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油盐不进》鹿饮苍云

2、扶青山：有没有人管管她！我的命也是命啊

　　冥界，虚无崖。
　　这所被冥界遗忘许久的牢狱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虚无崖中关押的囚徒都称不上罪大恶极，只是其中的鬼要么身份特殊，要么所做之事难以判决裁定，只能长久地在此处囚禁下去。

　　温酌曦在扶青山的押解下踏入其中，一路上引起不小的波澜。

　　一些寂寞的鬼隔着栏杆向温酌曦招手搭话；许久不曾进过食的饿鬼还未见到人，光凭气味，口水便流了一地；更有好色的鬼上下打量着，露出一番急不可耐的样子。

　　众鬼七嘴八舌，温酌曦只觉有趣，索性跟他们对答起来。

　　“你犯了哪一条罪？以后在这儿常住吗？”
　　“朕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看这架势恐怕是要常住的。”
　　“你干嘛自称朕啊？上辈子是想当皇帝想死的吧！”
　　“不错！朕自出生起就想着要当上皇帝，到如今都想了二十多年了。”
　　“姑娘真是倾国倾城，我也貌比潘安，不如你我凑个对儿吧！寻个好日子，嘿嘿，咱们做点快活事。”
　　“咦？鬼也能做那档子事儿吗？”
　　“自然能！色鬼，色鬼，唯爱好颜色呐，快活事可是好处多多呢，能滋……”

　　扶青山忍无可忍，“铛铛”敲响牢房的栏杆，“都给我打住，再敢出声就拔舌头！”

　　周遭瞬间安静。

　　温酌曦温和地笑笑，以示安慰，随后跟着鬼差进了自己的牢房。

　　牢门“哐当”一声被紧紧关上，扶青山板着脸训斥。
　　“进了虚无崖就要好好守这里的规矩，待我禀报过冥王陛下，届时自有刑罚候着你。如不守规矩，定叫你死生难料！”
　　温酌曦打量着牢房的布置，顺从地点点头，“多谢鬼差大人提点，朕知道了。”
　　她没有回嘴顶撞，也没有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扶青山心满意足，径直前往冥王殿回禀公事。

　　可等扶青山返回时，只觉死生难料的恐怕是自己。

　　不过半日，虚无崖的监牢重镇变成了乱哄哄的菜市场。
　　牢门大开，囚徒们喝得酩酊大醉，歪七扭八地躺在一起。
　　耍酒疯的看守甩着鞭子表演武艺，观众们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鼓掌起哄。
　　“呱唧呱唧，再来一个！”

　　目之所及皆不见温酌曦的身影。

　　扶青山目眦尽裂，抓起一个胆怯的小女鬼，咬牙切齿地问道：“温酌曦呢？”
　　小女鬼晃了晃迷糊的脑袋，一脸天真地指着，“东君在里面呢~”
　　“我问你温酌曦！”扶青山几近崩溃。
　　小女鬼摇头晃脑地答道：“东君就是温酌曦呀~你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个笨蛋！东君肯定是不喜欢你，连小字都不告诉你。我刚刚还在跟她喝酒划拳呢，你自己进去找找，嗝~”
　　酒气喷了扶青山满脸，他连忙松手。
　　小女鬼没了束缚，连滚带爬地加入耍酒疯队伍。

　　扶青山捂住胸口，明明自己没有五脏六腑，却仍觉得肺都要被气炸。
　　若早知温酌曦贼心不死，他就不该为了安抚她，提前将忠臣魂魄送入轮回！

　　“镇守的冥差呢！都去哪了？”
　　醉酒的鬼们被扶青山的呼喝吸引，纷纷盯着他看。
　　扶青山大怒，“看什么？”

　　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众鬼仅安静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吵嚷嬉闹的局面。

　　扶青山眼前一黑，突然觉得自己气数已尽。
　　万幸底下的冥差终于赶到，不至于让扶青山忍到吐血。
　　“大人，我等来迟，还望恕罪！”

　　“把这些烂摊子收拾好”，扶青山指向烂摊子的手微微颤抖，“清点罪犯数目，不得有纰漏。”
　　他呼出一口浊气，无力地说道：“温酌曦一定是跑了，翻遍三界也要把她抓回来。”

　　冥差领了命，在扶青山离开后议论开来——
　　“这是什么酒？我也想喝。”
　　“闻着怪香的，在外围干活就是不好，什么好东西也捞不着。”
　　“你不要命了！若是叫扶青山大人知晓，尔等怕是要剥皮削骨。”
　　“……说的也是”
　　“话说，那个温酌曦要怎么找啊？我就看过她一眼，只记得挺好看的，具体什么样也想不起来啊。”
　　“听说她生前是个皇帝，说话总是朕啊，朕的，按这个找应该没错吧。”
　　“好主意好主意！”

　　……

　　人界与冥界接壤处是难以想象的极寒。

　　温酌曦一步一顿，艰难地在此处寻找出路。

　　刺骨的风吹破斗篷的防御，令她不得不拉紧兜帽。

　　这一路上，骗过了鬼差，逃过了牢狱，甩掉了追兵……温酌曦唯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回到人界的机会。

　　第三次回到标记经过的地方，温酌曦终于放弃了寻路。

　　低垂的兜帽盖住她大半张脸，只有几缕垂下的青丝被寒风摧残凌虐。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喃喃道：“小婵，阿姐很想你。”

　　阿姐……舍不得你。

　　一颗莹润的泪珠滴落在荒芜之中，换来的只有无边的冷寂。

　　凛冽的寒风相互纠缠着，在空中吟出了一首曲调。
　　“得失万物总由天，机关用尽枉徒然。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得过一日过一日，一日清闲一日仙……”

