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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悲天悯人 ...


  •   端午佳节,纪文嫣凤冠霞帔,许凌涧也身穿喜服,先拜了天地,再对着许广笙夫妇和纪延威的牌位一拜,算是拜了高堂。
      许陵泉与宗致菁静静地看着礼之将成,看着意中人与长兄成双成对,他心中很是不好受,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夫妻对拜——”许凌涧与纪文嫣转身相对,便要拜了下去。
      “不要!”这时,传来一个急切又熟悉的女音。
      他们均是一怔。许凌涧顿时变了脸色,纪文嫣也急忙揭开霞帔,惊异地望向门口。
      只见许泠霜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而慌张,她身旁的端木逝寒也一脸无奈。
      纪文嫣回过神来,上前拉住她,嫣然道:“泠霜,你回来了?你是怪我们没等你就成亲了吗?”
      见她幸福的笑容,许泠霜心中更急,一把拉住她,正色道:“文嫣!你不能和大哥成亲!”
      纪文嫣一颤,问道:“为什么?”
      “因为……”许泠霜也是一颤,却不知如何解释。“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呀!”许凌涧见她吞吞吐吐,心中更怒。“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拆散我和文嫣!到底为什么?你快说呀!”
      端木逝寒见许泠霜垂泪不语,劝道:“泠霜,你就说了吧!难道你真要眼见着他们铸成大错吗?”
      “可是……”许泠霜惊惶又迷惘,颤声道,“可是,我答应过娘,还发过誓,我……”
      许陵泉也急道:“姐姐,你答应过娘什么?快说呀!”
      “你快说!我和文嫣会铸成什么大错?!”许凌涧也感到事关重大,微一沉吟,愤然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和文嫣就继续拜堂了!”
      “不要!”许泠霜大急,心道:娘!我不能不说,我不能看着他们真的铸成大错呀!将心一横,大声道:“大哥!你不能和文嫣成亲!因为……因为你是纪延威的儿子,你们是兄妹呀!”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顿时,“咔嚓”一声,炸雷伴着闪电一轰,将阴沉的天撕开血淋淋的一片。
      许凌涧简直不敢相信,惨白着脸,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许泠霜泪落如雨,凄然道:“大哥,你是纪延威的儿子。你和文嫣……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呀!”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许泠霜也吓得浑身一颤,登时忆起自己对苏沅竹发的誓言:“我对天发誓,决不将娘说的这件事告诉大哥。如违此誓,让我……让我天打雷劈,立刻就死!”
      见她吓得脸色苍白,端木逝寒知道她想起了所发的誓,轻轻扶住她肩。
      “什么?!”许陵泉大惊,急问道:“姐姐!你说什么?!大哥怎么可能是纪延威的儿子?!”
      许泠霜既然已经违誓,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落泪道:“二十四年前,纪延威……纪延威凌辱了娘,以致娘生了大哥。就因为这样,爹去找他报仇,才误杀了纪延晖。”
      许凌涧头脑中“嗡”地一响,痛苦得麻木,怔怔地发呆。
      忽然,青鸾急声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原来,纪文嫣受不了这样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已经昏厥了过去。
      “文嫣……”许凌涧上前两步,又忽地停住了,心乱如麻。突然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大哥……大哥!”许泠霜陡地一颤,忙追了出去。
      端木逝寒本想跟去,可见纪文嫣昏倒,只得留下来与许陵泉宗致菁一起照料她。

      许凌涧大受刺激,一路冲了出去,直奔到城西郊的那个悬崖边,“扑通”跪倒在地。
      从小到大,许广笙待他胜过亲生,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是突然之间,知道自己另有生父,叫他情何以堪?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纪延威的儿子?!我和文嫣……我们是兄妹?
      知道了这个事实后,以前的许多疑惑也随之明白了。难怪霜儿不让我练“悲天悯情剑”,不把纪延威的身份告诉我!我要杀纪延威时,她又百般阻止。原来……原来我竟然是他的儿子!我……我怎么会是他的儿子?难怪霜儿千方百计要阻止我和文嫣在一起?她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时已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早已淋透了他的新郎喜服。而他,却浑然不觉,只对着悬崖大喊:“纪延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爹?!纪延威!”
      这时,他忽地感到雨似乎停了,木然抬头,只见头上撑起了一把素梅白伞,他的妹妹许泠霜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含泪的眸子幽绝地注视着他。
      他已麻木得不知痛苦,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你才告诉我……”
      “是我的错。”许泠霜缓缓在他身边跪下,落泪道,“大哥,我本不想让你知道,担心你会痛苦。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许凌涧含泪的眼睛注视着她,惨然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命!这是上天在捉弄我!”
