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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痴苦孽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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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见仇人,许凌涧兄弟仇火顿起,在西郊悬崖边大打出手。许凌涧在纪文嫣与许泠霜的双双劝阻下稍有迟疑。
而许陵泉突然大叫一声,“悲天悯情剑”已深深插入纪延威的胸口,推着他拼命向前冲去,直抵到那棵歪脖子树上。许陵泉陡地将剑拔出,纪延威长吁了最后一口气,身子一歪,坠下了悬崖。
“爹……爹!”纪文嫣吓得脸都白了,凄然大喊一声,就向悬崖边冲过去。到了边上,竟不停下,就要跟着跳下去。
“文嫣!”许陵泉大惊,忙扑过去拦腰抱住她,叫道,“文嫣!你要干什么?!”
许凌涧也忙冲了过去,死命将纪文嫣扯了回来,紧紧抱住她,叫道:“文嫣!文嫣!你不能下去!”
“爹!爹……”纪文嫣在两人的拦阻下不得动弹,泪雨滂沱。
许泠霜看着这么一连串变故,早已神志恍惚了。见父母之仇终于在幼弟手中得报,也很是欣慰。可更多的,是无尽的痛楚与悲伤,垂下眼帘,泫然落泪。
这一切端木逝寒也看在眼里,只长长一叹,轻扶她肩以示安慰。
许泠霜抬头幽望着苍天,心中凄然唤道:爹!娘!小弟终于为你们报了仇!你们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爹!娘!
仇,倒是报了,可三人的心底,除了得报父仇的快意外,更多的是悲凉与痛楚。
许泠霜和端木逝寒为许陵泉疗伤。而许凌涧的一颗心,全在纪文嫣身上。
青鸾已从城里赶了出来,找到了这里。由于事出仓促,不及置办孝服,只用白绢做成白花簪在鬓上,让青鸾去买了纸钱。
她已渐平静,一扬手,就如雪片漫天飞舞。两人跪在崖边,为亡灵祭奠。
许凌涧久久地凝视着她,心如潮涌,终于忍耐不住,上前扶起她,柔声道:“文嫣,对不起……”
纪文嫣低垂眼帘,凄然道:“我终于明白,爹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原来,我们是仇人……”
“文嫣!”许陵泉捂着伤口过来,惨然道,“杀死你爹的人是我。如果你要报仇就来找我吧!不关大哥和姐姐的事。”
纪文嫣缓缓抬眸,望着他恳切的目光,又看看许凌涧,轻轻摇头,凄然道:“我不懂江湖事。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也不想报仇了。”
许凌涧大喜,一把扶住她的双肩。“文嫣!你不想报仇,是不是也理解我们,原谅我们了?”
看着他热切的目光,纪文嫣心中流过几丝温暖,却没有回答。
许凌涧急切地追问道:“文嫣,你是不是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还能在一起,是吗?文嫣!”
不远处的许泠霜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他俩的血亲关系,身子不禁一颤。
端木逝寒见状,轻扶着她,柔声问道:“泠霜,你怎么了?”
许泠霜却置若罔闻,只是紧张地注视着纪文嫣,等待着她的回答。
纪文嫣含泪的眸子惘然凝视了许凌涧半晌,垂下眼帘,黯然道:“凌涧,我一直很想和你在一起。你们杀了我爹,我也不恨你。可是……爹他能答应让我和杀父仇人在一起吗?”
许凌涧大急。“文嫣!上一代的恩怨不能再延续下去了!难道我们不能化敌为友吗?更何况,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呀!”
“不要说了,凌涧!”纪文嫣已是泪落如雨,凄然摇头。“我的心很乱。你让我想想……”说着,就欲离去。
“文嫣!”许凌涧望着她的背影,急切地问道:“你上哪儿去?”