　　温酌曦抬起头，聆听着“嗒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稚嫩的孩童，身量小巧，额有花斑。
　　“吾乃恶鬼梦及，应汝内心召唤而来——
　　凡汝所求，皆可如愿。”

　　他的小手笼在宽大的袖口中，虽然个子玲珑，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傲视感。

　　温酌曦盯着他瞧了许久，忽而自嘲地笑起来，“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朕竟信了。”

　　她抹掉脸上的泪，强撑着站起身来，略过梦及身侧，踉跄离去。

　　梦及转过身，盯着温酌曦的背影，幽幽开口。
　　“武帝温酌婵，晋和二年忧郁心痛而死，卒年仅三十一。在位十六年，大兴苛政，世家门阀被尽数荡平。”

　　寥寥几句，便是小婵的一生。

　　温酌曦一顿，心脏犹如被鼠蚁啃噬，痛得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算算时间，此时的徽朝正陷入政权之战。你的妹妹被江、赵、松、周四家逼至绝境，性命垂危。”
　　稚童的声音忽近忽远，好似蛊惑人心的迷药。
　　“不过很快，她就会绝地反击。为了实现你毕生所愿，她不会对任何人手软，爱人死于她的猜忌，纯臣毁于她的暴戾。到最后……”

　　“闭嘴！”温酌曦暴喝一声。
　　她缓缓垂下头，声音中满是无力和愧疚，“小婵她，最是温和胆怯……这全是朕种下的恶果。”
　　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婵。
　　更是自己对不起徽朝的百姓！

　　一股强大的祈愿之力从温酌曦的心头升腾而出。

　　梦及兴奋不已，这个鬼魂身上的执念实在是强盛，如果能被自己所用，一定能助自己成为冥界最彪悍的恶鬼！

　　他趁热打铁，继续引诱道：“你一定很想去救你妹妹吧。只要你愿意把力量献给我，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改变她的结局。”
　　梦及伸出手，缓缓去触碰温酌曦的额头。

　　力量近在咫尺，梦及不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不料！原本低垂着头的温酌曦突然抬眼，伸手狠狠钳住梦及的脖颈，“你休想蛊惑朕的心智！”

　　温酌曦身上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梦及难以忍受黑气侵蚀，猛烈挣扎起来。
　　“可恶！可恶……放开我。”

　　渐渐的，温酌曦手下的触感竟变得柔软蓬松起来。
　　梦及孩童的身体在黑气中化作了一团毛茸茸的小兽。

　　温酌曦愣了一瞬，呆呆地松开手。

　　梦及跌在地上，翻了两滚，恼羞成怒地对温酌曦吼叫几声。

　　温酌曦见状皱起眉头，举起巴掌作势就要向梦及拍去。

　　“别打我，不许打我！”形似雪豹幼崽的一团毛茸茸瞬间怂包起来，哼哼唧唧地卧在地上。

　　“小猫？”温酌曦捏了捏梦及的尾巴，嘲笑道：“就这样还能做恶鬼？”
　　她的巴掌收了七分力，拍在梦及的肉乎乎的脊背上，“叫你编排小婵！再有下次看朕把你吃了！”

　　梦及气鼓鼓地叫道：“谁知道你是厉鬼啊！早知道我就不招惹你了。不过你妹妹的事，我可不是胡说骗你的。”
　　它一骨碌爬起来，绕着温酌曦身边嗅了一圈，得意洋洋地甩起尾巴。
　　“你被一个冥差紧追不放，两天后你就会被他抓到。原来你是个通缉犯！”

　　看着温酌曦沉思的表情，梦及骄傲地抬起头，“我的能力就是感知具有强烈愿望的人，顺着他们，我可以获知一切与之有羁绊的事物！”

　　温酌曦严肃地盯着梦及，“如若朕把自身的力量借给你，你能送朕离开冥界吗？”
　　梦及被她的气势压倒，弱弱地摇头，“不能，只有功力深厚的冥差才能自由出入冥界。”
　　她黛眉颦蹙，“那你能联络边境驻军剿灭叛贼，救出小婵吗？”
　　“我也……出不去。”
　　温酌曦的眉头皱得更深，“莫非你能直接扭转时空，改写历史？”
　　梦及汗颜，“也……也不行。”
　　“那你能做什么！”温酌曦提起拳头，忍无可忍，“原来你是在诓骗朕。”

　　梦及“嗷”地一声跳开，胡乱挥舞着爪子辩解道：“我承认我现在还不能帮你实现愿望，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我还没有成年呢！”
　　“你的愿望那么强烈，就算分我一点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你也不想投胎了嘛。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宿主，滋养我的力量，一百年后我一定能成为冥界最厉害的鬼兽。”
　　“说不定我还能吃掉冥王，统领冥界，啊哈哈哈哈。到时候你想自由出入冥界都是小意思……”

　　梦及喋喋不休、异想天开之际，温酌曦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扶青山的身影。
　　若是早晚都会被他找到，还不如提前做好谋划，利用扶青山重新回到人界。

　　温酌曦重新露出笑容，伸手抓住梦及。

　　梦及被她阴恻恻的表情吓住，四肢颤颤抖抖甚是可怜，“你，你要干嘛？”

　　她抚慰地笑笑，趁机呼噜呼噜梦及的背毛，“别害怕呀，小猫咪。朕带你去找个更厉害的鬼，他能让你五十年就吃掉冥王，可比我厉害多啦。”

　　“呜……不要，我不要！”

　　“乖一点，现在反悔可来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