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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残云骤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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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嫣的死给许凌涧很大的打击,在梦中唤着纪文嫣醒来,他感到自己怀中真的有个温软的身子,忙不顾一切地叫道:“文嫣!文嫣!不要离开我!”
“大哥,文嫣已经死了……”怀中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缓缓道。
他一惊,却见是许泠霜,忙一把推开她。
许泠霜含泪的眸子幽幽地注视着他。“大哥,青鸾已经告诉我,文嫣……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他的心陡地一痛,惨然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不能接受,她爱的人是她的大哥!她……她生不如死!”许泠霜眸中满是热切。这话,既是纪文嫣的心里话,也是她自己终生的痛!
许凌涧却丝毫不知她的深意,心如刀绞,颤声道:“文嫣她……太傻了!”
“她不是傻。”许泠霜凄然摇头,幽幽道,“只有死,才能真正地解脱!”
许凌涧喃喃道:“是啊。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我和她,永远不可能……”
“大哥,别伤心了。”许泠霜轻轻扶住他。“文嫣她……不希望见你这样一直为她伤心。”
许凌涧浑身一颤,道:“不!她葬在哪里,我要去看她!”说着就欲掀被下床。
“大哥!你不要去!”许泠霜拦住他,凄然道,“你的病还没好……她就葬在那个崖边。你身子好些了,再去看她吧。”
许凌涧已痛苦得麻木,只得在她扶持下重新靠在床头。可脑海中依然浮现的是纪文嫣临终时幽绝凄怨的眼神:“凌涧,忘了我吧……”依旧痛断肝肠,冷汗淋漓。
许泠霜轻轻为他拭去汗珠,强抑痛楚,柔声道:“大哥,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受了很大的打击,是我不好,不应该瞒你。”
许凌涧心头感动,转头注视着她,叹道:“霜儿,这怎么能怪你呢?以前,是你一个人,替我承担重负。而现在,这副担子压在了我身上,我就被压倒了。可想而知,你受了多大的苦!”
“大哥……”许泠霜心中涌过一股温暖的激流,哽咽道,“只要能让你少受点苦,振作起来,我……我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许凌涧心头一震,好生感动,轻轻扶住她的双肩,温言道:“霜儿,我已经失去了文嫣,失去了一个妹妹。幸好,还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在我身边!”
他微一用劲,许泠霜秀眉一蹙。只见她右肩上溢出了鲜血,原来是自己刚才拥抱她时触到了伤口,不由心中一痛,问道:“霜儿,是谁伤了你?”
许泠霜一怔,微露出惊异之色。“大哥,你忘了吗?”
许凌涧本只依稀有一些印象,一震之下,想了起来。“难道……是我?”
见他忆起,许泠霜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许凌涧更是歉疚与怜惜,柔声道:“伤口深吗?上过药了吗?”
许泠霜垂下眼帘,轻声道:“没事了。致菁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都怪我。”许凌涧好生难过,轻轻拉下她肩上的衣衫。
许泠霜一颤,惶然道:“大哥,你干什么?”
“别动。你的伤口流血了,当然要重新上药。”许凌涧温和地看看她,柔声道,“我们是亲兄妹,难道还要避嫌吗?”
许泠霜听到“亲兄妹”三个字,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心中却是丝丝甜意,任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敷药。
许凌涧忽然发现她雪白的肩上有一小块红斑,像是一排鲜红的齿痕,不由诧异地问道:“霜儿,怎么有一排牙印?是谁咬过你吗?”
许泠霜一颤,顿时想起苏沅竹告诉她身世时讲过的话:“你肩上的这排牙印,在我们发现你时就已经有了。它是能证明你身世的唯一标记。”想到这么渺茫的身世,她心中凄然,敷衍道:“娘说,是小时候我们打架,被你咬的。”
许凌涧不由淡淡一笑。“原来我从小就在欺负你。现在,我一定会对你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这时,传来敲门声。“凌涧兄,我能进来吗?”
一听是端木逝寒的声音,许凌涧忙道:“请进。”
许泠霜忙慌乱地拉起衣衫,端木逝寒推门进来,正好看在眼里。她脸颊又是微微晕红。
端木逝寒含笑招呼。“泠霜,你也在?”
“端木兄请坐。”许凌涧解释道,“刚才我在给霜儿上药,看见她肩上有排牙印,才知道是我小时候欺负她咬的。”
端木逝寒点点头,看见许泠霜含羞晕红的神态,想起他们并非亲兄妹,忽地想起她说过的话,心中一沉,隐隐感到几分不舒服。
而许泠霜此时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问道:“逝寒,大哥为什么会迷了心志?你想出来了吗?”