纪文嫣回过头来,凄楚地道:“凌涧,你别再来找我……明天,明天晚上,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青鸾也道:“许大公子,你就让我们小姐静一会儿吧!”说着,便扶着她走了。
许凌涧目送着她俩的背影,心中怅然。
许泠霜见事情还有转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而端木逝寒却甚觉疑惑:为什么泠霜一见纪姑娘不和凌涧兄在一起,反而松了口气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或者……或者……他隐隐产生了一种想法,却很朦胧模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有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文嫣……文嫣!”许陵泉忽然叫了两声,竟晕了过去。
“小弟!”许凌涧大惊,忙上前扶起他。
“小弟!”许泠霜也急忙奔近。
端木逝寒草草一把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内伤发作。送他回去吧!”
回到“笙竹山庄”,端木逝寒为许陵泉开过药,就要告辞。许泠霜心生一念,便提出送一送他。
许凌涧对她未说明纪延威身份一事还未介怀,也不理她,只自己留下照顾幼弟。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她却一直深蹙秀眉,忧郁不语。端木逝寒温言道:“泠霜,自我们认识起,我就从来不见你笑过。现在你已经大仇得报,为什么还这样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呢?”
许泠霜幽幽道:“仇虽然报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解决……”
端木逝寒凝视她半晌,叹道:“我看得出,你将很多事都压抑在心里。谁也不说,甚至就是手足之亲,似乎也不知道你的心事。泠霜,你这样下去会……会越来越忧郁的。”
他的话句句直指心底,许泠霜心中一颤,隐隐作痛。
“泠霜!”端木逝寒深深地注视着她,柔声道,“如果你相信我,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替你保密。我……只想分担你的痛苦。”
见他如此真诚恳切,许泠霜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轻声道:“逝寒,我相信你。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可是……现在,还不行。”
“只要你肯告诉我,我都会等!”端木逝寒目光深邃而热切,缓了一口气,轻轻拉住她手,柔声道,“走吧。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送我,而是要去见纪姑娘,是吗?”
许泠霜微微一颤,忽地觉得他似乎已经将自己心底看透,已经知心。也不挣脱,只轻轻点头,便向“升云客栈”走去。
而纪文嫣也久不能平静。许凌涧兄弟杀了她父亲,她的心里只有悲痛,却恨他们不起来,只觉心乱如麻,她的心灵深处,依然是深爱着许凌涧,依然想和他在一起,可他又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又该怎么办?
青鸾为她倒茶,同情地看着她。“小姐,别伤心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不,我不想吃。”纪文嫣抬起伤心又迷惘的眸子,问道:“青鸾,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青鸾叹道:“小姐,你不是已经决定不报仇了吗?”
“我是说,我还该不该和凌涧在一起……”纪文嫣惘然道。
青鸾思想单纯,只劝道:“小姐,既然你和许大公子两情相悦,就应该在一起。他说得对,上一代的恩怨不能让你们来承担呀!”
纪文嫣本无主见,心里动摇,惘然问道:“真的吗?我真的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文嫣!文嫣,我能进来吗?”传来许泠霜的声音。
“泠霜?”纪文嫣一怔。
青鸾见她并无拒意,便上前开了门,笑道:“霜姑娘,小姐只是不想见许大公子,可并没说不见你呀!”
许泠霜知道她俩均无城府,便柔声道:“青鸾,文嫣一定没吃什么东西。你去给她端来吧。”
“是呀!小姐今天什么都没吃!”青鸾粲然一笑,便出去了。
纪文嫣幽然看着她,迟疑半晌,终于问出声来。“泠霜,凌涧他……还好吗?”
许泠霜心中凄然,轻声道:“文嫣,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也不能舍下他,是吗?”