      “大哥……”许泠霜哽咽了。雨帘中,兄妹俩就这样含泪相视,默默地承受一切痛苦。

      纪文嫣也生不如死,想到自己深爱的人突然之间,居然变成了血缘亲兄,她就心碎不已。这次,是真的起了出家之念,以求解脱。
      为了避开许凌涧,又跟着端木逝寒回到了“升云客栈”,终日闭门念经,谁也不见。许凌涧当然也再不敢来找她。
      而端木逝寒却是两头忙,一边在“升云客栈”照看纪文嫣的病,一边到“笙竹山庄”来安慰许凌涧兄妹。

      几天之后,许凌涧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自从知道纪延威的身份开始,他在心里就一直埋怨许泠霜,甚至大声责骂她,还扇了她一耳光,如今终于明白了她心底所承受的巨大痛楚,心中好生愧疚,便去敲她的房门。
      许泠霜拉开门,不由一怔。“大哥……”她没有想到他在这痛苦的时刻还来找自己,忙让他进屋。
      许凌涧一眼就看见她桌上的淡蓝袍子,心中更是难过,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霜儿,这些日子以来,真是委屈你了。”
      许泠霜已许久没听见他这样温言细语地安慰自己,心底涌过一股热流,泫然欲泪。“大哥……”
      许凌涧心中怜惜更甚,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颊,柔声道:“我居然还打过你……还疼吗?”
      “不……不疼。”许泠霜已经哽咽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些天来,你一直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痛苦。”许凌涧又是歉疚,又是关爱,轻轻揽住她,温言道,“你有苦不能说,我还一直怪你。有你这样的好妹妹,我还不知道珍惜,我真是……”
      “大哥……”许泠霜依在他的肩头,哽咽道,“你不用自责。为了你,做什么我也决无怨言。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许凌涧更是感动,轻轻拥紧了她。直至此时,他们兄妹间的嫌隙才终于烟消云散,而且,感情更深了一层。
      这时,一个老仆来敲门,道:“二小姐,有两个人来投庄,说想借宿一宿。”
      许凌涧便与许泠霜一起出去一看,却见来人是一对年轻男女。
      那青年一身黑衣侠客打扮,脸色冰冷苍白,面目棱角分明,一对眼睛深邃无底,长身玉立,明显流露出冷酷无情的英气。让人一见他,就如置冰窖一般。
      那姑娘却截然不同。一抹月白衫子,眉目如画,特别是那一对眸子极为美丽,秋波流转,顾盼生春,似乎能摄人心魄。嘴角一颗小小的黑痣,一直嫣然而笑,妩媚娇艳,让人感到春意盎然。
      许凌涧兄妹都是一怔,问道:“二位是……”
      “二位一定是贵庄两位少庄主了。”那姑娘娇媚一笑,嫣然道,“这是我师兄卢袭风,我叫阮袭云。我们早就仰慕贵庄风范,特来拜访。”
      许凌涧兄妹心生疑惑,见这师兄妹二人一冷一热,来历不明,不敢接纳,只应酬道:“不敢不敢。”
      阮袭云也看出他的疑虑,笑道:“大公子不用担心。我师兄妹决无恶意。实不相瞒,家师是临安‘灵隐寺’主持空明大师,派我二人出来结交江湖人士,以联络抵抗金兵。这是家师亲笔书信。”
      许凌涧接过来略看了看,虽不知真假,顾虑也减了几分。
      “素闻贵庄庄主乐善好施,也是武林世家,所以特来相邀。”阮袭云眼波流动,嫣然笑道,“大公子不会拒我们于门外吧?”
      许凌涧与妹妹对视一眼。他们自幼在庄内长大,少有出门,无甚应变经验,微一沉吟,不愿拂了父亲在江湖上的名声,便道:“阮姑娘说笑了。二位既然来此,就是我们的贵客。”转头让老仆为他们收拾客房。
      阮袭云盈盈一笑。“多谢大公子了。”
      而卢袭风自来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冷冷的目光向他们兄妹一扫,眼睛隐然一亮,似乎还含有深深的仇恨。

      许陵泉本来伤已痊愈,可突受此打击,旧伤又有些复发。宗致菁也不便离开,仍旧细心照料。
      他也在这时想明白了以前的疑惑:难怪以前爹对大哥和颜悦色,对我很严厉。原来,只有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是“恨铁不成钢”啊!爹……想到外严内慈的父亲,他心里就隐隐作痛。
      宗致菁在一旁看着,叹道:“陵泉哥,别难过了。既然许大哥和纪姑娘是兄妹,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你还顾虑些什么?快去找她吧!”
