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秋月》钟天澄

16、第十六章

　　二人上山时，天上已是浓云密布。深夜方才淋漓尽致地下起瓢泼大雨来。姜珞站在屋外的廊延上，看着眼前的雨水落下时映射着灯光，迷离闪硕，整个世界被笼罩在了这倾盆大雨中。仿佛她的思念，在这黑夜中汹涌地倾泻着，要笼罩、漫延到他的那片天空，使他一同赏这大雨与共。
　　姜珞日以继夜地苦读了几天新借的医书。竟找到了痊愈的案例以及治疗方法，只是不知真假。思索过后，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以一个月为期限，一个月内或许会逐渐好转，要么更恶劣，甚至死亡。这个险是她必须冒的，她怎么能接受那个终身服药的自己……
　　又一番钻研、斟酌过后，选定了三个药方。待到夜里值守完，又径直下山到城中买了药。
　　回到家，见姜中安正在清洁蜜蜂蜂巢，想必是今日无货物可运。须臾，负责盖房的匠人前来，二人在房屋周围一同商议具体建房事宜。那匠人目前要负责其它房屋的修建，待他建完那处，此地便正式开始动工。
　　傍晚，姜珞熬了药，又吃了饭，见坛中的咸鸭蛋所剩无几，又使胡阿宝再多腌制些。原来，姜珞自染了疾病，便不思茶饭，常常就这着此香料咸制的咸鸭蛋方才能吃下一碗饭……
　　自买回药以后，除了每日吃药，还改变了作息，不再忧愁万端，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劳神苦学……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欲再得往日生机，岂是容易?
　　自觉迟钝模糊倍至时，又常到林中树下静听，阳光似火，姜珞便躲在树荫下。雨后初晴，便不时有雨水从树叶上滴落下来，落到她的身上。树叶间无论何时，总是传来欢快的鸟鸣，一声声，一阙阙，自由又轻盈，要将她从逐渐黯淡、消散的生命力中唤醒……
　　过了十数日，姜珞自感病情有所减轻，却不知是不是错觉，遂仍不敢松弛。这些日虽极力控制情绪，可偶尔见到树枝上翩迁的、成双成对的鸟儿也不禁失落惆怅。心中那份牵挂和期盼却也未停止过。
　　又念及自有恙以来，他竟全然不知，不闻不问。又是埋怨，又是不干。
　　一日晌午，又忍不住心中的落寞，试投去书信一封。下午，自山上下来，竟收到了回信。姜珞又在复信中对近日之事尽数相告。次日一早，严佑衡又复信询问病症和情况。姜珞未曾想到此时他竟如此上心，一时又是欣喜，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过了一日，严佑衡邀请她在往常见面的那片树林相见，二人又谈天说地，一同赏月，快活不已。
　　次日，因姜珞回了家，二人未能见面。
　　后一日，姜路下山时，便下起大雨，天黑方止。
　　一时，严佑衡前来敲门，道见她屋中仍有灯光，知她未歇，遂邀他一同外出散步。
　　姜珞遂与他一同沿着大道外的一条小径出游。小径上的青砖长满了青苔，小径两旁有树林、庄稼、人家。经过一处竹丛旁的小桥流水，行走不远，便到了一处年久失修的残缺、简朴的木亭。
　　姜珞心中疑惑，这几日严佑衡虽是对她关怀备至，迁就宠溺有加，可却不知他为何突然对她如此。或许是不同寻常的经历，或许是心中有愧疚，他的关怀和迁就外总和她保持着距离。遂此时难免旁敲侧击地引诱、表白心意，要同他从此亲密无间，双宿双栖。严佑衡一面耐心地回拒，一面与往常一般同她讲理。此时他二人，一个情难自控，情意绵绵。一个满口道理，处处为难。姜珞一面试探他的心意，一面努力地理解他的逻辑，似乎有几分道理！可是爱情之事哪里有道理可言，遂也是似懂非懂。当她听着他的“不是只有爱情就可以”、“这么做值得吗？”这些话语时，觉得或许他们的思想有差距，又或许是他不爱。
　　可是他的耐心和陪伴又在眼前，使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定这一点。虽是遗憾悲伤，可是他的耐心抚慰又使她并不伤痛，反而有几分甜蜜。直至夜色更深，灯笼的能量也快要耗尽，遂擦了泪，与他一同返回了宿舍。
　　之后几日，二人来往了些书信，姜珞又邀请他到山石旁会面。
　　严佑衡果然来赴约了。见面未久，因姜珞如今要养病，又辞了他回去准备休憩。到了屋中，赵尚鹏见了她道:“大晚上你跑出去做什么，外面有贼，还有野狼，当心被野狼拖到树林里吃了。”姜珞听了道:“我运气就这么好，能遇见野狼了?我长了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呢。”“看，这是我准备的武器，要是遇到了，我就上去和他们拼了。”赵尚鹏走到木柜旁，拿出一截铁棍一边挥舞一边道。姜珞见他虽是稚气未脱，却十分有勇气和担当，一时又是温暖又是安心。
　　次日，虽离原定的日期还有几日，姜珞便迫切地想知道结果，遂又匆匆赶往诊院。交了订金，在门外等待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凄凄惨惨戚戚，空气中又有几分寒意，好不愁人！
　　待那老大夫诊了脉，书写诊断书时，姜珞乘机看了一遍，顿生喜悦。此时脉象平稳康健，已几乎恢复如同当初。遂带着诊断书径直走了。
　　下午临上山时，又拟了一封信送至严佑衡房中。
　　夜里，闲暇时，将诗书拿出来读，读至那“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不见柏梁铜雀上，宁闻古时清吹音”、“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等句时，不禁悲从心来，感叹年华易逝，一生如黄梁之梦，如虚如幻，如泡沫，如浮云。
　　清晨，姜珞出门走到行廊尽头，站在木梯旁，见赵尚鹏夜里外出时留下的一串整齐硕大的脚印，又是寂寥，又是觉得有些有趣。
　　回到宿舍，姜珞收到严佑衡的回信。信中又询问她此时状况以及治疗方法，姜珞此时疲惫，待到晌午，方才在予他的回信中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