“我……”纪文嫣一颤,只得点点头。
许泠霜心中痛楚,终于狠下心来,道:“文嫣,不是我故意要拆散你们。可是,他毕竟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纪文嫣震惊地睁大眸子,颤声道:“泠霜,原来……原来你不是来……而是劝我放弃他。”
许泠霜当然明白她的语意,即使心中万分不忍,也不得狠下心肠,点头道:“不错。我们两家的世仇已经铸成,不能改变。就算你们真的能勉强抛弃仇恨在一起,你们也会觉得对不起天上的父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纪文嫣所有的希望。她也仿佛梦醒一般,喃喃道:“真的吗?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能?我不能对不起爹,而你爹在天之灵也不会……不会让他的儿子娶仇人的女儿……”
许泠霜心底痛楚不已,颤声道:“文嫣,相信我。你真的不能和大哥在一起!你放弃他吧!”
“放弃他?放弃他……”纪文嫣已泫然泪下,痛苦地摇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许泠霜注视着她,含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离开他,让他永远死了这条心。”
“让他死心?”纪文嫣迷惘不已,泪流涟涟。
“不错。”许泠霜一阵绞心之痛,决然道,“为了阻止他铸下大错,我愿意付出一切!”
纪文嫣全然没有听出她的深意,只觉心绪纷乱,求助地道:“泠霜,快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文嫣……”许泠霜怜惜地为她拢拢头发,柔声道,“不是我要逼你。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出家修道,断了他这条心。”
“出家?!”纪文嫣完全怔住。
“只有这样,大哥才会死心。你们……才不至于铸成大错。”许泠霜黯然道,“文嫣,你相信我。”
纪文嫣伤心欲绝,又若有所悟。
次日晚,许凌涧心情忐忑到“升云客栈”找纪文嫣,却被青鸾挡在门口。“许大公子,小姐让我告诉你。她不能和你在一起。”
许凌涧顿时如处冰窖,惨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还没有想透吗?”说着就欲冲进房去。
“许大公子!你不能进去!”青鸾忙伸手拦住她。“小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会再见你的!”
许凌涧不敢造次闯进去,只得惨然呼道:“文嫣!文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和我在一起?!文嫣!”
纪文嫣倚在门后,泪落如雨,黯然道:“凌涧,你我今生无缘,只盼来世……你走吧。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要再见面。我……我已决定带发修行了。”
“文嫣!”许凌涧更是五内俱焚。
“许大公子,你还是回去吧!”青鸾又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她本来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可自从霜姑娘来了以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居然要出什么家?真是的……”
许凌涧听到这里,忽地明白了,心一横,掉头就走,也不顾青鸾的呼唤。
纪文嫣也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忙拉开了门,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如雨下。
端木逝寒到“笙竹山庄”看了看许陵泉的伤势,道:“没什么大碍了。泉兄弟,只是要注意休息。”
许陵泉点头道:“多谢你了,逝寒大哥。”
端木逝寒微笑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泠霜?”
“姐姐在房里。”许陵泉又笑道,“逝寒大哥这么关心姐姐,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该改口叫你姐夫了!”
端木逝寒淡淡一笑,语中深有忧虑。“但愿我有这个福分。”
许泠霜正在房里细致地为许凌涧缝制衣袍,是她特地为他选的淡蓝布料,刚成雏形。
“砰!”门被一把推开,许凌涧出现在门口。
“大哥?”许泠霜一见他惨白的脸色,就心中一颤,已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许凌涧一步步逼近她,目光痛苦而怨愤,咬牙问道:“你到底对文嫣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大哥,我……”许泠霜一步步后退,心碎不已,泪水又要泫然而下。
“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许凌涧铁青着脸,眼中恨意更浓,咬牙道,“真没想到,我的妹妹,不但不帮我劝文嫣回到我身边,反而……反而怂恿她离开我!劝她出家!这是为什么?你是恨我还是恨她?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你说呀!”
许泠霜已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得落泪颤声道:“大哥……大哥!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居然还说是为我好?”许凌涧怒极反笑,惨然道,“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哥……”见他已显狂态,许泠霜心中一颤,忙伸手扶住他。
“你不要碰我!”许凌涧一把甩开她,含泪道,“你知道吗?我深爱着文嫣,没有她,我就没有一切,我……我生不如死!”