      许陵泉一颗心已死了,幽幽道:“我怎么会去找她?经过这么多事,我对文嫣……已经淡了。我已经可以忘了她,为什么还要让她,还有大哥继续痛苦呢?”
      宗致菁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问道:“这么说,你已经不再喜欢纪姑娘了?”
      许陵泉淡淡点头。
      宗致菁脸上又掠过一分欣喜。“那……你还会喜欢别的姑娘吗?”
      许陵泉茫然道:“我不知道。一切,看缘分吧。”
      宗致菁点点头,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
      而这是他们结拜兄弟的最后一次见面。自这次以后,宗致菁就消失了踪影。许陵泉在园内四处寻找,也找不见他留下的片纸碎语。他俩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无话不谈,陡然间他这样杳无踪迹,许陵泉很是失落,终日在庄内长吁短叹。

      这日,一个老仆送来一封信笺,道:“三少爷,这是外面一个小乞丐送来的。”
      许陵泉见信封上仅三个娟秀的字迹:“泉亲笺”。拆开一看:“正午老地方见。”落名是一个“菁”字。
      许陵泉大喜,顿时有了精神,也不顾时辰未到,就兴匆匆地赶到了“杏帘酒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与结拜的地方,又向那小二要了一桌好酒菜。那小二已知道他是富家少爷,自不敢怠慢,侍候得极为殷勤。
      渐入正午,许陵泉一颗心也愈急切。不知为什么,也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这时,一个黄影一晃,他心中一喜。定眼一看,却是个韶龄姑娘。他正暗自轻叹,那小二已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姑娘!里面请里面请!”
      “小二,我今天可是来讨债的!上次你欠了我四十六两四十六文,可别想赖!”一听这清脆而熟悉的声音,许陵泉登时全身一震,定眼向她看去。
      只见她一身黄衣劲装,未施钗环,不点胭脂,一身英爽之气,秀眉朱唇,一对眸子亮若晨星,忽闪忽闪,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更是明显,不是宗致菁又是谁?
      那小二也认出了她,吓得傻了。
      她却转头向许陵泉粲然一笑。“怎么?陵泉哥,认不出我了吗?”
      许陵泉怔怔地站了起来,喃喃道:“菁弟,你……”
      宗致菁面颊微微晕红,忽显羞涩,浅笑道:“你不是很希望我是个姑娘吗?怎么现在只知道发呆了?”
      许陵泉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她如花灿烂的笑靥,怔怔发愣,不由也跟着她傻傻地笑了。

      而许凌涧却远没有他这样欢欣。虽然和许泠霜冰释嫌隙,兄妹情更深,也没有与纪文嫣成亲铸错,但生身父亲是纪延威这个事实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纪延威凌辱了母亲,生下了他,又杀了他的养父。他是自己杀父辱母的大仇人啊!可是,他又是自己的生父!他应该怎么办?他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替养父与母亲报了大仇!可是,他的身上毕竟流着纪延威的血呀!生父已逝,仅留下一个孤女。他本来应当承担起兄长的责任,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可怜的妹妹。可是,她……又是自己深爱的恋人!他们现在连面都不敢再见!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肝摧肠断,只得将大杯大杯的烈酒灌入口中,以寻求暂时的解脱。
      可是,这酒,他却是越喝越恍惚,又像越清醒。这么多痛苦在他心中一直不停地纠缠,他已感到心力交瘁。脑中只想着一件事: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他滥饮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阮袭云。
      许凌涧还没有大醉,也不起身,边喝酒边问道:“阮姑娘,有什么事?”
      阮袭云娇然一笑,在他身旁坐下。“大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呀?我陪你喝,好吗?”
      “不用了。”许凌涧未和她深交,又碍于男女之别,道:“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阮袭云只盈盈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愿意我陪你?那我叫文嫣来陪你,怎么样?”
      许凌涧的心陡地一痛,端杯的手也停住了,不禁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文嫣?”
      “想知道吗?”阮袭云嫣然一笑,道,“那你看看我的眼睛。”
      许凌涧一震,不知不觉中已向她眸子看去,只见秋波流动,明眸善睐,格外清澈明亮,仿佛又盈盈含笑,似乎能摄人心魂。他渐渐感到有些眩晕。
      “大公子,看到什么了吗?”阮袭云嫣然笑道,“看到文嫣了吗?”
