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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登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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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梨，你跟我们先回去吧。”
吴师兄转过脸看着陈笠。
尹自清一只胳膊吊着，脸上还有处擦伤。
陈笠看着吴师兄，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又不好多问，就跟着他走出病房。
两人走下楼梯，吴师兄一面朝外走，连背影似乎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师兄，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陈笠站住脚，开口问道：
吴师兄转过头，他的身材稍显矮小，面容也不算秀美，一身布衣。
“蒋梨，过两日就是封箱演出了，原本已经定好了许文若的场子，唱《锁麟囊》，我们几个各有一场自己的戏，最后是尹自清登台。”
他偏过脸，很是踌躇。
“现在许文若走了，尹自清也伤了，能唱的现在也只有我和郭师弟两人，可以勉强凑个数儿。”
陈笠请了吴师兄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自己也坐下了。
“你也是最近刚到，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不过看了几天，你应该也大概了解了。”
“这里全凭着许文若撑场子，师父也是有意把衣钵传给他，现在他一走，捧他场子的老爷们也大概不会再来，剩下的，也不过是给师父几分薄面。”
吴师兄清清嗓子，有些难以出口。
“广盛那班子，倒是有些前途，他们一直都是我们对头，现在应该静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蒋梨，你也是才来没几天，我看着你又老实不多话，才愿意劝劝你，早点做打算为好。”
他摇摇头，又轻笑着：
“我们是不能离开师父的，生死随它去。”
陈笠静静听着，一双眸子安静温和。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还有机会，总不能和我们一起饿死。”
“我们这个园子，本就是文若撑着的，他走了，我们大概也是离散场不远了。”
陈笠苦涩一笑，但随即敛了神色。
“师兄，虽然按理我原本不应该这么叫你。我知道你的好意，但孟老板收留我一场，我便是这园子里的人，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虽然不是孟老板的徒弟，但是受人恩惠，哪里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陈笠微笑：
“我本来也是受苦惯了的，你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们自己逃跑的。”
吴师兄看着陈笠，微微笑起来。
“蒋梨，走吧。”
陈笠点点头。
冬日晴朗的天气里，太阳薄薄地洒在地上，散在戏园子古旧的长凳上。
陈笠与吴师兄进了戏楼，连着许多天没有开演，条凳上似乎也染了灰尘。
吴师兄叹息着，拂去那落灰。
日暮时分，后厨做了些饭菜，吴师兄细细地挑出来师父平常爱吃的几样，端着来到孟惜昭的门前，敲了敲门。
“师父，吃点饭吧。”
他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放门口吧。”
从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吴师兄与陈笠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吴师兄也只能放了托盘在门外。
到了第二日清晨，吴师兄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清早起来就在院子里乱转。
“师兄？”
陈笠一开门，就看见吴师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你醒了。”
吴师兄看起来十分担忧，他看着陈笠：
“明天就是封箱演出了。”
陈笠点点头，也是毫无办法。
“走吧，咱们稍微打扫一下茶楼。”
二人一同走过门廊，陈笠一推开茶楼的门，就看见孟惜昭正静静地坐在台前。
“师父！”
吴师兄又惊又喜地开口。
“来了。”
那身影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地问。
吴师兄点头，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大堂中陷入沉默。
“好。”
孟惜昭点头：
“去叫你那几个师兄弟们来吧。”
吴师兄应了一声，就转过后台去了。
陈笠静静地等着，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也当过角儿？”
孟惜昭似乎是在问陈笠，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语气淡淡，有些惆怅。
“只是上过台。”
陈笠轻轻回答。
“师父。”
跟着吴师兄进来的，是三师兄几个小童。
孟惜昭转过身，看着立在条凳间的几人。
“只剩这几个了吗？”
“是，师父，尹自清在医院，四师弟在后院休息，他脚上有点伤。”
“好。”
孟惜昭的神情淡然，环视一周。
“现在还有谁要走？”
“我不拦着，想走的今天就走吧。”
几人一阵沉默。
“师父，我们都不走。”
吴师兄有些急切地开口。
孟惜昭看他一眼，点点头。
“今天不走，那以后再走可就难了。”
“我们不会走的！”
吴师兄一边看了几个师弟，语气坚定，其余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好，明日就是封箱，吴冕，你打头阵，唱《霸王别姬》。”
吴冕有些许的慌乱，但还是应了一声好。
“程峰，你的脸伤了，明儿就别上台了。”
三师兄愧疚地点头。
孟惜昭顿了顿。
“我来唱《锁麟囊》。”
“师父？”
几人都很吃惊似的，语气带了疑问。
当年孟老板可是一曲动京城，搭台演出引得全城人都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角儿。只是如今孟惜昭年岁已大，已经许久不曾登台了，如今竟要上台演出！
“他的戏，都是我教的，他走了，也断不能教他人长了志气！”
孟惜昭微微干枯的脸上，是淡淡冷冷的神情，眼中全是坚定。
“蒋梨，《贵妃醉酒》会吗？”
陈笠心中微惊，其他几人更是面露惊讶之色。
“会的。”
孟惜昭点点头。
“好。”
他踱了几步，眼神微眯，似乎终于是下定决心。
“最后你来，就唱《贵妃醉酒》！”
陈笠的心砰砰跳动，似乎是雀跃，又似乎是悲凉，但他只是低了头，轻声回道：
“是，师父。”
“吴冕，把师傅们都安置好，明天照常演出，把曲目都写了贴上。”
“好。”
陈笠仍然沉浸在不知的情绪中，手掌微动，显示他内心的激动。
孟惜昭叮嘱一下，便离了茶楼。
吴冕走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陈笠。
“行吗？”
陈笠知道他在问自己能不能担此重任。
他微微笑起来。
“师兄，我尽力。”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