“大哥!”许泠霜陡地一颤,想到他与纪文嫣的这一段兄妹苦恋,就痛不欲生,跪倒在地,颤声道,“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能爱文嫣,不能啊!”
“不能?”许凌涧惨淡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我爱文嫣,就要和她在一起!”说完,一把挣开她,夺门而去。
“大哥!大哥……”许泠霜拉不住他,已是浑身无力,瘫坐在地,泪雨簌簌而下。她有苦难言,只得眼看着长兄与自己之间的芥蒂更深一层。
门前,出现了一白衣公子。他深远的眼睛平静而幽然注视着她。她缓缓抬眸,一见他的目光,更是泫然落泪。
端木逝寒幽叹一声,上前扶她起来,在桌旁坐下,只这样凝视着她。半晌,才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你阻止他们,一定有原因。”
许泠霜心碎不已,潸然泪下。
见她落泪不语,他又柔声道:“我不会逼你说出来。只是……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希望能给你安慰。你就放心哭一场吧。”
听了这么知心贴己的话,许泠霜心底那股泫然的冲动直涌上来,再也忍耐不住,扑到他怀中失声痛哭。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一个地方来发泄自己的苦楚委屈。而只有他,才能给自己这种安全而宁静的港湾。
端木逝寒不再说话,只轻轻拥住她,温柔地呵护抚慰她已碎的心。
这一泻泪水,就久不能收场。
端木逝寒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还记得我说过,要和你分担痛苦吗?”
许泠霜又是悲痛又是激动,终于颤声道:“逝寒,除了你,我还能告诉谁呢?”于是,缓了一口气,将二十四年前的痛事与恩怨毫无隐瞒地合盘托出,同时也讲明了自己的不明身世。
端木逝寒怔住了。他虽早猜到一丝端倪,却万万没有料到事实会是这样复杂。半晌,才颤声道:“你是说,你不是凌涧兄的妹妹,而纪姑娘……才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纪延威是他的亲生父亲?”
许泠霜落泪点头。她终于能将这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倾吐出来,也觉轻松了许多。
端木逝寒终于明白了,以前心中所有的谜题也全都解开了。“难怪你要劝纪姑娘出家?难怪你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他们?原来是这样……你不把纪延威的身份告诉他,也是不愿让他们父子相残?”
许泠霜凄然点头。“爹娘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不要告诉大哥他的身世,我也发过誓。可是……可是没想到他竟会和文嫣……”
“泠霜!”端木逝寒怜爱地捋捋她额边的柔发,温言道,“你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么多,把这么多的苦和痛都咽下,受了太多的委屈,真是……”
“我不能辜负爹娘这二十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许泠霜含泪道,“只要能阻止他们,就是大哥怪我一辈子,我也认了……”
端木逝寒幽幽凝视着她,淡然道:“其实,在你心底,是不是钟情于他?”
“我……”许泠霜一颤,只得垂下眼帘,凄然道,“在我十岁那年,爹娘就已经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有个无尘道长,与外公家熟识,曾经对我娘说过,不能告诉大哥我不是他亲妹妹,否则……我就会早死。”
“所以,你就一直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一直不告诉他?”端木逝寒长叹道,“泠霜,你为什么总要这么苦着自己呢?”
许泠霜凄然道:“也许我生来就是苦命,我已经认了……”
“不!你不能认命!”端木逝寒一把扶住她双肩,恳然道,“我来解救你!”
“解救我?”许泠霜抬起含泪的眸子惘然瞧向他。
“你不是已经说服纪姑娘出家了吗?他们兄妹就不会铸成大错了。”端木逝寒热切地注视着她。“然后,我带你走,带你离开他们,带你离开许家,带你离开苏州!我们可以去扬州,去柳州,去湖州,或者去临安!只要离开这儿,你就没有痛苦了。我们,还有我义父,可以去游山玩水,做闲云野鹤,这不是很好吗?”