“我已仔细问过泉兄弟了。”端木逝寒沉吟道,“据我推断,凌涧兄是中了‘勾魂摄魄术’。”
“‘勾魂摄魄术’?”两人都一怔,他们从未听过这种巫术。
“‘勾魂摄魄术’是西域传进中原的鬼魅妖术。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会产生幻景,心神也会被迷住,就像被勾了魂魄一样。”端木逝寒讲道,“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恋人和亲人的血,二者缺一不可。凌涧兄也就因此而解脱。”
想到恋人兼妹妹的文嫣,许凌涧又是一阵绞心之痛。“文嫣……是文嫣救了我!”
“只是我觉得很奇怪。”端木逝寒沉吟道,“纪姑娘的确是你的亲妹妹,又和你有感情。可是,她的身份,只能是你的妹妹,或是恋人,二者不能兼顾。”
许泠霜心中一颤,顿时忆起当时自己为了救许陵泉而被许凌涧刺伤,鲜血曾溅到过他脸上。
许凌涧一瞥她肩头的伤,叹道:“不只文嫣,还有霜儿。”
“我奇怪的就是这个。”端木逝寒沉吟道,“你和泠霜,并没有……”
“逝寒!”许泠霜见他一时失常,忙出声阻止。
端木逝寒立刻回过神来,忙道:“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纪姑娘和泠霜一起救了你。”
见他前言不搭后语,许凌涧微感诧异,但想到纪文嫣惨死,心痛不已。
端木逝寒瞧向许泠霜,用目光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他的亲妹妹,怎么救得了他?难道……难道我想反了,纪姑娘是亲人,你才是恋人?
许泠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幽幽望向他:我也不知道。逝寒,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端木逝寒无言地点头,心中却隐隐作痛。
许泠霜不再看他,转向许凌涧,问道:“大哥,你怎么会中了这个‘勾魂摄魄术’?到底是谁想害你?”
许凌涧一震,渐渐忆起。“我记得,我一个人在房里喝酒。喝着喝着,阮姑娘进来了。她对我说了很多话,又让我看她的眼睛……”
“阮姑娘?阮姑娘是谁?”端木逝寒忙问道。
许泠霜解释道:“是阮袭云。她说她是‘灵隐寺’空明大师的徒弟。前几天,和她师兄卢袭风住到了庄上。”
端木逝寒叹道:“你们太善良了。怎么能留不知底细的人住在庄上呢?空明大师是我义父的朋友,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徒弟!”
而此时,卢袭风与阮袭云二人已不在“笙竹山庄”,而走在西郊的路上。
卢袭风依然一脸冷酷,按住剑柄。“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许凌涧?”
“许凌涧是师父的儿子,难道你不知道吗?”阮袭云嗔道。
“可是他没有杀了许陵泉为父报仇,我当然要杀了他。”卢袭风冷冷道。
“我的‘勾魂摄魄术’本来无懈可击,我还打算……”阮袭云露出一丝笑意,遐想道,“我还打算和他厮守一辈子!”
卢袭风冷冷哼了一声。
“都怪文嫣那个傻丫头!”阮袭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怒道,“居然用自杀破了我的‘勾魂摄魄术’!害我功亏一篑!”
“文嫣已经死了,你怪她有什么用?”卢袭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两人说到这儿,就已停步。只见前面不远,就是那个孤崖。那棵枯树边,已筑了一座新坟,坟前有一身穿缟素的少女在烧纸钱祭奠。原来是青鸾。
她哭道:“小姐!小姐!你就这么走了,去陪老爷了!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青鸾!”阮袭云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青鸾抬起头来,顿时一怔。“阮姑娘?卢公子?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阮袭云幽幽道:“我们来祭拜文嫣。”与卢袭风也蹲下烧化纸钱。
卢袭风冷峻的眼睛也掠过一丝温情。“文嫣,你好好去吧。你们父女在地下,终于能相聚了。”
“你……你们也知道老爷死了?”青鸾又吃了一惊。
“谁说我死了?!”这时,突然响起炸雷一般的声音。三人都是一惊。
只觉地面震动,悬崖下竟轻飘飘飞起一团怪物。乍一看已吓人一跳,定眼一看,原来是个人!衣衫早已褴褛不堪,脏得看不出先前是何颜色,一身也是龌龊肮脏,一头白发,乱蓬蓬如鸡窝,一脸污垢,血红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冰逼人的冷电。
对这道目光,卢袭风再也熟悉不过了,失声叫道:“师父!”