      许凌涧神志渐渐恍惚,只觉她流波的眸子渐渐变大,在那深远的瞳孔里,居然真的看到了纪文嫣。她依然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灿然生嫣,对他盈盈而笑。他不禁喃喃唤道:“文嫣!文嫣……”
      阮袭云见摄了他的心魄,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大公子,你看到文嫣了吗?她在对你笑,是吗?”
      许凌涧渐渐失去了心志,怔怔发呆,点了点头。
      “可是,她的心里在怪你,知道吗?”阮袭云的声音也很诡异。“你弟弟杀了她爹,也杀了你爹。而你,却只知道在这儿喝闷酒,你应该为你们的爹报仇啊!”
      “报仇?报仇?”许凌涧喃喃叨念,忽地当真见她眸中的纪文嫣望着自己的目光凄绝幽怨,潸然落泪,心中也是隐隐作痛。
      “许陵泉是她的杀父仇人,也是你的杀父仇人!”阮袭云阴森森地道,“难道你真的不报仇吗?那个死的人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愿意让文嫣一直这样痛苦下去吗?你要报仇,要为父报仇!你要杀了许陵泉,为你和文嫣的爹报仇!”
      许凌涧心中直发颤,喃喃道:“可是……可是他是我的亲弟弟呀!”
      “亲弟弟又怎么样?!”阮袭云森然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就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许凌涧似乎已经答应了,两眼发直。
      阮袭云微微一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好。听话就好。记住,报仇……”
      “报仇……”许凌涧喃喃念着,伏在桌上睡着了。
      阮袭云娇笑一声,站了起来,自语道:“我的‘勾魂摄魄术’越渐精进,师父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慰了。”
      而许凌涧却一直昏昏沉沉,晕厥中心头只喃喃叨念:杀了许陵泉,报仇……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抚到自己的额上,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声唤道:“大哥!大哥!”
      他终于醒了过来,抬起头,只觉全身乏力,恍惚昏沉。
      许泠霜见他脸色蜡黄惨淡,惊道:“大哥!你怎么了?头怎么这么烫?”
      许凌涧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父报仇!”
      “报仇?”许泠霜一怔,惶然道,“不是已经报了仇吗?大哥,你……”
      “是谁杀了我爹?是他!”许凌涧一把持起剑,大步走出房间。
      只见练武场中,许陵泉与宗致菁正对招练武。宗致菁手中挥舞着一条皮鞭,呼呼生风。
      见他出来,两人也停住。许陵泉招呼道:“大哥,我和菁弟已经练累了。不如我们过两招吧!”他虽知道宗致菁是女子,仍习惯称她“菁弟”。
      许凌涧心头一凛,想起阮袭云的话,走上前去,盯着他,正色道:“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许陵泉见他神色怪异,心生疑惑,只得点头道:“好。”
      许凌涧一言不发,飞身离去。许陵泉微一迟疑,随他而去。
      宗致菁莫名其妙,慌然道:“泠霜姐,到底怎么了?”
      许泠霜心中也涌出莫名的慌乱,道:“跟去看看。”两人也飞身跟去。

      而许凌涧却带着许陵泉到了西郊的那个悬崖边。
      许陵泉疑惑更增,问道:“大哥,到底什么事?为什么要到这儿说?”
      许凌涧临风伫立,幽幽望着山崖,淡淡道:“那天,就是在这儿,你杀死了纪延威,是吗?”
      “是呀!”许陵泉更是惶惑,道,“你不是也在场吗?”
      “是啊!我在场,亲眼看见你杀了他。”许凌涧喃喃道。
      许陵泉见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想到他的身世,叹道:“大哥,你是他的儿子,不便出手。自然是我担负父母之仇了。”
      “我是他的儿子?我是他的儿子!”许凌涧眼中寒光忽然一闪,陡地拔剑正对着他,凛然道:“你杀了他!我要为父报仇!”
      许陵泉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颤声道:“大哥,你……你干什么?”
      许凌涧长剑直指着他,咬牙道:“你杀了我父亲,我必须为他报仇!”
      “大哥!”这时,许泠霜与宗致菁赶到。她飞身上前,拦下了他的长剑。
      宗致菁挡在许陵泉身前,慌道:“许大哥!你疯了?他是你的亲弟弟呀!”