“离开这儿?”许泠霜怔住了。
端木逝寒以他的一片真心深情,居然真是说服了许泠霜。为了摆脱,甚至只是逃避这种有苦不能言的痛,她终于决定跟端木氏父子离开苏州,出去散心。
这个决定很仓促。当她去告诉许凌涧时,却发现他只一个颓丧地喝酒,根本不理自己。她心碎不已,只得让许陵泉转告。
次日,端木逝寒来接她。她去向许凌涧辞行,许凌涧早已大醉,又悲痛地怒斥了她一顿。她只得默默忍受,含泪离开了苏州。
可心中毕竟担忧牵挂,不敢走远,只南下到了临安。
一路上端木逝寒对她温文守礼,又呵护倍至,一片情深意重。端木修虽时而疯癫,却也真诚恳切,对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又让她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他们同游断桥西湖,看“雷峰夕照”,赏“苏堤春晓”,观流莹寒星,也过了一段温馨又宁静的惬意时光。
很快已近端午佳节,端木逝寒本欲在酒楼雅座中订下位置,可她心中挂念许凌涧兄弟,坚持要回去与亲人团聚。可当她回到苏州时,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许泠霜走后,许凌涧已没有发泄的对象,只终日酗酒。许陵泉受伤未愈,见屡劝他不听,也只是无奈。
他终于大醉昏去,睡了整整两天。醒来之后,酒性也过了,又急忙赶到了“升云客栈”。
青鸾一见他,叹道:“许大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青鸾,你告诉我!文嫣还好吗?”许凌涧焦急地问道,“她真的带发修行了吗?”
“好什么好呀!”青鸾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小姐这几天很少吃东西,每天都以泪洗面。白天念经,不说一句话,晚上又叫着你的名字哭醒……”
许凌涧心痛不已,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冲过去一把推开房门。“文嫣!”
纪文嫣一身缟素,正背对着门念经,一听他的呼唤,登时浑身一颤,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文嫣!文嫣……”再次见到她凄美的背影,许凌涧心潮激荡,也痛苦不堪。“我知道,我们两家有仇,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也知道,我忘不了你,你也忘不了我!”
纪文嫣虽已修行,却难熬这几日相思之痛。这么被他一说,泪雨簌簌而落。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对方呢?”许凌涧心痛如绞,颤声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我们的感情化解父辈的恩怨呢?文嫣!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就应该走到一起!”
纪文嫣一颗心早已碎了,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颤声道:“青鸾,请许大公子出去。”
青鸾心中不忍,劝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文嫣,你为什么还要自己骗自己呢?”许凌涧心如刀割。“文嫣!别再苦着自己了!”
“不要说了。”纪文嫣已难以压抑,勉强道,“回去吧。去找个好姑娘……”
许凌涧决然道:“我这一生,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纪文嫣听了这话,已忍不住要失声痛哭。
见她身子微微发颤,许凌涧更是肝肠寸断,哀声长叹,凄然道:“文嫣,我走了。我不会逼你,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许大公子,你真要走了吗?”青鸾担心地问道。
“我走了。永远不再来了……”许凌涧黯然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嗒”地一声,纪文嫣的心也随之一颤,忙起身去开门,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个离去的背影。
而当她拉开门,却见许凌涧正站在对面的园中,深沉的目光含泪真情,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也像我对你这么深……你一定会开门,来看我最后一眼!”
望着自己深恋而不敢恋的人,看着他如此相思怜爱的目光,听着他这样深情流露的温言软语,纪文嫣再也忍不住了。刹那间,将所有的顾虑到抛诸脑后,颤声唤道:“凌涧……凌涧!”就向他奔去。
许凌涧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她,再也不肯松手,又是激动又是痛苦,颤声道:“文嫣!不要这样折磨我们了。答应我,别再离开我!”