“他是师父?”阮袭云一楞,忙定眼看他。
他已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虽然已脏得让人辨认不清,青鸾却也已认出了他,叫道:“老爷!真的是老爷!”
而城内许氏兄妹却丝毫不知西郊的情形。
许泠霜惶惑不安,道:“为什么阮袭云要害大哥呢?”
“他要害的不是凌涧兄,而是泉兄弟。”端木逝寒沉吟道,“她对凌涧兄施‘勾魂摄魄术’,也是为了控制凌涧兄。借凌涧兄之手,杀死泉兄弟!”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许凌涧也百思不得其解。
端木逝寒沉吟一阵,道:“依我看,他们一定和纪延威有什么关系。你们想,他们既认识纪姑娘,又知道凌涧兄的身世……”
“逝寒!”这时,门被撞开,青影一晃,端木逝寒就被重重地一拍肩头。“逝寒!”
端木逝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苦笑道:“爹!这是在别人家里,您不能这样横冲直撞。”
“为什么不能?”端木修顽皮地一笑。“这儿是泠霜的家。泠霜跟我,可是好哥们儿!”
见他又显疯态,端木逝寒心中也是无奈。许氏兄妹也起身让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还得去找寒儿!”端木修身形一晃,又消失了,仍听见他不住唤着“寒儿寒儿”。
许凌涧关切地道:“端木兄,伯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应该请个大夫,为他好好看看。”
“大夫不知请了多少,就连我自己也学了医术。”端木逝寒叹道,“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在收养我之前,他就已经这样了。唉!已经二十年了。”
许泠霜柔声道:“逝寒,别太担心了。我想,待找到了寒儿,老前辈他……自然会好。”
端木逝寒长叹一声,道:“也许,永远找不到寒儿了……”
兄妹俩都是一惊,同时问道:“为什么?”
端木逝寒长长一叹,讲道:“义父早年成名,武功极高。本不欲娶妻,却又天意弄人,阴错阳差地爱上了一名江湖女侠。他们经历了很多挫折,才终成眷属,共同行走江湖,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七八年后,义母有了身孕,却因年纪大了,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女儿,就是寒儿……义父很爱义母,见义母惨死,很是悲痛,就将气发在刚出世的寒儿身上,认为如果不是为了生寒儿,义母也不会死。”
“那后来呢?”许泠霜紧张地问道。
“后来,义父一时冲动,就准备弃婴于荒野。”端木逝寒缓了一口气,叹道,“于是,他到了苏州城外的荒林里,狠心地把寒儿抛下……”
“什么?”许泠霜一颤,简直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这种父亲。
“可是,父女天性是割舍不断的。义父终于于心不忍,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改变了主意,回去想把寒儿抱回来。”端木逝寒哀然长叹。“可是,当他回到那个丛林时,却再也找不到寒儿了。”
“寒儿……就是这样不见的?”许凌涧也被感染了,颤声问道。
端木逝寒点点头,叹道:“那个荒林,时常有狼出没。寒儿……大概已经被狼叼走了。义父很后悔,大病了一场。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许泠霜幽然长叹道:“老前辈真是可怜……”
“伯父既然找了二十年寒儿,就应该有证明身世的标记才是啊!”许凌涧沉吟道。
“唉!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端木逝寒叹道,“我问过他,他也只是哭,不肯说。只是一遇到年轻姑娘就拉住人家不放,硬说是寒儿。”
许氏兄妹忆起几个月前的元宵之夜,端木修错认她和纪文嫣为寒儿,正是如此。
许凌涧因而也想到纪文嫣,又是一阵绞心之痛。“文嫣……文嫣……”
次日正是七月初七,七夕佳节。一大早,许凌涧坚持要来祭拜纪文嫣,许泠霜姐弟与端木逝寒、宗致菁便陪他一起。走到门口,却被端木修拦住了。
他一反疯态,痛惜地叹道:“文嫣是个好孩子。想想那天晚上,我还以为她就是寒儿呢。现在她死了,我也要去看看她。”
端木逝寒本担心他疯癫闯祸,见他这么说,也只好让他随同前去。
而当他们一行六人到了西郊悬崖时,却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坟前,为纪文嫣守墓的青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正是卢阮师兄妹。而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肮脏得不堪入目的白发老人。
许泠霜一见他俩,顿时怒气上升。“阮袭云?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阮袭云娇笑着反问。
而一见许泠霜,卢袭风冰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常的光亮。
“你就是阮袭云?”端木逝寒看了看她,淡然笑道,“你的‘勾魂摄魄术’可真厉害呀!”