      “亲弟弟……”许凌涧眼中掠过一丝迷惘,随即一咬牙,长剑一挺。“亲弟弟又怎么样?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就要杀了他!”
      许泠霜终于明白他的“为父报仇”是何意,大为惊惶。“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你不能伤小弟!”
      “为什么不能?”许凌涧眼中寒光闪动,森然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许泠霜见他神志失常,迷了心志,心中慌乱,暗道:大哥这个样子,谁才能阻止得了他?文嫣!她忽地想起纪文嫣,忙道:“致菁,你快去‘升云客栈’,去叫文嫣来!”
      “纪姑娘?”宗致菁恍然忆起,嘱咐道:“陵泉哥,你要小心!”说着就飞身而去。
      许凌涧两眼发红,剑尖微颤,咬牙道:“今天,我一定要报仇!”
      许陵泉全然没有料到长兄会这样,惶惑不安。“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许泠霜按住长剑,含泪苦劝。“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小弟他……他也是为父报仇啊!你忘了吗?爹虽然不是你的亲爹,可是他一向待你比亲生还要亲!”
      许凌涧早已中了“勾魂摄魄术”,只认定“报仇”二字,其他什么也不顾,盯着乃弟,恨得咬牙切齿。
      许泠霜见情况危急,一身挡住幼弟,叫道:“小弟!大哥疯了!你快走!”
      “想走?没门儿!”许凌涧一把推开她,一招“五内俱焚”就直指许陵泉胸口。
      “大哥!”许陵泉大惊,只得以“悲天悯情剑”抵住。
      许凌涧猛地一抽剑,剑尖一晃,又斜插他的左肩。许陵泉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还手。
      “大哥!不要!”许泠霜眼见着他们兄弟相残,苦于自己没有武功,心中大急。
      两人又以“悲天悯情剑”相逼。而这次,又与上次拆招不同。
      许凌涧迷了心神,一心要致幼弟于死地。许陵泉虽奋力相抗,却处处留情,不敢伤着长兄,自然落在下风。况且,许凌涧已知自己耻辱的身世,又险些与亲妹妹铸成大错,心情自是悲痛至极。而许陵泉大仇得报,又得红颜知己宗致菁,在舒闲心境下,“悲天悯情剑”威力大减,早已不是长兄的对手。
      见幼弟招招遇险,许泠霜大急,也不顾自己安危,就挺身而出,挡在许陵泉身前,叫道:“大哥!不要再打了!”
      许凌涧手中丝毫不缓,一剑刺入她的右肩。顿时,鲜血溢出雪白的衫子。
      “姐姐!”许陵泉大惊,忙扶住她。
      许凌涧猛地抽出剑,鲜血也溅到了他脸上。他登时全身一震,似乎恢复了神志,痛惜地唤道:“霜儿……”
      许泠霜在幼弟的扶持下勉强站稳,落泪颤声道:“大哥,不要……不要伤小弟!”
      许凌涧又是一震,阮袭云那迷魂摄魄的眸子又浮现在脑海里,耳边又响起那阴森恐怖的声音:“杀了许陵泉!杀了他!”
      他定神一看,只见许陵泉正关切地查看许泠霜的伤势,刚才恢复的神志又模糊了,咬牙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你!”又是一剑刺去。
      许陵泉大惊,只得推开乃姐,拔剑抵挡。
      许泠霜受伤不轻,心情悲痛,被他一推,踉跄后退,几乎已站立不稳。这时,一只手却稳稳地扶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却是端木逝寒。他关切地问道:“泠霜,你受伤了?”
      许泠霜就如看见救星,一把拉住他,恳求道:“逝寒!你快阻止他们!”
      端木逝寒柔声安慰道:“别急。纪姑娘已经来了。”
      纪文嫣一见这兄弟相残的情景,陡然失色,大声叫道:“凌涧——”
      一听这凄绝的声音,许凌涧全身陡地一震,顿时住手,喃喃道:“文嫣?是文嫣……”
      许陵泉早已抵挡不住,这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宗致菁忙抢过去扶住。
      许凌涧缓缓转头,只见纪文嫣一身素衣,凄怨幽绝地凝望着自己。他心中也是陡地一痛,唤道:“文嫣……”
      纪文嫣泪落如雨,凄然唤道:“凌涧,你们兄弟不要再自相残杀了!”自知道真相后,她再也没有和许凌涧见面,此时一见之下,更显憔悴伤感。
      而一听这话,许凌涧心头登时一震,正色道:“文嫣!你放心!我会杀了他,为你爹报仇!”说着,手中长剑一晃,又刺向许陵泉。
      只听“叭”地一声,剑尖被长鞭缠住。宗致菁叫道:“许大哥!不要再打了!”