纪文嫣扑在他的怀里,重重点头,泪落如雨。
青鸾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却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许凌涧将纪文嫣主仆带回“笙竹山庄”时,许陵泉完全怔住了。
许凌涧携着纪文嫣的手,对他微笑道:“小弟,我和文嫣终于在一起了。我们准备过几天成亲。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许陵泉只感到头脑中“嗡”地一响,看着他俩亲密缱绻,却似失去了知觉。
青鸾好奇地问道:“许三公子,你怎么了?”
许陵泉这才回过神来,勉强道:“恭喜……恭喜你们!我会让人去布置新……新房。”说着,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纪文嫣已搬到这儿,暂时住在客房里。白天与许凌涧同游后园,或是偏厅用饭,都与许陵泉一再相遇。见心上人与长兄情意缠绵,许陵泉也是心如刀绞,却又不敢表现在脸上,这几日也极度难熬。
这一日,他正在池畔呆坐。一个老仆领着一人走了进来,道:“三少爷,这位公子说是你的朋友,特地来看你。”
许陵泉木然抬起头,却见来人一身黄衣束装,一脸稚气的灵动,却是他那日在“杏帘酒楼”结拜的义弟宗致菁!
只见他粲然一笑,又露出浅浅的梨涡,清脆的声音道:“陵泉哥,我来看你了。还记得我吗?”
“菁弟?”许陵泉怔怔地盯着他。“菁弟!”忽然,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就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忽地看见了母亲,眼圈一红,就拥住他的肩头哭了起来。
宗致菁吓了一跳,脸上一红,又不敢挣脱。“陵泉哥,你怎么了?”
“文嫣……文嫣就要和大哥成亲了!”许陵泉只顾自己发泄,也不管他能否听懂,哭道,“姐姐也走了,没人理我。我该怎么办呀?”
宗致菁不明就里,脸上红晕渐渐消退,轻轻拍拍他,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许陵泉这痛苦的心情也影响了他的伤势复原。他本来即将痊愈的内伤又有些复发了。
许凌涧忙于筹备婚事,无暇照顾他。见他与宗致菁投缘,便请他来代为照料。宗致菁本作客苏州,居无定所,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宗致菁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精心细致,为他热敷伤处,端茶送水,陪他聊天解闷,抚慰了他受创的心。
许陵泉心情也好了许多,玩笑道:“菁弟,你待我真好。如果你是个姑娘,就好了。”
宗致菁笑道:“如果我是个姑娘,又怎么样?”
许陵泉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是个姑娘,我就……我就向你爹提亲。”
宗致菁脸上又是一红,将糕点塞进他嘴里,嗔道:“吃东西吧!就知道胡说!”
喜堂已经布置好了,处处都贴着大红“喜”字,喜气洋洋。许凌涧带着纪文嫣看着仆人们忙里忙外。
他含笑道:“文嫣,明天就是端午佳节,是个吉日。我们就明天拜堂吧!”
“凌涧,再等等吧!”纪文嫣浅笑道,“泠霜还没有回来。”
许凌涧脸色微微一沉,道:“不用等她了。否则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主意来拆散我们。”
见他显然仍对许泠霜心有嫌隙,纪文嫣柔声劝道:“凌涧,你别怪泠霜了。她……她也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才阻止我们的。”
许凌涧揽住她肩,温言道:“好。我们不要管她。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纪文嫣依在他的肩头,心中也一阵甜蜜。
而次日,也进行得很顺利。纪文嫣凤冠霞帔,许凌涧也身穿喜服,先拜了天地,再对着许广笙夫妇和纪延威的牌位一拜,算是拜了高堂。
许陵泉与宗致菁静静地看着礼之将成,看着意中人与长兄成双成对,他心中很是不好受,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夫妻对拜——”许凌涧与纪文嫣转身相对,便要拜了下去。
“不要!”这时,传来一个急切又熟悉的女音。
第五回完