一见这个俊雅不凡的翩翩公子,阮袭云一双美眸更亮了,眼波流转,娇笑道:“哎哟!这位公子好面善啦!请问贵姓呀!”
端木逝寒当然不会回答她,而端木修却抢着道:“他是我儿子,当然跟我姓端木了!”
“原来是端木公子!这个姓可真是少有啊!”阮袭云笑得更妩媚了。
“少废话!”许陵泉早已忍耐不住,手握“悲天悯情剑”剑柄,怒喝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阮袭云娇声一笑。“真是好笑!文嫣是我们的小师妹,我们当然要来祭拜她了!”
许陵泉楞了一楞,才明白过来,顿时变色。“原来你们是纪延威的徒弟!”
许泠霜恍然大悟,与端木逝寒对视一眼:果然不出你所料!
而许凌涧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问道:“青鸾呢?青鸾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青鸾?”阮袭云冷笑一声。
那白发老人转过身来,冷冷道:“青鸾已经被我扔到悬崖下去了。”
“什么?!”许陵泉大惊失色,怒喝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人冷笑一声。“那天,你不也是这样把我打下悬崖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惊!许陵泉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见他冷笑不语的神态像极了一个人,细心的许泠霜终于认出他来,后退一步,颤声道:“你是纪……纪延威?!”
众人又是陡然失色!
一股寒意从脊背慢慢涌了出来,许凌涧已呆住了。面对生父兼仇人,他简直不知应如何是好,颤声道:“你……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纪延威看着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只是没有凶狠的煞气。“我死了,又怎么知道世上还有你这个儿子?”
许凌涧心中一颤,大叫道:“我不是你的儿子!”
“大哥……”许泠霜担心又恐惧,不自禁地靠近他。
而许陵泉整个人都呆住了,死死盯住纪延威,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陵泉哥!陵泉哥!”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宗致菁忙急声唤他。
许泠霜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吗?”纪延威冷冷一笑,道:“袭云,告诉他们。”
“是。”阮袭云娇然一笑,道,“端木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纪延威果然没死,他对卢阮师兄妹和青鸾讲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那天,我又被‘悲天悯情剑’打败,受了重伤,还被许陵泉打下了悬崖。没想到,天不亡我,我吊在了下面一棵树上,竟看见有个山洞,就爬了进去。”
见他竟有此奇遇,阮袭云和青鸾都睁大了眼睛。卢袭风则面不改色。
“没想到,那个山洞竟然别有洞天,里面不但有清泉,还有野果。就因为这样,我才得以存活下来。”纪延威得意地狞笑起来。“于是,我就在洞里养伤,继续修炼我的‘灰飞烟灭神功’。”
阮袭云杏目中闪着异常的光彩,笑道:“师父,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是啊!我就这样过了这几个月。前几天,许家三个孩子来到这儿自相残杀,我也全听到耳里。后来,文嫣来了……”纪延威长叹一声,道,“听见她要自杀,我也吓了一跳。本来要出来救她,可是,我的‘灰飞烟灭神功’正练到最关键之处。只要一动,就会走火入魔……”
青鸾听得呆了,颤声道:“所以,你就任凭小姐自杀?”
纪延威眼中寒光一闪,狠狠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青鸾胆怯地后退一步。
纪延威凶光一显,突然伸出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保护文嫣不利,还敢来怪我?!”
“老……老爷……”青鸾吓得脸都白了,被他卡得就要透不过气来。
“师父!”卢袭风和阮袭云都失声叫道。
纪延威却是凶相毕露,一咬牙,手上使劲。青鸾一阵痉挛,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他哼了一声,手一松,她弱小的身子就软软地瘫在地上。
“青鸾!”就连一向冷酷无情的卢袭风也忍不住了,过去一探她的呼吸,果然已经死了。
“师父……”阮袭云见纪延威忽然之间杀了青鸾,也吓得变了脸色。死里逃生的纪延威,比起以前更是专横乖戾,不可理喻了。
“袭风,把她扔到下面去!”纪延威的话冷冰冰的不可抗拒。
卢袭风迟疑了一下,终于将青鸾的尸体推下了山崖。
纪延威缓缓转头,冰冷的目光盯住阮袭云。“袭云,你知道,许凌涧其实是我的儿子吗?”
