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秋月》钟天澄

17、第十七章

　　距姜珞前次投信已过去了几日，由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心灰意冷。姜珞前次解答、回信后，次日又收到他的来信，仅有数语，言辞中有些质疑、隐隐地有几分轻蔑。或许是因姜珞出身草莽，坚韧而生命力顽强，不似那金枝玉叶，吃着上好的药，看着最好的大夫，依旧弱不胜衣。此时在他眼中，健康是错的，出身也是错的。
　　不日又再投了一封书信过去，依旧杳无音信。这一切来得突兀，去得也骤然，仿佛做了一场梦。慌乱遗憾之余，她也常懊悔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使他离去。可是山已崩塌，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又如何能挽回?只留下她独自自责、遗憾而已。
　　夜里，赵尚鹏突然道:“从你爷爷家回到你家，路上是不是有很多树林，要不然以后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好你自己吧。”姜珞果断回绝道。
　　“那你可要小心，我听说有些女子，就被坏人拖进树林里残害。”赵尚鹏道。
　　姜珞感谢他的好心提醒，却又有些厌烦，她向来缜密，又如何不会考虑到此事?只是这其间共四、五条路，仅一条路上有些竹丛和密林，偏僻幽寂。其余的路或空旷，或是车马通行的大道。她每次都是随机选择一条路行走，怎么会这么巧，遇见坏人?遂嫌弃他太过多虑，又埋怨了几句。
　　赵尚鹏见她这几日怏怏不乐，还常发淫威，遂不再和她谈笑，去门外灯光下去捉天牛和蝉了。
　　次日，姜珞根据通告中的地址前去城中领取查询成绩的信件。拆开信看了，见考的几场试尽数通过，不免有几分欢喜。
　　夜里，姜珞站在露台，揣测是否人们都只肯为计谋相从，却不肯为真心停留。可是她并未后悔，她也绝不会这么做。因为一旦动了感情，便如高山崩圮、情不自己。而况她要的并不是得到，而是一个结果。
　　她也知道他的冷血和绝情，她也知晓他身上的现实世故和虚弱浅薄、与她的差异。她也知晓她喜欢的或许并不是真的那个他。只是在他身上有她向往的成熟和理性，有那纯净不染尘埃的如冰雪般的光芒；可以投射出那个与她琴瑟和鸣、情比金坚的温润如玉之人的影子……
　　次日，姜珞回到家时，胡阿宝将已宰割好的天鹅肉装进竹篮。又嘱咐姜珞休憩过后到祖母家中吃饭。
　　到了祖母家中，见外出耕种的人还未归来，仅有祖母和表妹在家，又去同表妹一同洗菜、添柴。此时锅中的肉已熟，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味。表妹捞出一块尝了，又捞一块给姜珞尝，姜珞推辞，并不吃。表妹又好奇问道:“阿姐，你怎么不吃天鹅?”姜珞只道“不喜欢吃”。表妹遂自己拿来吃了。姜珞一向饮食少荤，更极少吃鹅肉，只因其重情重义、忠诚、激昂，
　　又爱惜羽毛。
　　傍晚，姜火焱亦从城中归来，只因修建房屋一事开工在即，他也回来，帮助修建。
　　夜里，因黄昏时下过一阵雨，此时月亮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地上的树和泥土还带着几分湿润，此时园中的果实大多熟了。石榴、葡萄、香蕉、桂圆，好不丰盛香甜。
　　过了一日，姜珞清晨一到宿舍门前，便见门上系着一份卤汁面，知定是赵尚鹏所为，又是惊讶，又是感慨:不料他竟细心体贴至如此，只不过前几日忽然想起姜中安做的卤汁面，遂感慨一二，不料到此时竟为她买来了。
　　晌午，是那扫地的老妇人为她拿上山来的饭，只因赵尚鹏要到附近的小镇给那女子寄信。

　　姜珞吃完了饭，赵尚鹏方才回来了，坐在一旁言语，言那女子许久才回寄一封书信，又感叹数年前同他要好的那名女子。那人姜珞是是熟络，赵尚鹏每为姜珞所拒，便会提起她。二人乃是在斗蟋蟀的赛事上相识，仅有一面之缘，那女子戴着帷帽，遂面容也是朦胧。此后二人书信往来甚蕃，直至对他渐渐冷淡，失去联系……这便是他过往情感的所有故事。
　　姜珞亦不理睬，任他自言自叹。正要起身出去洗碗，忽又听他言道:“我有时再想，若是当初多念些书,现在我过的肯定是另外一种生活，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姜珞此时心知假设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只会徒增痛苦，世间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禁不起假设，这也是否认现在、自寻烦恼的最快捷的方式。
　　对此姜珞也十分熟悉，常常恨从心来、悲不自胜。所以看他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失落怅然也感同身受。也未料到他整日只管吃喝，吃完一顿便要安排好接下来几天饭菜的人，竟也有此等烦恼，又出言宽慰了几句。
　　须臾，姜珞还未从此悲叹中抽出身来，赵尚鹏又笑嘻嘻去拿投壶的竹条出来玩，顺便将他新准备的制贼荆棘拿出来展示。
　　次日，下午，从家中准备前往山上时。眼看到了要出门的时间，姜珞仍是颓萎、倦怠。此时烈日炎炎，谁又想出门?看着屋门前的那颗果树，春夏生长、结果，秋天落叶、凋零。周围的树木皆按照季节循环着。季节，或许是造物主用以迷惑世上的人的障眼法。春生秋杀，夏雷冬雪，四季循环，让人以为一切不过是此般的循环更替，从而觉察不到时间，殊不知每一瞬间都与过去的以往不同。待你幡然惊觉时，已是满头鹤发，日薄西山矣。
　　一路思索着到了山上，见赵尚鹏已先到了。刚放好物品，赵尚鹏便开口道:“过几天我舅舅要带我去山里买一匹马，要花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只能让我父亲代替我，若是与别人交换，这么长的时间，将来我如何还回去?……知晓你不喜欢和领导相处，可是我也没办法。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补偿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