在接触他吧，不要让我再思考那些难堪的事了。
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脑子晕晕乎乎的，摸起来很烫，发烧了吗？那天下水玩，现在才开始难受真幸运。
整个人火烧一样的，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我讨厌这样阴沉的天气，没有温暖的光也不再激烈一点下起雨冲洗干净这世界。
风呼呼吹着，我像是烧迷糊了，不自觉向废物处理场走去，是啊，像我这样的废物就该待在那里啊。
我到现在还是不清楚黑手党的运转机制，也许该去找那个田中询问今天我要去哪里干活，但我实在不想理会那些，鸟儿不会被束缚住，我是鸟，要飞起来的鸟。
我张开手臂，奔跑着，转着圈，今天没有人在意我，我高兴起来，张开嘴，吃着冷风，吃够了又像小孩子一样张嘴啊着，用手掌不停拍嘴部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快乐的发疯。
跑到战场，直接躺到焦黑的土地上，我和那些尸体一样，我是死人了，瞳孔兴奋地睁大。
我用食指扣着土地，想尝一尝这沾满血迹与硝烟的泥土，吃了一口就吐出来，随即又双手扣着，把泥土撒在身上。
我在臭气熏天的废物处理场待了一天，要是有阳光就好了，但是阴天和死人是绝配，我又喜欢上这种天气了。
快到傍晚时我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朝五大楼的方向走去，浑身都没力气，腿上有种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还黏黏糊糊的，肉烂掉了吗？
一路走着，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只有我是一人，突兀的生出悲伤的情绪。
没有热水，没有干净的纸巾，没有温暖的衣服和避风的房间。我会因为生病死掉吗？去找财务预支工资可行吗？可是药店在哪也不知道。
我迷茫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港口黑手党在此刻竟然成为我的归宿了。等走到了却突然不敢进去。双手满是泥泞，整个人像乞丐一样。
在门口的不远处，我蹲下扣弄着指甲中的泥土。整个人发起呆来，等大块的泥都被扣出，没有什么事可做时，脑子里不可抑制地闪过好多画面。
呜，为什么感觉好难过，好想哭。视线朦胧开来，眼眶蓄满泪水才流下一滴，我克制不住想哭的冲动。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哭了，情绪坐着过山车，之前还好好的，现在莫名其妙地流着眼泪。
我盯着地面看泪水滴向水泥地。
有脚步声朝我的方向走来。
“哪里的乞丐蹲在这里，这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快滚。”
我充耳不闻。
暴躁的声音继续催促着我，“赶紧滚，是不是想吃枪子。”
“这是我的朋友，他心情不好，你们先回去站岗，我来劝劝他。”
我始终没有反应。
“浅野怎么了，今天中午要去吃咖喱饭你没来，我打包了一份，要吃吗？
织田作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蹲下身想看清我的表情，手掌搭在我肩头。
这种感觉，更想哭了，就像小孩子摔了一跤明明一点也不疼，可被父母抱在怀里问哪里痛时，就会大哭起来像受了很重的伤一样。
我不说话，虽然一直掉着眼泪，但我不想让他听到哭腔，让我保留最后的一丝体面吧。
“浅野受人欺负了吗？看上去很委屈。”
他静静陪着我，等我流干眼泪，才问出那句“要跟我回家吗？ ”
“带我走吧，请带我离开这里。”我露出哭一样的笑容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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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请带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