“我……”阮袭云一阵胆寒,颤声道,“我知道。”
纪延威眼中又闪过寒光。“知道?知道你还用‘勾魂摄魄术’对付他?”
阮袭云浑身一颤,想起青鸾的下场,“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师父!弟子……弟子知错!”
卢袭风见情况危急,便跪下解释道:“师父!师妹是想让您的儿子杀了许陵泉,亲手为您报仇!”
“是吗?”纪延威看看他,又看看浑身发颤的阮袭云,忽又哈哈一笑。“干得好!真是干得好!”
忽然得他夸奖,阮袭云与卢袭风对视一眼,心中均忐忑不安。
“哈哈!哈哈哈哈!”纪延威仰天长笑。“我失去了一个女儿!却换来了一个儿子!哈哈哈哈!”
见他大显狂态,喜怒无常,两人都是一惊,却都不敢说话。
“哈哈哈!沅竹,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哈哈哈!”他狂笑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更显霸气与诡异。
听到这里,许氏三人都呆住了。
而纪延威却只盯着许凌涧,冷笑道:“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不!”许凌涧痛苦不已,含泪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承认他这个父亲。
而许陵泉被宗致菁唤醒,猛地抽出“悲天悯情剑”,喝道:“那天杀不了你,我今天也要杀了你!”说着就挺剑刺去。
卢袭风上前一步,寒光一闪,接住了他的剑招。
“小弟!”许泠霜大急,却又拦他不住。
“叭”地一声,宗致菁一甩皮鞭,叫道:“陵泉哥!我来帮你!”
阮袭云抽出柳叶刀,挡住她去路。两人缠斗起来。
见决斗一触即发,许泠霜已然慌了。“逝寒!我们该怎么办?”不知何时,她已开始依赖端木逝寒了。
端木逝寒微一沉吟,道:“凌涧兄不便出手,就让我们父子代劳吧!”转过头。“爹!快替泠霜把他打发了!”
“好咧!”端木修一见有架可打,眉开眼笑,身形一晃,就到了纪延威面前,一掌向他拍去。
端木逝寒折扇一晃,也加入战团。
“你们……”见已到这番情景,许凌涧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哥!”许泠霜明白他的苦楚,扶他后退两步。
许陵泉的“悲天悯情剑”招招进逼笃实,又如风驰电掣一般。而卢袭风果然是纪延威一手调教,不但冷峻如他,连剑法与‘灰飞烟灭神功’如出一辙。两相对阵,不分胜负。
宗致菁不愧是大将宗泽府上之人,长鞭挥舞得呼呼生风。阮袭云却更厉害,仅凭一柄又薄又窄的柳叶刀,在飞舞的长鞭里寻找空隙。
端木氏父子联手对付纪延威。端木修虽平时看上去疯疯癫癫,可武功果然极高,双掌翻飞,内力深厚,绝不亚于许广笙。端木逝寒承父教导,折扇直打向纪延威身周大穴,飘逸潇洒中不乏狠辣准确。
纪延威经过这几月在山洞里的苦修,武功和以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应付端木氏父子居然游刃有余。一时间,相持不下。
可是,突然之间,卢袭风一个虚招,剑尖一晃,刺向许陵泉小腹。许陵泉忙伸出“悲天悯情剑”一抵。不知怎么,卢袭风的剑竟抽了出来,又刺向他胸口。他一惊,急忙一个翻身,剑尖一挺,插入了右肋。
许陵泉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受伤的,“哇”地一声,吐出一汪鲜血。
卢袭风也楞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刺伤“杀死”师父的人。
他不会知道,“悲天悯情剑”威力大小,全凭心情而定。当日许陵泉打败纪延威时,心情悲痛至极,为父仇和单恋双重压力所痛。而这几日来,虽也为长兄身世与纪文嫣之死伤心,但有一个宗致菁在身边悉心照料。她时而刁钻活泼,时而又极为善解人意,给了他极大的抚慰,让他心境远不及从前郁闷。“悲天悯情剑”的威力自然使不出来。
“陵泉哥!”宗致菁大急,也顾不上阮袭云了,就忙过去扶他。
阮袭云见机不可失,柳叶刀一划。宗致菁肘上顿时有了一道淋漓的血痕。
“菁弟!”许陵泉也是一惊,痛惜地拉住她。
许凌涧兄妹已抢过去扶住他俩。此时,情势急转直下。
端木逝寒见形势危急,叫道:“泠霜,快带他们先走!”