      许凌涧已经杀红了眼,剑尖旋转了几圈,摆脱长鞭,化为万道剑光,正是“万箭穿心”。
      许陵泉全身脱力,已无从相避。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端木逝寒也已握紧扇柄,准备施救。
      “凌涧——”他们又是一惊,却见纪文嫣将一把闪亮的匕首抵住自己脖颈,凄厉凛然。
      “文嫣!你干什么?!”许陵泉大惊,失声叫道。
      “文嫣,你……”许凌涧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上前两步,就欲过去。
      “不要过来!”纪文嫣含泪凝望着他,幽绝凄烈,正色道:“凌涧,你要是再伤陵泉,我就死在你面前!”
      “文嫣!”许凌涧大急,慌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我杀他,是为你爹报仇啊!”
      宗致菁又气又急。“许大哥!怎么到现在你还这么说?!”
      纪文嫣凄然落泪。“凌涧,你不要再傻了!否则,我真的会……”
      “文嫣!不要……”许泠霜见她神色不像只是威胁许凌涧,心中担忧,就欲过去。
      “别过来!”纪文嫣依然以匕首相胁,凄然道:“泠霜,我求你一件事……”
      许泠霜伤心不已,黯然道:“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好好照顾凌涧。”纪文嫣泪雨潸然,颤声道,“他不但是你的大哥,也是……也是我的大哥呀!”
      一听这话,许凌涧陡地想起他俩恋人兼兄妹的关系,心中大恸。“文嫣!”
      “凌涧……”纪文嫣幽怨地唤了他一声,泪如雨下,颤声道,“不要为爹报仇了,不要伤了陵泉!爹不会怪你……”
      许凌涧心中痛苦不已,却不答应她。
      见他依然持剑不语,纪文嫣已绝望至极,幽幽道:“凌涧,忘了我吧……”说着,手中一用劲,顿时,锋利的匕首在颈上重重一割,鲜血也喷溅出来!
      “文嫣!”许陵泉与许泠霜大惊失色,凄然大叫。
      许凌涧手中的剑陡地落地,大叫一声:“文嫣——”就冲过去抱住她缓缓软倒的身子。
      鲜血再一次溅到他的脸上,他已全然不顾。就在纪文嫣自杀的这一刹那,他似乎陡地恢复了神志,紧紧搂住她,心痛如焚,惨然唤道:“文嫣!文嫣……”
      而纪文嫣已听不见了,苍白的脸颊满是泪痕。一缕香魂,幽幽飘去……
      “文嫣!”许陵泉大受刺激,颓然跌坐在地。
      “文嫣!”许泠霜就欲过去,却被端木逝寒拦住。他叹道:“让凌涧兄安静一下吧。”
      许泠霜心已破碎,泪落如雨。端木逝寒轻轻扶住她双肩。
      “文嫣……文嫣……”许凌涧搂住她渐渐冰凉的身子,痛断肝肠,泪水涔然而下。
      “小姐——”这时,青鸾才赶到这儿。一见这情景,吓得脸都白了,扑过来大哭。“小姐!小姐!”
      她这么一叫,许凌涧全身陡然一颤,眼前一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哥!”许泠霜和许陵泉都失声大叫。

      许凌涧只感到自己一直昏昏沉沉,仿佛又听到了邂逅时纪文嫣那幽婉的箫声……
      他依稀感到回到了“笙竹山庄”园里的水榭内。在那里,自己与纪文嫣情意缱绻,他温柔地为她披上狐旄,轻轻揽住她,温馨甜蜜;恍惚中,似乎又在“升云客栈”里,她将亲手缝补的青袍披到了他身上;自己站在后园里,她突然推开门,奔到自己怀中,泪雨泫然;可忽然之间,又在那个悬崖边,她当着他的面自杀。他大叫着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文嫣!文嫣……”
      这一叫,就醒了。他感到自己怀中真的有个温软的身子,忙不顾一切地叫道:“文嫣!文嫣!不要离开我!”
      “大哥,文嫣已经死了……”怀中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缓缓道。
      他一惊,却见是许泠霜,忙一把推开她。
      许泠霜含泪的眸子幽幽地注视着他。“大哥,青鸾已经告诉我,文嫣……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他的心陡地一痛,惨然问道:“为……为什么?”
      第六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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