许泠霜已有些惊惶,见两人受伤,且幼弟伤势严重,急道:“大哥!快带小弟和致菁先走!”
“你呢?”许凌涧担忧地问道。
“我和逝寒一起走!”许泠霜急得一推他。“快走吧!”
许凌涧抬头见端木氏父子奋力抵挡纪延威师徒三人,情况凶险,不忍就此离去。可是见到幼弟吐血,宗致菁也受伤,再不疗伤就很危险,终于心一横,嘱咐道:“你要小心!”一手夹住一人,飞身而去。
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许泠霜松了一口气,回头注视五人打斗。
端木逝寒见她执意留下,又是心急又是感动,道:“爹!打得够了!我们撤吧!”
“好咧!”端木修很听他的话,立即抽身出来。
端木逝寒折扇在卢阮师兄妹面前一晃,一个虚招就解脱出来,叫道:“泠霜!我们走!”
“你们可以走!她可不能!”纪延威大喝一声,已至跟前,一掌拍向许泠霜后背。
端木逝寒大惊,知道许泠霜不会武功,避让不开,可他又相隔太远,施救不及。
眼见一掌就要伤到她时,端木修不顾一切地飞身而至,一掌接下了这一招,与纪延威在半空中对了一掌。“砰”地一声,两人都后退数步。
“爹!”端木逝寒忙抢过去扶住他。
端木修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怒目盯着纪延威,喝道:“你敢伤泠霜?!”
“老前辈!”许泠霜见端木修为救自己而受伤,心中好生感动。
“泠霜!你没事吧?”端木修一脸慈祥与关切。
许泠霜感动地摇摇头。
端木逝寒向纪延威恨了一眼,道:“走吧!”与许泠霜扶住端木修,三人飞身而去。
纪延威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寒光闪动。“许泠霜!我要杀你,谁也救不了!”
这一战下来,他们已有三人负伤。许泠霜将端木氏父子安置在客房里。这样,他们就全住在“笙竹山庄”,以免纪延威上庄挑衅缺人手对付。许凌涧也安排了数名精壮家丁守在庄内各处。
许泠霜去端木氏父子房里道谢。
端木修刚运功疗过伤,已无大碍。
许泠霜感激地道:“老前辈,今天……多谢您救了我。您对我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端木逝寒微笑道:“泠霜,爹救你,可不是要你报答。”
端木修也疯态尽去,慈和地注视着她,温言道:“泠霜,不用谢我。你是个好孩子,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乖女儿一样。我已经把你当成寒儿看待……”
听到这样慈爱的话,许泠霜不禁想起养父许广笙,也忆起前些日子在临安端木修像慈父一般照顾关心自己,心中涌过一股感动的热流,就要泫然欲泪,忍不住道:“老前辈!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拜您作义父,侍奉您左右!”
端木修惊喜地睁大了明亮的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端木逝寒微笑道,“泠霜,既然愿拜义父,还不改口?”
许泠霜便跪地唤道:“爹!”
端木修欣喜地流下眼泪,忙扶起她,笑道:“好!好!泠霜,你真是个好女儿!”
两人既认作父女,感情更增进一步。端木逝寒当然也很欣喜,上前道贺。许泠霜便要拜他为义兄。
端木修摆摆手,笑道:“逝寒你就不要拜了。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改口也不习惯。”
“是,爹。”许泠霜顺从地应道。
端木修瞅瞅这一对儿女,忽地笑道:“泠霜,其实你拜不拜我这个义父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以后,你迟早会叫我‘爹’。”
端木逝寒笑道:“爹!您刚好一点,又不正经了。”
端木修呵呵笑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难道你不想吗?”
许泠霜心思细腻,当然明白他俩的语意,不由面颊晕红,垂下眼帘。
端木修见状,知趣地笑道:“你们俩慢慢聊吧!我出去走走!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说着,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也顿显微妙。半晌不语。
端木逝寒久久地凝视着她,柔声道:“泠霜,爹刚才说的,虽然只是玩笑话,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许泠霜心中一颤,抬眸注视着他。见他深邃的目光满含柔情,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许久,才轻声道:“逝寒,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我也很想报答你……”
端木逝寒见她已有允意,登时一阵激动,忍不住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动情地唤道:“泠霜!”
第七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